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妻”倒像是讥讽她似的,像是在说有她这个野心勃勃,墙头草的毒妇在旁督促,难以安宁。
林惊雨起身,搭上萧沂的肩膀。
萧沂愣了片刻,他们离得很近,她靠得愈来愈近,像是在索吻,他理所当然,熟能生巧地要握住她的后颈,像从前那般吻上。
她嘴唇却偏过,双手搭着他的肩,要将他按下,“殿下坐。”
萧沂阖了阖眼,方才她轻吐的芬芳还萦绕在鼻尖与脑海,片刻后他坐下。
不明所以,“干什么。”
“殿下都说是贤妻了,我就做些贤妻该做的,比如给殿下捏肩。”
她常跑去慈宁宫给太后捏,倒是从未给他捏过,萧沂一笑,“今日倒是有幸。”
林惊雨捏着他的肩膀,他的肩宽厚,很硬,是常年习武的缘故。
“殿下何时练的武。”林惊雨疑惑问,“殿下的武功高强,少说也练了十来年吧,可那群旧越之臣十几年前尚在蛰伏,手还伸不进深宫,殿下是跟谁练的。”
萧沂阖上眼,“说来你可能不信,跟木二学的。”
“木二?”
萧沂点头,“他是孤儿,自小送进宫做侍卫。”
可说来那时候木二也才十来岁,林惊雨诧异道,“木二侍卫当真是天赋异禀。”
“他会武,忘了许多记忆,问了也白问,起初我怀疑他是骗我的,他要害我,我处处提防,小心谨慎,几次三番要杀了他,他躲过了,却还是要跟在我身侧,也不害我,只是跟着我,日子久了,转念一想我一个低微如狗的皇子,尚且年幼如蝼蚁,谁会大费周章派人潜伏在我身边,还是个自小会武的少年人才,简直暴殄天物。”
林惊雨一笑,“许是木二侍卫是哪个江湖门派失散多年的孩子,改日我让人找找。”
“好。”萧沂道。
林惊雨感慨,“木二侍卫自小陪在殿下身边,殿下应该特别信任木二侍卫吧。”
“在皇宫这盘棋里,永远不知下一颗落在哪里,故在这皇宫,从来没有可以完全信任之人。”
他气定神闲,平淡陈述。
林惊雨叹了口气,“妾身可真替木二侍卫寒心,这么多年,终究是错付了。”
萧沂扬唇,“这么多年,木二我还是比较放心的,只是凡事留个心眼,防人之心不可无,想必你也懂这个道理。”
自然,林惊雨点头,她望着他勾起的唇角,俯下身凑近他的耳朵,声轻柔如扬州吴侬细语,在他耳畔一笑。
“那殿下完全信任我吗?”
林惊雨说完,又心中嗤笑,他连木二都做不到完全信任,怎轮得到她。
像萧沂这般将自己裹住的人,怎么可能交心。
萧沂缓缓睁开眼,望着枝头上飞走的鸟。
“林惊雨,我把心交给你,你会背叛我吗?”
肩上的力道逐渐变轻,萧沂也明白她心中所想。
他嗤笑道:“三皇子妃是没有心的人,怎么可能交心。”
他说得没错,可又好像哪里错了,林惊雨想反驳,却又不知该怎么反驳。
她顿了片刻回答,“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想必殿下也懂这个道理。”
萧沂摸上她搭在他肩头的手,“所以啊,我要加把劲,免得贤妻背叛我,为夫寒心啊。”
林惊雨默不作声。
萧沂起身,想起什么又转头,“今夜赵乾宴请你我夫妻二人,宴席皆是旧越的人,你想去吗?”
“济州菜好吃吗?”
“还不错。”
“那便去。”
萧沂道:“我让下人给你备了几身衣裳,你挑身喜欢的穿。”
“行。”
*
送来的衣裳琳琅满目,大多皆是些她平常穿的款式。
“三皇子妃,您看这套如何。”
林惊雨望去,是大紫的花色,她鲜少穿这种款式。
她本想说算了,转身之际又回头,扬起唇道,“行,就这套。”
萧沂来接她时,她坐在梳妆案前背对着他,发髻高高挽起,丁香式的流苏垂下,明亮的铜镜可见一张惊心动魄的美靥。
林惊雨听见脚步声,转头朝他一笑,“殿下来得这般早?”
“来看看你打扮得如何,别又是那几套素衣,届时叫人说我苛待你,不过……”萧沂上下打量林惊雨,“你换口味了?”
