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惊雨怀孕后,他夜里睡不着,就开始有了写日志的习惯。
起初是写些他们的点点滴滴。
林惊雨,第一次知道她名字,真正意义上相见,是在齐府的宴会上。
那时她一身素衣,纤瘦像是没怎么吃过饭,冰肌玉骨,恍若雨落打颤的梨花枝。
彼时一群游手好闲的纨绔躲在屏风后评论她的姿色和名字。
林惊雨,好一个我见犹怜的名字。
纨绔们压倒了屏风,倘若那屏风压在她身上,或许能折断她的腰肢。
可这与他有何关系。
许是冥冥之中注定,鬼使神差间,他握住屏风,免了一场灾难。
她眼睛湿润润的因惊吓而泛红,像是只兔子,声音又小又柔,跟他说谢谢。
他像往常一样装作伪善温润的样子,道无碍。
他以为自己尔虞我诈的生活与这只单纯胆怯的兔子不会再有交集。
直至齐府后花园,她三番五次,处心积虑勾搭他兄长。
这只兔子,好像没有表面那般单纯。
他起初瞧不起她,不过又是个贪图荣华的莺莺燕燕。
可这只莺,难缠至极。
他屡次三番,旁敲侧击警告兄长。
小心她。
她不是梨花,也不是什么兰花。
她是带毒的水仙,惯以用美丽的外表蛊惑猎物。
越美丽的女人,越是危险,这话完全可以形容在林惊雨身上。
他的兄长不听,栽进了坑里。
他觉得兄长愚蠢。
为君者,不该拘泥于儿女之情,甚至不该动情,娶妻更应娶贤,而贤何以评判,能笼络势力,有利于己者。
他就是这般势利,虚伪,自私,卑劣。
无情之人。
而林惊雨这样的人,就是秋水裹着祸水,迟早会让自己万劫不复。
林惊雨这样的人,林惊雨这样的人……她这样的人……
她是什么样的人?
她同样的虚伪自私,势利眼,跟他一样。
他忽然生了一种,他们惺惺相惜的错感。
她的遭遇很惨,她哭得也很惨。
林惊雨也挺可怜的,和他一样可怜。
他卑劣至极,竟生了种可怕念想,她不能飞黄腾达,她飞走了,可怜的就仅剩他了。
好在,那个女人没有飞黄腾达。
她拉着他一同下了地狱,她果然是祸水。
和她在一起的日子,鸡飞狗跳,叽叽喳喳,日子望不到头,前途也惨淡。
有时候,她掐着嗓子装模作样,就知道没有好事发生。
她虚伪、自私、贪财,还墙头草。
他厌烦她,但又好像喜欢和她在一起的时光。
罢了,跟她过日子,也挺不错的。
她很讨厌她的名字。
可他还是喜欢喊她林惊雨,惊雨,不服输的雨,如她的性子,不惊动于世,不甘心。
我好像有点喜欢她,不,应该是她的身体。
圣人曰,食色性也,正常的。
她穿红色也挺好看的。
素色也好看,她说,她穿素色是为了显得可怜,示弱。
跟他在一起,不必装可怜。
想看她穿漂亮衣裳,花红柳绿的,五彩斑斓都来些。
会不会变成花孔雀呀?
不过想想,也挺好看的。
想给她顶凤冠戴戴,这么多夜明珠,会不会压断她的脖子。
可事实证明,她笑得真开心。
他好像爱上了她,不是爱上她的身体。
是想与她情深意长,白头偕老过一辈子。
可林惊雨一点也不爱他。
他或许该骂自己愚蠢,和兄长一样。
爱上一朵毒花,注定没有结果,吸食自己的养分的毒花。
可那又如何。
他够强大,够有能力,能让她吸食自己。
最好吸食一辈子。
她是他并肩的战友,是灵魂的共鸣者,是深渊里互相拥抱的可怜虫,他们是一体的,永不分离,没有人可以插足他们,干扰他们,将她夺走。
可有时候,她是他的曙光,是神明,是深渊里唯一的支撑。
是他离不了她。
他一遍遍问,林惊雨爱不爱他。
其实这不重要,她爱权力与钱财就好,四舍五入,权钱就是他。
好吧,不自欺欺人了。
还是很重要的。
林惊雨不爱他,他心里难受,难受至极。
罢了,她开心顺遂就好。
反正他年年许的心愿,就是林惊雨爱上他,年年比年年,总会比去年多一些。
洋洋洒洒而下,萧沂低声呢喃。
“林惊雨,你爱我吗?”
“你不要命了你,夜里不睡觉。”
彼时曙光黎明,林惊雨从榻上爬起,伸了个懒腰。
萧沂转头,闲散一笑:“在想你爱不爱我,想了一夜。”
林惊雨叹气,似是恨铁不成钢,她走过来,搂住萧沂安慰地吻了吻他的鼻梁。
她刚起来,睡眼惺忪地扬唇一笑,声音软绵又隐隐含着坚定。
“我会用我一生来回答这个问题。”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