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芙的身子更低了低,“皇后娘娘让臣妇死,臣妇心甘情愿。”
林惊雨的笑声愈大,笑到最后,她摇头问,“可是姜芙,你为何要装疯。”
她还没来得及下手,她便疯了。
古怪至极。
姜芙笑了笑,“因为,我想让皇后娘娘安心。”
她料到,她不会信任她。
姜芙又道:“但我这病不假,皇后放心,这次,我真的要死了。”
她故意不吃药,把药吐出,还是为了能让林惊雨安心。
林惊雨冷笑,“姜芙,别以为我会领情,一笑泯恩仇,你这十多年加之我身上的,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姜芙缓缓抬起头,“能见妉妉得心中所愿,荣华富贵,平安无忧愁,就已经遂了我的愿,妉妉不必原谅我,一切皆是我欠妉妉的,我这辈子,应是还不尽了。”
姜芙咳了一声,咳出鲜血。
毕竟,她活不了。
林惊雨皱了皱眉可笑地摇头,忽然她掐住姜芙的脸,像给林章安灌毒药一样,把良药灌入姜芙嘴中。
嘭——
碗碎在地上,林惊雨冷漠道:“姜芙,你别想如此轻易死去,本宫要你疯疯癫癫,狼狈地活着,一生都在林宅,带着你心中的愧疚与亏欠,忏悔一辈子。”
人不人,鬼不鬼。
一生关在这里。
林惊雨更喜欢这样的报复。
姜芙点了点头,笑着道:“好,妉妉让阿娘活着,阿娘就活着。”
姜芙目光慈爱,柔和地望着她,是林惊雨从前所最期盼的母爱。
可如今,她不想与她纠缠。
林惊雨转头离开,姜芙急于去抓她,抓住最后一面,她知道,这是林惊雨见她的最后一面。
她的女儿以后不会再来见她了。
她从床上摔下来,瘦弱的身躯,摔在地上没什么声音,她嘶哑着嗓子,眷恋地喊着她。
“妉妉。”
林惊雨停下。
“你能喊我一声阿娘吗?就一句,好不好。”
她期盼地望着林惊雨。
可眼前的背影只停了一下,决绝地打开门,一束光照下,停在姜芙手前,她的腿没有力气,她伸手去抓那束光,怎么也抓不住。
好似抓不住她的女儿。
从她把她抓进小黑屋起,她就再也抓不住林惊雨了。
姜芙趴在地上,泪水止不住流下,直至最后双目也成了枯井。
*
林惊雨走出林府,外面的天色已黑,元宵的风依旧寒冷,刮在脸上如一把刀子。
寒风灌入身体,恍若冰霜裹挟,冷得人瑟瑟发抖。
她问探枝,“真奇怪,本宫穿的狐绒披风如此昂贵,为何还这般冷。”
她该畅快才是,为何风却像把刀子,恍若凌迟之刑。
风中忽然传来一道温柔笑声,“那就是衣裳穿少了,笨。”
林惊雨抬头,与之同时一件大氅披在她的身上,狼毛叠着狐毛,寒风找不到空隙,身体又暖和起来。
林惊雨诧异道:“你怎么来了。”
她此行回林府,是低调出宫,并未张扬。
萧沂他一个皇帝,平时日理万机的,哪有工夫出宫。
萧沂望着林惊雨狐疑的神色,仿佛下一刻,她就要训诫他不理朝政,乃昏君所为。
萧沂解释,“孤也是要微服私访的好不好。”
林惊雨半信半疑,“真的?”
萧沂点头,“千真万确。”
林惊雨的肚子忽然叫出声。
萧沂一笑,“还没吃晚膳吧。”
“是呀,不如今夜晚膳陛下先与臣妾在林府凑合,又或者,我们现在回宫。”
“不必。”
只见萧沂变戏法似的,从怀里拿出一捆荷叶包裹的东西,打开来里面的食物冒着热气。
林惊雨又喜又惊,“是香满楼的荷叶鸡?”
“嗯。”萧沂点了点头,“你先前不是说想吃吗?”
