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儿,叶轻雨满脸骄傲,仿佛这个人是她自己一般。
她继续道:“我原本早就想来寻你玩了,可我阿耶拘着我,说我在外头太野了,要收收我的性子。平日里最多只肯让我同阿娘一起去同僚家中赴宴,都没有出来的机会。我可是装了好久的乖,阿耶才允许我可以出府了呢。”
说着她不由撅起了嘴,瞧着更添了几分可爱。柳桑宁见她如此活泼地说着这些,有一种自己真多了个妹妹的感觉,还挺新奇的。
这会儿叶轻雨整个人几乎都挂在了柳桑宁身上走路,一旁王砚辞看得有些辣眼睛,想要快步离开,可又有些想知道叶轻雨今日究竟有何事,于是便也不紧不慢地往前走。
“前些日子我听闻你与一位徐大人有不轨……反正我一听,我就觉得你肯定是被人陷害了!我当时特别想来找你,奈何阿耶不信我,总觉得我是想偷跑出去玩儿。但我后来有托人去大理寺的牢狱中看你,可那人告诉我说你已经被谨行哥哥带走了。我一听,有谨行哥哥在,你若有冤屈那定然会给你洗刷的。”叶轻雨看起来神色天真,说这些的时候压根就没想过要避着旁人,“后来听闻果然是有人陷害你,那人也被抓了,我就放心了。若是因此事耽误了你考试,那可就不好了。”
叶轻雨嘟嘟囔囔嘀嘀咕咕,像是快乐的小喜鹊。她还准备继续说些什么,却只觉得身前有阴影落下,有人挡在了她跟前,她脚步一顿。
抬头看去,却见王砚辞一脸严肃地垂眸看他。
王砚辞盯着叶轻雨:“说吧,是谁?”
叶轻雨顿时微微变了脸色,眼珠子提溜乱转,微低着头一副逃避的模样,还悄悄往柳桑宁身后躲。柳桑宁则是被王砚辞突如其来地拦路和质问弄得一头雾水,一时半会儿有些没明白这转折是如何来的。
王砚辞却只言简意赅道:“说实话。”
叶轻雨根本不敢直视王砚辞的眼睛,只躲在柳桑宁身后探出小半个脑袋,小声说道:“就……就是让他有事儿知会我一声,我就想着若是你遇上什么事了,我还能叫阿耶救你嘛。”
她这话声音听起来委屈中带着点撒娇,叶轻雨大着胆子抬眼看去,顶着王砚辞的冰山脸继续说:“我发誓,我真的没有让他探听什么消息,就是有大事的时候告诉我。就……就顺便也让他帮我关心一下阿宁姐姐而已。但我真的只是因为崇拜阿宁姐姐才这样的!鸿胪寺的公务真没有让人打听过,那人也不会告诉我的!”
柳桑宁这会儿明白过来,知道王砚辞质问的是什么了。她瞥了眼叶轻雨,没想到她居然还在鸿胪寺里买通了「探子」,给她汇报呢。
见王砚辞不为所动,叶轻雨也有些焦急起来,她怕王砚辞不愿意信她,急得眼眶都有些泛红了。病急乱投医似的抓着柳桑宁的手,小声求她:“阿宁姐姐,你帮我说说。”
柳桑宁没忍住摸了摸叶轻雨的脑袋。
她看向王砚辞,有些无奈地小声说道:“别吓着她,我看她没那个胆子。”
不知是不是柳桑宁说的话王砚辞也觉得有道理,他盯着叶轻雨看了几眼,鼻子里发出微弱地一声「哼」后,转身就进了工房。
第78章 传闻的乘龙快婿
见王砚辞进去,叶轻雨轻轻拍了拍胸口,小声嘀咕:“还好你说的话,谨行哥哥还愿意听。”
柳桑宁听到她这么说有些哭笑不得,想解释其实并不是王砚辞听她的话。而是王砚辞相信叶轻雨的确没有做真正出格的事。在柳桑宁看来,王砚辞对叶轻雨其实是很宽容的,看得出他其实并不厌烦她。
若真是对叶轻雨不满,只怕这会儿叶轻雨已经被他赶出鸿胪寺了。
只是柳桑宁没想到,叶轻雨下一句却是凑到她耳边小声问:“阿宁姐姐,你与谨行哥哥怎么了?”
柳桑宁一怔:“什么怎么了?”
“你们是不是吵架了?”叶轻雨又问,还一副「你别装,我都看明白了」的表情。
柳桑宁摇头,满头雾水:“没有啊,你为什么这么问?”
