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沂抬头,她一袭蓝色的华裙,身上的流苏随风叮当作响,站在冷宫稀有的阳光下,流苏波光粼粼。
原来这里还有阳光。
林惊雨手捧着大片鲜花,她朝他走过来,一边拨弄着花叽叽喳喳道。
“我见有好几种颜色,便多摘了些,还别说这冷宫的花,方才瞧着不起眼,仔细一看还怪好看的。”
她知道萧沂要干什么,他不想让她看见,她特意摘了好多花,摘了好久。
想来也是,她大抵料到他会用什么酷刑,如此血腥的场面,她还是不看为好,省得把今日吃的红烧肉全吐出来。
她走近,抬头看向萧沂,以为他会大仇得报而满面春风,谁知他神色平静,平静得有些令人发慌。
林惊雨诧异问,“怎么了殿下。”
她笑着问,“是花不好看吗?”
萧沂没有看花,他望着她的笑靥,缓缓开口,“没有,很好看。”
“那怎么了,灭了杀母仇人,不开心吗?”
萧沂抬起手,目光黯淡,“林惊雨,手上的血,好像怎么也擦不干净。”
他手上鲜血,与她摘的花鲜明对比,他没有碰花,怕脏了花。
林惊雨却强硬地把花塞给他。
“这有什么,殿下拿着。”
萧沂不知所措抱着花,花香入鼻,他望着林惊雨的背影,不知她又要做什么出乎意料的事情,娇俏的背影,提着裙子在冷宫这个荒凉之地跑来跑去,像在搜寻着什么。
不一会,她不知从哪弄了水,搞湿了帕子。
“萧沂,抬起手。”
萧沂听话地抬起手,她低着眉,睫毛扑闪,仔仔细细地,温柔地,一点点擦去他手上的血,擦去他手上肮脏,仿佛依旧一尘不染,她洁白的手,替他抹去丑陋。
“这不就好了,干净了吧。”
萧沂点头,“好像,真的干净了。”
林惊雨道:“那走吧,说实话这里实在吵得很。”
“好,我们回家。”
夕阳西下,萧沂抱着花,林惊雨走在前头。
“我们今晚搬去新府邸,乔迁之喜,定要好好庆祝一番,二皇子宴请了一堆人庆祝,我们虽然人少了些,但气势不能比他少。”
“好。”
“不过宴席的钱,还是得记殿下账上。”
“好。”
萧沂点头,后又疑问,“王府的账房以后归你管,我身上可没钱。”
林惊雨见钱眼开,“归我管?”
“嗯。”
萧沂以为她会开心,她忽然又道:“殿下少骗我,先前你在船上与赵乾讲话,我可都听到了,殿下底下的产业相当惊人,怎么会没钱。”
她是个难以满足的人,萧沂知道,他只好往里使劲填补。
“我回头让木二把铺子地契全部交到你手里,劳烦你打理了。”
林惊雨嘴角的笑意更深,“不劳烦不劳烦,一点也不劳烦,妾身此生就是个为钱操心的命。”
萧沂仿佛能从她眼睛里看见两枚铜钱来,他无奈勾起唇角,叹了口气。
“林惊雨你能把放在钱上的心拿一半放我身上就好了。”
林惊雨搂住萧沂的胳膊,“殿下这是说的什么话,我的心一半钱,一半可全是殿下。”
“我看是一半钱,一半权势吧。”
“果然,知我者殿下也。”
萧沂嗤笑,“林惊雨,你好歹再编一编啊。”
“那我整颗心都装满殿下好不好。”
“好。”
萧沂脱口而出,林惊雨一愣,他的双眸幽深地望着她。
林惊雨失神片刻移开,“我还是觉得人太少了,今晚宴席我喊阿姐过来,张竹允也顺道喊过来吧。”
“好。”
萧沂点头,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他牵起她的手,走出冷宫,走出这片凄凉之地。
第81章 第 81 章
祁王府宽阔, 布置不似安王府那般华丽,多以典雅。
府邸收拾干净,乔迁之喜, 摆了几桌席,宾客寥寥无几,几条街外的安王府宾客络绎不绝。
“那群大臣真是狗眼看人低, 不过二皇子出了长孙氏那档子事, 府中还能如此热闹, 倒是叫人意想不到。”
“他和长孙氏断绝得毫不留情, 又在朝中培养势力多年,自然热闹。”
林惊雨点了点头, 是呀, 他将整个长孙氏摘除,连同二十余年的血脉养育之情,林惊雨忽然想起一个人来, “话说长孙瑶呢?”
