此时,思考阿诚的事情,也让黎锦感到十分不安与迷茫。
“孩儿真的该去追他吗……”黎锦只是很茫然地说道,“他难道……他不应该自己回来吗?为什么应该是孩儿去追他呢?这合理吗?”
“你不去追他,也不是不可以啦。”黎老将军神情淡然、语气很慵懒地说道,“只是,他可能以后就不会回来了。这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这结果……又是为什么呢……”对于父亲的话,黎锦完全无法理解。
“直觉。”黎老将军轻描淡写、而又平静沉稳地说道,“你不是最喜欢说这个词的吗?我以为你很清楚‘直觉’的重要性的。”
“可是……”黎锦烦恼地说道,“面对今天发生的这一切,孩儿也真是,搞不懂怎么回事啊。爹爹也说不出原因吗……”
“总而言之,快去吧。”黎老将军说道,“如果你担心这些碗筷没有人照顾的话,我帮你收拾就是了。我还可以帮你把餐具洗了……”
黎锦的父亲,似乎有着不合时宜的诙谐嗜好。
父亲胡闹一般的话语,让此时的黎锦变得不那么沮丧了。
“啊……这个、这就不必了啦……”黎锦哭笑不得地说道,“除了那些餐具,爹爹帮孩儿照顾好钱箱和账本就行了。至于清洗餐具什么的,就不劳爹爹费心了……”
离开之前,黎锦指着安置好的钱箱与账本,向黎老将军示意。
“嗯,我知道了。你快去吧。”黎老将军平淡地说道。
于是,犹豫了片刻之后,黎锦终于还是拔腿跑了出去。
出门才跑了几步,困惑就在黎锦的心中蔓延开来。
自己……到底为什么要跑呢?想到这里,黎锦不由得停下了脚步,认真沉思起来。
仔细想想,现在的自己,不是连要朝哪里跑,都搞不清楚吗?黎锦心想。
黎锦现在要做的事情,只是去找阿诚而已。
但是,阿诚跑去了哪里,自己又没有什么线索……这样的话,不应该跑。
如果跑错了方向的话,跑得越快,就距离目标越远了。
不对。
这么显而易见的事情,居然没有看懂,自己真傻啊……黎锦心想。
阿诚跑掉之后、他会逃去哪里,不是自己一开始,就应该知道的事情吗?
黎锦慢慢冷静下来之后,答案就在她脑海中呼之欲出了。
阿诚会去的,是什么地方……这个问题,为什么会曾经在黎锦脑中形成疑惑呢?
黎锦这么想着,意识也逐渐清晰起来。
她缓缓地调整呼吸,然后迈开了脚步。
“阿诚!”黎锦站在“紫竹小院”的院子里,大声喊道。
从“有间饭庄”回到“紫竹小院”,黎锦只用了很短的时间。
而且,她对自己的这个选择,也丝毫不感到迷茫。
院子里没有阿诚,厨房里也没有阿诚。
但是,黎锦很快就在阿诚自己的卧室里,找到了木然呆滞的他。
阿诚闭着眼睛。
他就像是睡着了似的。仰面躺着,一言不发。
只有那漆黑、微卷、如羽毛般浓密的长睫毛,才让这张死气沉沉的面容,依然保持着美丽的灵性。
简直像是外国的人偶娃娃似的……让黎锦莫名地产生“工艺品”或是“美术品”的印象。
“阿诚!”黎锦叫道,“我在喊你呢,为什么不回答我五?”
终于,在黎锦的呼唤下,阿诚睁开了眼睛。
“将军。”阿诚用清澈、但毫无起伏的声音说道。
不仅仅是声音,阿诚的表情,也是非常木讷呆板的。
他就好像,根本把握不了当下的状况一般。
这样的阿诚,让黎锦感到很是陌生。
“阿诚你怎么了?不舒服吗?”发现阿诚的态度是如此怪异,黎锦不由得焦急地问道。
“没有不舒服。”阿诚凝滞地说道。
“那么,阿诚你……能解释解释变成这样的原因吗?你到底怎么了?”黎锦焦急地追问道。
“没有怎么。”阿诚像是动力不足的人偶一般,木然地说道,“阿诚只是很抱歉。”
“你真的在抱歉吗?你真的在抱歉的话,你不应该来哄我开心吗?”黎锦的心情,又委屈又生气。
由于不能保持冷静的关系,黎锦甚至失控地、对状态已经如此糟糕的阿诚愠怒起来。
在黎锦内心深处、遥远得难以察觉的部分,其实是知道自己不该这么做的。
但没有办法。现在的黎锦,精神状态实在太差了。
她已经没有办法,认真地关注自己的言语与行为,并做出为他人着想的选择了。
如果黎锦恢复清醒的话,她会对此时的自己感到懊恼的。
可是,现在的黎锦,并没有办法关注到这些细节的问题。
“阿诚不知道能说什么……但总之,这一切都是阿诚的错。”阿诚摇了摇头,忧伤地说道,“阿诚真的对将军很抱歉……”
“告诉我吧……到底是怎么回事?”黎锦伤心地说道,“至少亲口对我解释吧?”