林惊雨有些不记得了。
他替她回忆,“我们成婚第二日,你替我讨好了太后,我允你一个奖励,你说你想吃满香楼的荷叶鸡。”
“这都三年前的事了,你还记得。”
这香满楼的荷叶鸡,皮酥肉嫩,其味鲜美至极,排队的人常常从香满楼排到护城河东,从早上排到中午未必能买到一只腿,就连皇帝想吃,都得派太监乖乖排队。
可谓是千金难买,所以当时林惊雨换了个奖励。
林惊雨问,“这队一定排了很久吧。”
萧沂点头,“是呀,可久了。”
“那真是辛苦小华子了。”
萧沂皱眉,脸色变得阴沉,“辛苦他做什么。”
林惊雨若有所思,“也是,你也不止他一个太监。”
萧沂想闭上她的嘴,于是用竹签插起一块肉送入林惊雨的嘴里。
“怎么样,好吃吗?”
林惊雨嚼了嚼,回味道:“不愧千金难买,这味道果然好,若不是那厨子血性厉害,宁死不愿拘束,我都想把他请进宫了。”
萧沂又往她嘴里塞了一块,“能不好吃吗?”
夜色宁静,只听他漫不经心讲:“孤一个皇帝,排着队,三顾茅庐求着他做这荷叶鸡,如今学有所成,你放心,这味道跟他的无一丝之差,往后在宫中,你早中晚日日吃,想吃多少吃多少,别吃吐就成。”
狐狸毛叠着狼毛盖着耳朵,林惊雨听不见风,只能听见他的声音。
她张嘴哑口,而后一笑,似是无奈又像是甜蜜。
继续嚼着他亲手做的荷叶鸡。
第97章 第 97 章
灯笼微微摇晃, 远处的闹市欢声笑语,叫卖声此起彼伏,好生热闹。
林惊雨隔岸望街, “今年的元宵还是一如既往热闹。”
萧沂伸出手,“那皇后可想与孤一道微服私访。”
林惊雨点头,挑了下眉, “好啊, 夫君。”
美目盼兮, 笑靥在柔和的灯光之下, 两眼弯弯望着他,萧沂握紧她的手, “与娘子一道过元宵, 实乃我之幸。”
两个人走在闹市,在人来人往之中穿梭,恍若民间一对平凡的夫妻。
林惊雨津津有味吃着荷叶鸡, 等到快吃光了, 才想起萧沂还未吃晚膳, 于是忍痛割爱, 叉了最后一块给萧沂。
“萧沂, 你……要不来一块。”
萧沂瞥了眼她那不舍的目光,笑着道:“罢了,你吃吧,我不吃。”
既然他不吃, 林惊雨就爽快地吃了最后一块荷叶鸡。
她也是疼惜萧沂的, 等吃完了道:“前面有好多小吃铺子, 我们一会买一些,给你垫垫肚子。”
“好。”
可到了后头, 买了糖炒栗子,林惊雨吃栗子,萧沂剥壳。
买了碗瘦肉粥,没有坐的地方,无奈只能萧沂端着碗,林惊雨吃。
吃着吃着,林惊雨也怪不好意思的,她手中的勺子移向萧沂的唇,“啊,张嘴。”
他低头整勺吞下,林惊雨当他是饿得厉害,毕竟这是萧沂今夜吃的第一口晚膳。
“好吃吗?”
“好吃。”
她忽然眯起眼,盯着萧沂打量,萧沂吃着一顿,“我脸上是有什么东西吗?”
“我怎么觉得你瘦了许多。”
“是吗?”萧沂解释:“许是当了皇帝,政务繁忙。”
林惊雨若有所思,“也是,你平时那么忙,我回头让小华子叫御膳房给你煮些滋补之物。”
“有劳娘子,不过我觉得,你亲手做的,更滋补。”
他扬唇,笑意晏晏。
林惊雨瞪了他一眼,当他是嬉皮笑脸,“还有,你平日里节制些,你白日忙,夜里还有使不完的牛劲,身子迟早垮了,瞧你这嘴唇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