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二人情投意合,一同跪在皇后面前,请求成全,道此生非卿不娶不嫁。
当真是情比金坚,好一对苦命鸳鸯。
萧筠不信,他在侍疾时听到至亲弟弟要娶心爱女人的消息时,接受不了,竟直接伤心晕过去。
皇后让人将太子抬到最近的华元殿歇息。
“你们都退下,我要一个人静静。”
下人面面相觑。
“都没听到我说的话吗,我要一个人静静。”
萧筠屏退众人后,华元殿寝静悄悄的,只有风吹过窗外叶子沙沙作响。
萧筠想起那个兰花一样的姑娘,父皇爱他,却是因爱兰妃,故才给他套了一个沉重的太子枷锁,逼他不停读书涉朝政。
皇后爱他,视他如亲子,但他明白,皇后更爱他的太子之位,只有把控他,才能更好地坐稳皇后之位。
只有林惊雨,才是真正的懂他,爱他。
于是萧筠决定,要放肆一回,就算不要太子之位,也要和懂他的女人在一起。
萧筠起身准备勇敢一次时,华云殿寝殿的门被打开,风太大了,树枝颤抖摇晃。
“皇祖母病重,皇兄这是要到哪去。”
萧沂缓缓走进,剑眉微蹙,他瞧出萧筠的心思。
他一向尊敬自己这位兄长,但又不得不承认,兄长是个窝囊废。
此刻倒是勇敢一回。
萧筠毫不避讳,“我要去找林二姑娘,跟她一起私奔。”
萧沂心中嗤笑。
勇敢地往坑里跳。
或许赵乾说得没错,萧筠做太子,太过优柔寡断,感情用事,万事皆想得简单至极,说好听点单纯,难听些,可用愚蠢二字言。
可无奈,这太子之位萧筠坐着,他是他的兄长,他尊他,敬他,他不能让他一错再错。
于是他拦住萧筠,萧筠情绪激动,怒道。
“滚开,我要去找她,你休要拦我,此生唯有阿雨懂我,我要与懂我的女人在一起,这次就算母后不许,我也要跟阿雨在一起。”
他拽拳,“你算什么东西,你凭什么拦着我,你为什么要拦着我,处处阻挠我与阿雨。”
萧沂叹气,他苦口婆心道:“皇兄我提醒过你,林惊雨那个女人不简单,你所看见的,皆是她想让你看见的,她是一朵毒花,皇兄消受不起。”
“难道你就能消受起!”
萧筠扯住萧沂的领口嘶吼道,他不愿想起别人说的话,他不断忘记那些谣言,他不信,更不敢提。
只有此刻爆发时,才将心底所愤皆发泄出,“砚舟,你是我在这个世上最亲近,最信任的兄弟,可你呢,你怎么对我的,你背叛了我,明知我喜欢林二姑娘,却转身觊觎她。”
萧沂不为所动,任由他拽着,萧筠一拳打在萧沂脸上。
他带有腿伤,踉跄几步,大脑嗡嗡作响,窗外天地晃荡。
萧筠心疼片刻后,咬了咬牙,紧接着又是一拳,落下时,萧沂握住那一拳。
指修长,有力地握住,他抬起腰,昂了昂头,抬手擦去嘴角溢出的鲜血,望向萧筠。
“方才那一拳,我受。”
他语调闲闲,一向无欲清冷的眸,在朝阳金光浮动中掠过桀骜肆意,带有挑衅。
“但从现在起,她是我的妻。”
“皇兄娶不了,我娶。”
“皇兄说得没错,我消受得起那朵毒花。”
宫殿肃然,他字字句句诛心,像一盆冷水,浇灭了萧筠燃烧起的冲动。
他不敢,但他敢。
萧沂松开手,他嘴角翘了翘,望着颓丧的男人怜悯地摇头,而后转身走出大殿。
殿外风又平,萧沂偏头瞥见一抹青色,以及那张极其熟悉的脸。
女子盈盈一笑,“好巧,能在这望见三皇子殿下。”
萧沂蹙了蹙眉,“林惊雨,你这偷听人说话的毛病该改改了。”
林惊雨反驳,委屈道:“殿下又污蔑臣女,臣女衣裳弄脏了,前来换衣服的,你瞧。”
林惊雨指了指胸前那团红花,有些妖冶,指上沾有淡淡红梅汁。
萧沂眯了眯眼。
“好,林二小姐进去吧。”
他退了退身,极其有礼。
林惊雨抿着唇,如今这情况,她怎么进去,
萧沂望着她为难的样子,若有所思一笑,“我去把皇兄喊出来。”
她赶忙制止他,“不必,我换个屋。”
林惊雨转身要走,身后忽传来萧筠的声音,“阿雨?”