“这还用解释吗?”阿诚又再摇了摇头,无力地说道,“将军显然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吧?既然将军都清楚这一点了,那又何必要问阿诚呢?现在,阿诚无论说什么,都改变不了现状了……”
“阿诚你真的这么想吗?!”黎锦气愤地喊道,“如果你是这么想的话,那么,你回来这里,又是为了什么呢?如果你认为自己对不起我的话,你为什么还要赖在这里?难道是为了让我生气吗?”
“那是因为……阿诚除了这里无处可去啊。”阿诚十分疲惫地说道,“这里是阿诚唯一能寄托心灵的地方。”
“唯一能寄托心灵的地方?你说的是什么胡话……”黎锦越想越气,斥责般地说道,“你真的把这里看得那么神圣的话,就不该……欺骗我到现在。”
在濒临失控的那一刻,黎锦甚至想动手打阿诚一顿。
但她的手才刚刚举起,转念一想,又觉得非常无力、一切都毫无意义,手就这样放了下来。
最终,黎锦连挣扎一番、判断这一切孰是孰非的心情,都空虚地消失了。
“事到如今、这一切,果然是我的错吗……”看着阿诚的时候,黎锦的眼泪,不知不觉地落了下来。
“……将军?!”黎锦的眼泪,终究还是让阿诚慌了手脚。
原本行尸走肉一般的阿诚,由于黎锦落下的泪水,而忽然变得有了生气。
他急忙跳下床来。
从一个抽屉之中,阿诚拿出了一条洁白的丝帕,双手捧着递了过去。
“对将军来说,这也许很脏……但这是阿诚手上最干净的一条帕子了。”阿诚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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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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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嫌弃的话……将军请先用这个擦擦脸吧。”阿诚软弱地说道。
那条丝帕,一点也不脏。
它看上去雪白洁净、而且有些透亮的感觉,不仅很漂亮,甚至看起来很高级。
功利性地进行评价的话,感觉这条丝帕起码能卖上二钱银子。
像是非常高贵的大小姐才会使用的丝帕。
但是,黎锦依然不愿动手接过来,只是任由眼泪落下而已。
“这一切,到底算是什么呢……”黎锦悲痛地说道,“这是我的错吗?是对我欺骗莲湖郡主的‘罪’的惩罚吗?但是,在我欺骗她之前,你明明已经欺骗我那么久了。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结果呢……到底为什么啊?”
这是一笔糊涂账。
但是,这笔糊涂账的“始作俑者”,并不是黎锦吧?
黎锦觉得非常委屈与悲伤。
这委屈不仅仅来自于莫名沦为“受害者”的沮丧,还来自于自身并非“完美受害者”的羞耻。
黎锦此刻的这种心态,某种意义上说,可以解释为一种“迁怒”。
自身的行事、在道德上有瑕疵的人,反而格外难以原谅别人。
这一点真是非常讽刺,但现实往往如此。
黎锦难以原谅阿诚的原因,多半也是因为她自知做错了事的缘故。
“……阿诚喜欢将军。”阿诚伤感地望着黎锦的时候,忽然双膝跪了下来。
阿诚的这一行为,非常突兀、毫无铺垫。
或许因为这样,对黎锦来说,并没有感动的心情,甚至连震惊的感觉也没有。
因为,阿诚的行为,根本就没能让黎锦消化。
黎锦此时,还是恍恍惚惚的,根本意识不到阿诚所作所为的真实感。
黎锦只是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持续悲痛罢了。
“阿诚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的行为。”但是,同样早已陷入混乱状态的阿诚,却也没能察觉到黎锦的异常,他只是用略带沙哑的声音说道,“无论如何,阿诚真的喜欢将军……”
阿诚的行为,在冷静的人眼里,是很惹人怜爱的。
但是,某种意义上说,阿诚又何尝不是在“自我感动”呢?
如果只是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的话,就很难察觉到对方真正需要的东西了。
因此,阿诚此时的告白,效果却是差到了极点。
“你起来!”黎锦粗暴地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