“不知道。”萧沂一顿, “你很关心她?”
林惊雨浅笑着扬起唇, “毕竟从前, 她可是一口一个砚舟哥哥喊殿下, 殿下就不关心她吗?”
萧沂问,“你很在意?”
“才没有。”林惊雨扭过头去,叹了口气,“一个叛贼之女, 下场一定很惨, 二皇子那般明哲保身之人, 定会杀了她。”
嫁入皇室的女人,不是附属品, 就是牺牲品。
林惊雨转头,盯着萧沂的眼睛问,“假如,我父亲参与谋逆,入了牢狱,殿下会如何处置我。”
萧沂静望她良久,摸着手中玉髓,黑沉的眸溢出一丝笑。
“那我便打乱所有棋。”
他所言何意?林惊雨手指微微捏紧,风吹得灯笼摇晃,半晌后她笑了笑。
大抵是指她害他乱了棋,他在警告她。
“要是他败了,殿下记得把他的人头给我,我大义灭亲,明哲保身,后面就听天由命了,不过依我父亲那个德行,怕是闻反色变,借他十个胆都不敢,所以殿下放宽了心,不会有这个后顾之忧。”
她说了一堆,萧沂道:“你不必向我解释。”
林惊雨一顿,“殿下方才不是在警告我吗?”
萧沂眉心微动,“谁在警告你了。”
探枝忽然跑过来问,“小姐,菜要收走一半吗”
林惊雨叹气,“弄这么多菜,岂不浪费,不如让我去城门口布善施粥去,还能博一名声。”
萧沂平静道:“再等一等。”
林惊雨以为是说林琼玉和张竹允,不一会,祁王府门口停下一辆华丽的马车,后面是一行车队。
伴随着一声嘹亮,“长宁公主到。”
萧珠珠光宝气地,搀扶着下马车,她环望四周,“啧,人怎么这么少,看来是本公主来早了。”
林惊雨讪笑,想解释,其实挺晚了。
萧珠把手一挥,“一点薄礼赠皇兄,祝皇兄乔迁之喜。”
哪是薄礼,大大小小的礼品鱼贯而入,林惊雨微微倾斜身子,凑近萧沂,“长宁公主还真是豪气。”
萧珠端庄走过来,轻咳了一声,探了探头,朝萧沂小声道:“皇兄,够气派吧,我敢保证,本公主送的礼,顶二皇兄今晚收的所有的礼。”
萧沂笑着颔首,“多谢阿珠。”
“皇兄放心,一会齐哥哥也来,这长孙氏没落了,兵权暂由齐家掌管,那些武将见齐家来了,不得巴巴地跟过来。”
“那便由阿珠代我多谢齐小将军。”
“这有什么,届时皇兄在我与齐哥哥定亲宴上,多送两份礼好了,下个月初七,皇兄和皇嫂记得来。”
“好。”萧沂点头,拉起林惊雨的手,“届时一定来。”
门外又一道声,“齐小将军到。”
声一响,萧沂看向林惊雨,林惊雨抬头,“殿下看我做什么。”
而后林惊雨笑了笑,“多少年了,殿下还记的齐小将军的事,况且人家下个月都要定亲了,殿下如此被别人瞧见,得说好没肚量。”
萧沂不屑道,“怎会。”
片刻后,他忽然冷不丁一句,“只是每每提起齐小将军,总会想到一声阿雨。”
林惊雨无奈道:“太子从前也这般叫我的。”
“他是我皇兄,齐旭又不是。”
莫名其妙,林惊雨皱眉,“那殿下也喊我阿雨好了。”
萧沂双臂环在胸前,“本殿不想和别人一样。”
“哦。”
林惊雨不管他,嘱咐一旁的婢女招待宾客。
齐旭英姿飒爽依旧,笑着走过来拱手,“参见祁王。”又拱手向林惊雨,“参见祁王妃。”
萧沂淡然一笑,“不必多礼。”
齐旭看向林惊雨,二人对视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