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娇对着王迁山冷哼一声,王迁山的身子向后避让,眼中划过一丝心虚。
等等……
叶娇心中如有鼓捶,慢慢有了盘算。
李策的确不是位高权重的贵人,但王迁山回答得也太快了。
快得有些不同寻常。
不对!
叶娇的酒意尽数退去,她盯着王迁山的眼睛,身子向前,手也向前,抓住了王迁山的胳膊。
“你没有楚王殿下的年庚,是怎么知道,我同他绝无可能的?”
“你是不是知道他的年庚,是不是算了什么?”
“他拒婚的事,是不是跟你有关?”
王迁山起身就跑,叶娇抓住他的衣衫,他索性脱掉外衣继续跑,叶娇拦在他面前。
一把明晃晃的刀,抵住了王迁山的脖子。
“你不说明白,”叶娇道,“今日就尸解登天吧。”
跟武侯们待了一整天,叶娇更加喜欢用武力解决问题了。
“你不能杀我,”王迁山气喘吁吁,扶着柱子,半晌才道,“贫道才疏学浅,算错了,小姐不信,就不信吧。但万万不能杀我,咱们是……自己人。”
“谁跟你是自己人?”叶娇横眉道。
“错不了,”王迁山指着自己的胸口,猛点好几下,“我……家师叶羲,正是令尊。”
“哐当”一声,叶娇手里的刀掉在地上。
叶羲,她的父亲,她十二年未见的父亲。
王迁山娓娓道来。
“我原本在江南道天台山修道,前年师父说我已经学成可以下山,我才到了骊山。不信你看我的度牒!”
“也就是那时我才知道师父的真实身份。但他既入道门,无心俗世,贫道也就没有去贵府打扰。”
“不过师父也说了,他的孩子们这几年都有灾厄。轻则患病,重则死伤。依贫道看,小姐近日就有血光之灾。”
王迁山把他的度牒摊开,上面果然有江南道的印鉴。
叶娇静静站着,神情变幻,忽然冷笑。
“他无心俗世,他知道我们有灾厄,可他连句提醒都没有送回来。十二年了,他出他的家,我们过我们的日子,算什么自己人?”
王迁山的嘴巴张了张,想要解释,却只是道:“我们修行人……”
“修行?”叶娇低头捡起长刀,收刀入鞘道,“我听说紫虚元君因为济世救人成仙,汉钟离因庇护苍生成仙,吕洞宾因积德行善成仙,比之道家各祖师,你师父连自家孤儿寡母都不顾,怎敢妄言修行,怎么可能成仙?”
叶娇说完甩袖而出,留王迁山呆愣在屋内。
“紫虚元君因为济世救人成仙……”他念叨了一遍叶娇的话,忽然抬头看向外面,恍然道,“你这姑娘,懂得蛮多嘛。”
虽然恼恨不顾家的父亲,但你是不是偷偷,学过道家的典籍啊?
叶娇的脚步有些凌乱。
她是来询问姻缘的,却问到了父亲的消息。虽然李璟早就说过,父亲就在天台山。但叶娇以为那是他和李策联合哄骗自己,没有敢信。
原来是真的啊,就在江南道的天台山。
灾厄,说得不错,今年姐姐小产了一次。
死伤是说谁?千万不要是在北地打仗的哥哥。
她情愿是她自己。
叶娇走到墙头,想要翻过去,却因为心神混乱,暴露了行踪。
“什么人?”
一声厉喝传来,共同到来的,还有一支无法躲避的箭。
箭矢刺入她的肩膀,疼痛在叶娇身体里炸开。
“是我……”她挣扎着,扶住围墙,慢慢滑下去。
……
第63章 他的心疼
太疼了。
叶娇的泪水瞬间涌出眼眶,她带着哭腔道:“哪个王八蛋射我?我是武侯长……”
她的声音有气无力,但夜色寂静,对面的人听到了。
“完了!”
那人低喊一声,反而没有过来查看伤情,而是向相反方向跑去。
叶娇狼狈地蹲坐在地上,拔出箭矢。
好在箭射得并不深,箭头没有倒刺,只是迅速涌出的血,带走了她的力气。
“疼……”
叶娇低声呻吟,想站起来。
她不能倒在这里,她是大唐长安的武侯长,三更半夜闯入赵王府,一万张嘴也说不清了。
说不定明天就要被革去官职,发配岭南。
不行,得出去,翻墙逃出去。
叶娇站起身,扶着墙努力了好几次,但是平时很容易攀爬的院墙,此时像是陡然耸立的悬崖峭壁。
慌乱中,她听到奔跑的脚步声传来。
那人像是劈开夜色的一道闪电。
他穿着就寝的白色中衣,衣服单薄,奔跑时像兜了一团凛冽的风。
他蹚过花丛跃过山石跳过矮小的灌木,磕磕绊绊,甚至没有走青石板铺好的路,就那么冲到叶娇面前。
李策。
月光如水,他凉得像一团冰。
他怔怔地站在叶娇面前,确认眼前是她,确认她还活着,然后走上前,看到她流血的肩膀。
“叶娇,叶娇……”他慌得只顾喊她的名字,手指抬起放下,忘记该怎么办。
“有金疮药吗?”叶娇问他。
“有。”李策转身要去拿,却又忽然转回来,一把将她抱起。
“你干什么?”叶娇在他怀里挣扎,李策已经快步向前走去。
“别说话。”他低声道,“别让赵王府的护卫听见。”
原来刚才伤到她的,不是赵王府的护卫吗?
李策一路脸色青白,好在穿过花园没多远,就是他的小院。两个护卫一个在前面开道,一个在叶娇身后不停道歉。
“对不起武侯长,卑职不知道是您。”
“对不起殿下,请殿下责罚。”
李策抿紧嘴唇一言不发,直到走进灯火通明的寝殿,把叶娇放在床上,才沉声道:“关门!”
那护卫连忙噤声,关得太快把自己关进了屋里,又开门出去,战战兢兢地守在外面。
叶娇坐在床上,看李策忙乱。
他像是昏了头。
打开好几个抽屉,终于找到金疮药。取出金疮药走几步,又想起热水。端着热水过来,被地上的蒲团绊到,踉跄一下差点摔倒。
而当李策带着全部的东西过来,为叶娇清理创口时,叶娇看到了他身上的血。
一部分是叶娇流的血,一部分是李策自己的。
他的胳膊、袖口和衣衫下摆被什么东西划破,一道道长长的伤痕,血迹刺目。
“你这是怎么了?”叶娇问他。
“没事,碰到月月红了。”
李策的脸色依旧苍白,说话间没有什么关切的表情。
他只是很认真地擦去叶娇伤口周围的血渍,把创口清理干净,倒上一瓶金疮药,用布团紧紧按住。
“还好,”他念叨着,“燕云这一箭只是试探。”
叶娇没有听李策说什么,她想起来,李策跑去找她时,没有走正经的园路。
花园里有浓密的月月红,他是从花丛里蹚过去的。
月月红的利刺划破了他的衣服,在他身上留下一道道血痕。
该有多疼啊。
他是关心自己的吧,虽然他什么都没有说。
叶娇鼻头一酸,她拿起金疮药,要为李策涂抹。
“不用。”李策的身体避开一步,若不是手还按着叶娇的伤口,恐怕会避得更远。
“不用就不用!”叶娇猛然推开李策,胡乱包扎好伤口,向外走去。
“你等等!”李策站在原地,阻止她道,“以后不要翻墙来赵王府。”
如今他的房舍四周,都是自己的护卫在守护。人手不多,却各个精良。
他要除掉禁军统领阎季德,这个敌人不容小觑,必须多加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