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吃痛掉落,奔跑时踩到自己的肠子,摔在地上,奄奄一息。
叶长庚喋血而立,在黎明浅淡的晨光中,如战神从天而降。
狼群围着叶长庚,逐渐形成一个小圈。它们小步奔跑试探,却不敢进攻。叶长庚取下信烟,放倒在地上,燃放。
“咚咚咚”几声巨响,信烟向四周炸开。
狼群惊乱一阵,不远处传来嚎叫。
那叫声凄凉悲伤,又带着中气不足的退意。
狼群闻声而散,向远处跑去。
此时三队人马才追来,他们纷纷举起弓箭,叶长庚勒令他们住手。
“够了!”他道,“狼群已经得到白狼皮,不会再跟着了。”
有人去追跑走的马,有人上前给叶长庚简单包扎伤口,叶长庚低下头,看到被他剖开肚子的狼还没有死。
“有针线吗?”叶长庚询问跟来的一名士兵。
那士兵连忙掀开马匹褡裢,取出针线,有些担心道:“等回去了,让大夫缝吧?”
“不是我。”
叶长庚说着蹲在野狼身边,野狼要逃跑,却无法站立。他把那些掉落的肠子塞回野狼体内,看了看,肠子没有断,兴许能活。
叶长庚不擅长针线,只是把狼皮对在一起,粗糙地缝合好,洒上金疮药,叹了口气。
“救它干什么?”部下面露不解。
“原是我猎狼触怒了它们,”叶长庚道,“到底是条命。如果不管,它会活着看自己被野物啃食。”
肚腹剖开暂时不会死去,但秃鹫或者豺狗很快就会来。
部下扶起叶长庚道:“快回去吧,将军的伤口也耽误不得。”
好在营地损坏不大,抵挡及时,有几名士兵受伤,伤得还没有叶长庚重。
吐蕃使团亲自迎接叶长庚,见他安然返回,便双手举向天空,大声说着吐蕃话,为叶长庚祈福。
叶长庚对他们点头,使团散开,露出正中站着的吐蕃公主。
她穿一件蓝色的偏领大襟裙,头戴金丝缎狐狸帽,胸前挂着一个金项圈,上面缀满五彩宝石。面纱挡住了她的脸颊,露出一双勾魂摄魄的丹凤眼。
她会说汉话。
“叶将军,你受伤了。”
虽然看不到她的面容,但却能从那双眼睛里,感觉到关心和担忧。
军中大夫拎着药箱跑过来,叶长庚对吐蕃公主简单施礼,便向营帐走去。
没想到大夫刚刚拆开粗糙包扎的伤口,吐蕃公主就到了。
“我来吧。”她手里拿着一瓶药水,对大夫道,“狼牙有毒,只是止血包扎,很快会发热生病的。”
叶长庚站起身,推辞道:“承蒙殿下关心,怎么能劳动您亲自……”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大夫就识趣地溜出去。
吐蕃公主对叶长庚笑笑,柔声道:“奴家一路有将军保护,才能安然无恙。我们那里不像汉人有这么多规矩,为您治伤,是奴家的本分。”
她说着话,手指已经碰到叶长庚的胳膊。
因为个子不高,她轻轻地踮着脚道:“请将军坐下。”
叶长庚有些别扭地坐下去,吐蕃公主弯下腰,把药水倒在叶长庚伤口上。一股凉意在伤口边缘散开,叶长庚以为已经结束,正要说话,吐蕃公主的手指已经碰到他的肌肤。
她细长柔嫩的手指轻轻聚拢,挤出伤口内的血水,连挤三次,又用药水冲洗三次。
或许是弯腰太久不太舒服,她竟然缓缓跪下来,身子贴着叶长庚,似乎是无意,又用尽了风情。
一位身份尊贵的公主,跪在他身边,洁白的面纱时不时拂动他的胳膊,细长的丹凤眼满含情谊,细致入微为他治伤。
叶长庚脸颊通红扭过头去,一直到吐蕃公主轻轻说了声:“好了。”
叶长庚转过头,竟然见她掀开面纱,正对着伤口上多余的金疮药吹了一下。
药粉散开,叶长庚的眼神也失神地散开。
他没敢注意公主长得怎么样,只觉得浑身滚烫。
“请将军好好养伤,”吐蕃公主柔声道,“对了,将军还不知道奴家的名字吧。格桑梅朵,烦请将军记得。”
她已经重新戴好面纱,除了那双迷人的眼睛,看不出什么表情。