林惊雨叹了口气,停下脚。
瞧见熟悉的身影,萧筠欣喜走过去,萧沂伸手拦住了他。
萧沂瞥了眼萧筠心急如焚的样子,男人剑眉微蹙,有些无奈,看来他这位皇兄还是不肯死心。
萧筠使劲扯了扯萧沂手臂,朝林惊雨道:“阿雨,我知道你是不愿的,你告诉我,只要你说不愿,我就带你离开这里,离开京城,永远都不回来。”
林惊雨闭了闭眼,萧筠是个极好的人,他待她很好,她为攀附权利而来,却也曾在他的真情里为其动容过,只是世事无常,天要捉弄人。
耳畔传来萧沂的声音,他的手放在她的肩上,低下头唇覆在她耳边,“别让他再傻下去了。”
“装漂亮点。”
林惊雨白了萧沂一眼,她转过身,朝萧筠颔首简单行了个礼,她恬静一笑,如往常和他说话般,只是眼中带着疏离。
或许往常也是,但此刻极为明显,刺痛了萧筠的心。
“太子殿下,你我身份悬殊,皇后不许也是料定之事,往事早已烟消云散,不必再多忆,你我就当知己一场。”
萧筠摇头,他重复,“我只问,你是否真的愿意嫁给皇弟。”
“回殿下,臣女是真心所愿。”
林惊雨牵起萧沂的手,与他十指相扣,萧沂一愣,望着他们紧扣的手指,她的指尖微凉,不同于那夜的滚烫,像是山间的泉水,又凉又柔。
萧筠眸更痛,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他还想说写试图挽救这段感情的话时,萧沂拉起林惊雨的手将她带走。
“走了,给我上药。”
擦肩而过后,萧沂瞥了眼林惊雨闷闷不乐的样子,他又看了眼身后落寞的男人。
像极了一对苦命鸳鸯,而他就是个卑劣的第三者,插足了他们的感情。
萧沂淡笑,“林二小姐这副伤心模样,显得我有些横刀夺爱了。”
林惊雨扯了扯嘴角,“殿下真会打趣人。”
进到屋内,门一关上,林惊雨就甩开萧沂的手,“怎么样,我方才演得不错吧。”
萧沂视线从空空如也的手指,又移至她那张笑靥,他扬起唇点头,嘴角溢着若有似无的笑意,像是赞许。
“嗯,是不错。”
“等太子一走,殿下也可以出去了。”
“赶我走?”
林惊雨皱眉,“臣女还要换衣裳。”
他扫了她一眼,“又不没见过。”
林惊雨脸颊一红,瞪了瞪他,“你闭嘴。”
萧沂低笑,“逗你的,皇兄走了,我也要走了。”
他转身离开之际,一只手拽住他的袖子,萧沂回眸看着林惊雨,“林二小姐有事?”
她叹气,“殿下不是说,要让臣女给你上药吗?”
“小伤罢了,刺激皇兄随便说的。”
林惊雨觉得她指定是小时候跟着祖母涂药包扎习惯了,看见个人受伤,就觉得不能马虎。
她拽着萧沂坐下,然后松开荷包,从里拿出药膏来,她用手指蘸取了药膏,轻轻在萧沂嘴角涂擦。
她指尖微凉,药膏晶莹剔透又有些黏稠,药香萦绕在他的鼻尖,指腹触碰在他嘴角时,萧沂一时失神想起那夜她软绵的嘴唇,以至于此刻,他的视线定在了她嫣红的唇瓣。
林惊雨专心致志给他涂药,不免感叹萧筠下手真狠,她又叹了口气。
“殿下这是何必呢,为了刺激太子,将自己弄成这副样子。”
“总该叫他知难而退,以免做出荒唐错事。”
林惊雨轻笑,“与我私奔就是荒唐错事?”
萧沂讥讽道:“若皇兄舍弃一切与你私奔,以林二小姐的性子,怕是得立马转头不认人。”
林惊雨点头,“也是,像我这个坏女人,是不甘没名没分,没钱没权与人苦一辈子的。”
她抿了抿唇,温婉慢慢一笑,“像同甘共苦,贤妻扶志这种事我可做不来。”
“林二小姐这番话,像是在提醒我。”
他捏住她的手腕,盯着她的眼睛,二人近在咫尺,她的手指还停留在他的唇角,地上的影子存在错差,鼻子叠在一起像是在接吻。
“臣女可没有那个意思,臣女只是想告诉殿下,殿下很不幸,娶的不是贤妻。”
她温温柔柔说着这话,眼睛盛着秋水,水汪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