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吐蕃,她放弃太多,却败给李策,败给眼前这个女人。
“凭什么?”叶娇道,“凭什么是好人死?死就能解决问题吗?”
“不然呢?”格桑梅朵问。
“让别人死,”叶娇厉声道,“才能解决问题。”
格桑梅朵深吸一口气,愕然道:“你与以前不一样了。”
“还请公主放心,”离开前,叶娇道,“无论如何,大唐上下都会齐心协力、抵抗外侮。所以吐蕃会败、突厥也会败。至于四爪恶龙如何,不劳公主挂念。”
格桑梅朵伸手,还想再同叶娇说几句话。
可叶娇已经大步离开,留她心有不甘地怔在窗前,久久说不出一句话。
叶娇的话在她心中回响。她想活着,活着看大唐朝廷内斗,但她知道,自己没有时间了。
刺史府内,李策同叶长庚和李丕议事。尹世才插不上嘴,默默听着。
“殿下所言极是,”李丕道,“为免突厥兵马鱼死网破来抢贺鲁,还是要趁他们休整完毕前,把贺鲁押回京都。”
想到这件事,李丕便有些恶心。
看来得找人把贺鲁清洗干净,他可不愿意押着一团马粪球回京。
“他们不会鱼死网破救贺鲁,”李策道,“突厥部落众多,以阿史那、阿史德等‘十姓部落’为首。贺鲁已死,他的儿子尚且年幼,无力钳制其余部落。我们要尽力挑起十部夺位纷争,他们便只能退离长城,无暇犯境。”
“殿下好计谋!”李丕忍不住夸赞。
“我们还能做什么?”叶长庚询问。
“等着,”李策看向他道,“暂且等着,容我命陇右道攻击突厥西翼阿史德部,先杀了阿史德部落元老。”
这便削弱了除贺鲁所在的阿史那部以外,最大的突厥部落。
“太好了!”李丕哈哈大笑,“老子早就忍不了陇右道看热闹的样子,让他们也忙活一阵。”
众人当下有了安排,也便各做各的事去。
第二日李丕押着贺鲁出城时,遇到了送往边境的粮草。
粮运督察是个话多的矮个子男人,姓胡名稼。
胡稼远远地对李丕施礼道:“恭喜将军贺喜将军!下官在来的路上,已经见斥候带着捷报,快马加鞭回京了!将军把突厥可汗押回去,长安百姓必将夹道欢迎!可惜秋天已经没有什么花,要不然将军必然会被京都贵女手里的鲜花淹没。”
他瞧一眼车牢里的贺鲁,“啧啧”道:“就是他吗?下官能不能踹一脚?”
“还是别了,”李丕笑笑,“马粪还没洗干净呢。”
胡稼也笑一声,李丕的脸色又阴暗几分:“不知胡大人押送粮草,为何比约定的时间,晚了数日呢?”
饿肚子的感觉,谁饿谁知道。
“呔!”胡稼重重叹了口气,“河东道庄稼歉收,盗匪多出不少。下官是急惊风碰到慢郎中——干着急啊!”
李丕笑笑,知道多说无益,更不想得罪同僚,便带着队伍离开。
胡稼扶正官帽,理一理衣服,进云州城。
楚王应该不会苛责他送粮晚吧?
幸亏这里没有林清,不会一个劲儿地写奏折弹劾他。
说起来,他和楚王、叶将军,也曾在晋州同生共死,有一些交情呢。
“狗屁的交情!”
叶娇沐浴完毕,听李策说胡稼同他攀交情,气得破口大骂。
“他送粮这么晚,必定心怀歹意。”叶娇想了想,压低声音道,“当初严霜序在牢中,明明白白说,胡稼陪你去晋州,是为了……”
怕隔窗有耳,她一只手在脖子上比了比,做出抹脖子的动作。
因为这个动作,原本拉在胸前的浴巾滑下去,露出半团雪白。
叶娇吓了一跳,躲到屏风后去换寝衣。
李策露出笑容,眼中波光潋滟。
“我知道,”他轻声道,“那次不巧,他受了伤,所以没能得逞。”
“所以这次准没好心。”叶娇说着话,感觉李策的声音就在耳边。
她转过头,李策的身体已经贴近,拥住了尚未系紧寝衣的她。
“不说他了,”他在她耳边柔声道,“说说我们。”
李策的手指探入叶娇衣襟,触碰到她柔软温热的肌肤。
她的小腹平坦光滑,轻微颤抖中,盛满自己的欲望。
“说我们什么?”叶娇的气恼消失殆尽,深吸一口李策的气息。
他身上有一种茶树和檀木的清香,让人想要探寻,想要沉浸。
李策没有回答叶娇的问题。
他只是一边轻轻亲吻吮吸,一边把她引到床上去。
他今日新铺的床,被褥很软,上等杭丝,鸳鸯双枕被他丢掉一个。
共枕就好。
……
第311章 公主末日
屋门紧闭烛火滚烫。
细纱床帐上纠缠的身影起伏许久,直到柔软光滑的丝绸床单,有一半都掉落在地。
那上面绣着一朵暗色的花。
浅淡的室内光线下,隐约看到花朵盛放到极致,湿润的花蕊羞怯地藏在花瓣间,似在颤栗,又似在偷听什么。
或许是偷听那缠绵间的低吟。
更或者是,激荡过后,她柔软怜惜的声音。
“这是新伤,是这些日子在战场上受伤了吗?”