“提提气势,毕竟宴会上,济州那些旧越老臣指定会给殿下塞济州的女子,恨不得殿下以后的孩子全是越国的血脉。”
萧沂听她絮絮说着,勾起唇角,“你先前不是很乐意给我纳妾么,怎么,现在不乐意了?”
“今时不同往日,我给你纳的,和他们塞的岂会一样,那些老臣指定是想塞几个眼线好监视殿下。”
“也没见你塞得多好。”
林惊雨皱眉,“那是皇后塞的。”
“行。”
萧沂走过去,执起架上的披帛,给她披上 “你把你自己塞给我就好了,别的就别白费力气了,纳妾要钱的,以后的日子还要艰难,花钱的地方多得是,别把钱当大风刮来的。”
他训诫道,林惊雨若有所思点头,“哦。”
望着她听话的模样,萧沂无奈一笑,还是只有钱能让她折腰。
第73章 第 73 章
别院偏僻, 没有多少人,四周是青绿竹林,夏日微风如暖流, 林惊雨赴宴是在晚上,出发之时是黄昏,红日卡在山头, 没有那般热。
想来也是, 一群逆党的宴会, 也只能安排在晚上。
且同样偏僻, 在城外别院,夜里能听到蝉鸣, 与远处猫头鹰的声响。
林惊雨望着灯火通明的别院, 门口站着放哨的侍卫,她忍俊不禁打趣,“殿下, 你说我若是投靠了二皇子, 叫人将这一窝逆党都一网打尽, 是不是在二皇子面前立了大功。”
萧沂不以为意她的恐吓, 理了理大袖不紧不慢道, “二哥远在南边忙着举兵,等你飞鸽传书过去,院子里的人早跑了。”
萧喲扬唇沉声恐吓道。
“不过,我不会让你跑。”
换作从前, 她定当会虚情假意一番, 道几句永远不会离开, 永远不会背叛。
但此刻,林惊雨眼尾一扬, 饶有兴趣凑近问,“哦?倘若我背叛了殿下,殿下会如何处置我。”
她问,“殿下会杀了我吗?”
“不会。”
林惊雨一愣,嘴角笑意更深,“怎么,殿下舍不得杀我?”
“你这么贪慕荣华的人,我自当得用黄金打造一个鸟笼,把你关在里面,手、脚……”他的目光移至她白皙的脖子,仿佛一掐就断了,像黄鹂,脆弱可怜得紧。
萧沂偏过头去一笑,“还有你的脖子,全都用金链拴上,放在华丽的宫殿,却永远出不去笼子,碰不到一壁一梁,只能等我回来……”
林惊雨讥笑,“等殿下回来尽情地羞辱我?”
“嗯,不错的主意。”
他点了点头,再次看向林惊雨时,她依旧是一副不畏的模样。
她道:“也不过尔尔。”
她的胆子愈发大了。
鬼使神差,萧沂摸上她的脖子,他宽大的掌,仿佛真是金链桎梏。
“你不怕吗?”
“怕什么,怕近在咫尺却无法触碰的荣华,永无天日的囚禁,还是殿下的羞辱。”
林惊雨无所谓道,她好像难以背叛了。
所以不怕。
“说来殿下可能不信,我喜欢好看的男人,二皇子没有你好看,所以我暂且不会投靠他去。”
她盯着他,眼睛很亮。
萧沂眉心微动,“喜欢?”
林惊雨收回视线,“与人共事也是要赏心悦目的,况且我忽然发现,除了权欲与财欲以外,情欲也至关重要,不得忽视。”
临了她又指正,“我是指身体上的,不是心上的,殿下不是说过,圣人曰,食色性也。”
她脸不红心不跳,仿佛于他们而言,身体比心简单多了,情欲不是羞耻的事情,可若心爱上了对方,那才是难以启齿的羞事。
萧沂忽然问,“林惊雨,我们有多久没做过了。”
“先是你砍了一刀,再是我被砍了一刀,当下又逢乱世,杂七杂八的事情接踵而来,哪有心情和工夫做这个。”
“今夜闲暇,夜色很美。”
林惊雨不知所云,“怎么了。”
萧沂抬起身,掀开帘子,“走了,宴会要开始了,不然聊不完,回去就晚了。”
林惊雨在后道,“晚点就晚点呗,反正我今日睡得足,回去晚点睡也行。”
萧沂道:“我要早点睡。”
她又问,“殿下昨晚不也睡得很香吗?”
萧沂的语气有些烦躁,“你怎么话那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