但她的声音,又羞怯,又自然,有一种迷人的矛盾感。
“末将记住了。”
叶长庚木木地回答,感觉自己像站在云彩上,稍不留神就可能跌落下去。
虽然在朱雀大道拒绝了李策,但叶娇还是给哥哥写了一封信。
内容很简短。
不要从甘州经过,切记。
把信交给最快的驿站,叶娇骑着马儿在街上溜达。慢慢地,走到了公主府外面。
她想起吊唁那日,自己同李策眉来眼去的样子。
那个时候,他的心情就似乎有些不对。但叶娇粗心,只觉得是场合原因。
叶娇对着公主府的门,叹了口气。
正要离开,里面忽然走出来一个身穿孝衣的门房。
“是叶武侯长吗?”那门房恭身道,“我们小姐想请您一叙。”
长公主的女儿舒文如今正在孝期,是不能出门的。
要见人,只能请人到府上来。但这里不久前才办过丧事,不是关系特别亲密的,轻易也不会登门。
叶娇怀疑自己在人家门口晃荡太久了,才惹得舒文以为她有事要办。
把马绳丢给门房,叶娇在丫头的引路下,见到舒文。
她倒不是为了叙话,是为了让叶娇帮忙送东西。
给严从铮。
……
第69章 他的生辰
叶娇跪坐在凭几前,双手托着下巴,胳膊支着桌案,有些懵懂地歪着头。
“什么东西啊?”
她头上的钗环轻轻晃动,一串晶莹圆润的珍珠垂在脸颊上,点缀得面容异常瑰丽。
舒文跪坐在叶娇对面,身穿裹肩白色襦裙,裙裾下摆绣着许多椿树枝叶。
庄子以上古大椿代表长寿,人们便也用椿树的枝叶表达对父亲的思念。
舒文递给叶娇一张银票,解释道:“先父在世时,原本已受命到甘州赈灾。但他还没有出发,就摔伤休养了。中秋家宴那日,先父听说赈灾不力,甘州有百姓甚至离籍流浪,便觉得内疚不安,难过了许久。”
所以虽然驸马爷已经去世,但舒文为了告慰父亲在天之灵,把她攒的银票拿出来,请叶娇转交给严从铮。
严从铮的父亲是户部员外郎,正在负责赈灾的事。
舒文说,她在守孝,不能出门。这些银票代表她的心意,只要用来赈灾,做什么都可以。当然,最好严副统领能亲自安排,她会更放心。
听着舒文慢慢诉说,叶娇渐渐坐直了身子,肃然起敬。
她看一眼银票的数额,足足两百两。
“好,”叶娇把银票收起来,“这个腿儿,我跑了!”
她说着就要起身,舒文说还有一样东西请她转交。
是一本厚厚的书卷。
“这是皇室牒册,”舒文郑重道,“由宗正寺管理。先父故去时,官员把牒册送过来,要重新修纂长公主府亲眷族谱。母亲没有空,我抽空核对过。也劳烦叶小姐送去。”
驸马爷过世,当然是需要在族谱上标注的。
“宗正寺怎么走?”叶娇还不太清楚各个衙门的位置,“在太常寺那边吗?”
“这个容易,”舒文道,“你路过赵王府时,请九哥带你一起去,就好了。太常寺下辖负责陵墓的诸陵署,九哥跟他们很熟。”
这怎么送东西还得拐弯找人呢?
叶娇抱着牒册点头,忽然又觉出什么不对来。
“舒小姐,”她逐渐清醒警觉道,“你知道严指挥使晋升副统领的事了?”
看来舒文虽然在守丧,消息却很灵通。
“知道。”她露出一丝笑。
“那你肯定也知道我跟李策闹掰了吧?”叶娇把牒册丢给她,“你这是试探我们有没有和好吧?”
舒文讪讪地站在原地,有些尴尬。
“我……”她嗫嚅道,细长的瑞凤眼紧张地四处看看,唯恐叶娇生气,又不太擅长掩饰心思。
叶娇哼了一声,迈步向外走去。
皇族的心眼都太多了,多得像一百年不洗澡后身上长的跳蚤。
舒文着急地追上去,追到院子里,才拉住叶娇的衣袖。
叶娇猛然回头,气极的样子吓得舒文又松开手。她脸颊羞红,小声道:“其实……其实我不光想试探你和九哥。”
“你还想怎样?”叶娇气嘟嘟地问。
她是心思简单的人,不喜欢玩弄心机。
“我还想,”舒文小心翼翼道,“还想让你察觉,我喜欢……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