柔嫩的手指停在李策肩胛处,她娇软的身子半趴在李策身上,轻声问。
李策抬手拭去叶娇脸上细密的汗珠。
似乎只有在这种时候,她的火辣热烈才短暂地收敛,露出女子温情脆弱的一面。
“皮外伤,不疼的。”
“那这里呢?”她轻触李策的手臂和侧腰,那里大大小小许多伤痕,看起来刚长好没多久。
“客栈倒塌砸的。”李策把叶娇揽入怀中,轻吻她的额头,“这倒让我想起来了,还得再赔娇娇一座客栈。”
叶娇抬起修长的腿,环绕李策的腰,在他怀中窝着,许久才抬头道:“我把林镜赶走了。”
旖旎的欢聚时光,没有因为提起别的事变得疏冷。
李策修长的手指滑过叶娇紧绷的后背,慢慢安抚,温声道:“你知道了?”
知道安稳就藩变得不可能,知道他们无法全身而退,知道未来大明宫的主人,不能是李璋。
一退再退退无可退后,他们还是要走那条更艰险的路。
“我舍不得他。”叶娇哽咽道,“他是个可怜孩子,走过弯路,做过错事,但自从他说要好好做人,就一直忠心耿耿从无恶行。他家里还有多病的老母亲,他……”
“我知道,我知道,”李策拍抚着叶娇,“别哭。”
“但是——”叶娇埋头在李策怀里,“林镜可以赶走了事,母亲和哥哥他们怎么办?我说要护着他们,可只要行差踏错半步,他们便……”
叶娇说不下去,那残忍恐怖的结局,她连想都不敢想。
“你放心,”李策只是郑重而又笃定地,握住叶娇的手,道,“有我。”
如李策所料,贺鲁被俘后,突厥各部放弃营救,反而以他为耻,并且争夺可汗位置,打得不可开交。
大唐兵马向前推进,突厥只得退至长城外。
虽然仍陈兵五万,却已军心涣散。
尹世才现在关心三件事:楚王啥时候走?叶长庚啥时候走?严从铮啥时候走?
打仗时火烧眉毛般求着他们来,但是打完了,尹世才还是想自由一些。
不要像现在这样,早起不敢赖床,家里的饭菜不敢多烧,衙门外的鼓敲一锤,他窜起来就往外跑,生怕去慢了,被楚王弹劾。
苦,苦不堪言,州府刺史在这几尊大神面前,像是端茶倒水的小喽啰。
但是李策说,战争远未结束。
果然,朝廷见到被擒获的突厥可汗后,发诏要求大唐兵马主动出击,歼灭突厥、免留后患。
刺史府内,众人商议良久,决定整编各路兵马,择机出战。
众人离开,李策询问青峰:“格桑梅朵的伤好了吗?”
“好了八成。”青峰道。
“查出她通过谁通风报信了吗?”李策翻动手中的诏书,淡淡道。
之前两军开战,格桑梅朵传讯出去,告诉贺鲁云州缺粮。若不是被叶长庚巧妙化解,云州必然陷落。
突厥败后,他们擒获贺鲁的亲信,那亲信为了活命,交代了这件事。
“通过刺史府长史,买通了一个小兵。”青峰道,“都招了,也已经告诉尹刺史。”
“把他们带到城门下,让他们自己供述罪行,然后就地格杀。”李策眼中露出一抹冷意,“杀一儆百。”
“格桑梅朵呢?”青峰问。
是留着,还是干脆也杀了?
“我答应过她,只要她肯配合营救叶将军,便让她养伤,给她一日时间逃走。大战在即,就明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