“不可能吧,我瞧着谨行哥哥似乎是在闹别扭呢。”叶轻雨探头探脑地朝着工房里看了眼。但又怕被王砚辞盯上似的,快速缩了回来。她压低着声音道,“他面上向来是波澜不惊的,我都不知道到底要发生什么事才能看到他神情崩裂的时候。可以我对他的了解,他就是在闹别扭嘛,而且我瞧着八成与你有关。”
“与我有关?”
被叶轻雨这么一说,柳桑宁今日那种奇怪的感觉又再次回来。想到今日从见到王砚辞起,他对自己的态度一直都很冷淡,这种怪异的感觉就更强烈起来。
叶轻雨看着柳桑宁的脸色,小声问:“阿宁姐姐,你该不会是得罪了谨行哥还不自知吧?那可不行。谨行哥哥在这一方面性子可别扭啦,你若是惹恼了他,可得想想办法啊。不然……时间长了,或许他就真的懒得搭理你了。”
柳桑宁听得心头一跳,莫名就有些紧张起来。脑子里不断回想,自己最近是不是做了什么或者说了什么惹王砚辞不快。可思来想去,她实在也想不到自己究竟干了什么。
明明前一日还友好得很,怎么过了一日,天就变了?
叶轻雨冲柳桑宁笑了笑,又晃了晃她的手:“阿宁姐姐,今日谨行哥哥心情不好,我就不多逗留了,日后我会常来找你玩的。你若是有空,也要记得找我呀!”
说到这儿她想起来什么,将另一只手里一直抱着的木盒递给了柳桑宁:“这个是给你和谨行哥的,我最近在学着打络子,打了两个不错的,你拿进去给他吧,我就不进去了。”
说这句话时,叶轻雨还故意将声音放大了些。不一会儿里头就传来王砚辞的声音:“叶轻雨,这里是朝廷重地,无事少来。”
这话虽然听起来严肃,可柳桑宁却并没有听出不耐烦或是气恼的感觉。叶轻雨显然也不放在心上,她吐了吐舌头,小声嘟囔:“就来就来,我下次还来。”
说完这话,叶轻雨转身小跑着离开,柳桑宁忍不住冲她喊:“慢些,别摔了。”
叶轻雨抬手背对着她挥了挥手,看起来像一只快乐的小蝴蝶。柳桑宁嘴角忍不住上扬,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接触叶轻雨这种类型的女娘。
她儿时不是在府中念书,就是去静安寺同摩罗大师学习,甚少随温氏出门结交朋友。她觉得身边有春浓,有映红,还有嫡姐,好像也不需要旁的朋友。
可今日被叶轻雨这样亲亲热热地缠着说话,她却有一种奇妙的感觉。又觉着,有这样的女娘朋友,似乎也是件很不错的事。
柳桑宁进了屋子,将木盒打开,里面果然放着两个络子。一个是月白色,一个则是带着些淡淡的鹅黄色。
柳桑宁将月白色递给王砚辞:“王大人,这是叶姑娘亲手打的络子,赠予我们二人的。这月白色一瞧便是给你的,收下吧。”
王砚辞听了这话,只「嗯」了声,别的什么都没说,只伸手接过络子,想了想收进了抽屉里。放进去之前,也不知他是有意还是无意,还将络子捋了捋,平整地放了进去。
柳桑宁看在眼里,觉得王砚辞对这位看似一直「缠着」他的叶轻雨,不像他表现得那般不在意。
这会儿柳桑宁又想起叶轻雨同她说的话,她想了想,试探性地问道:“王大人,你……是不是有心事啊?”
“没有。”回答得依旧很冷淡。
柳桑宁却没有放弃:“那是遇上了什么不高兴的事儿吗?”
“没有。”这句话他却是顿了一下才回答。柳桑宁觉得自己似乎捕捉到了什么,可那种感觉转瞬即逝,她再想捕捉却什么也没有了。
柳桑宁绞尽脑汁还想说些什么,王砚辞却忽然抬眼,目光如炬看着柳桑宁,似乎要将她看出一个洞来。柳桑宁控制着自己,才没有往后退去。
然后她听见王砚辞说道:“你很闲吗?”
柳桑宁就像是被打通了任督二脉似的,立即转身就往工位上走,一边走一边还说:“不闲不闲,还有许多事要处理,我现在就去做。”
一直等到下值,这种挡在两人之间的别扭的氛围还是没有消散。
等到了次日,王砚辞去了大朝会,柳桑宁一个上午都没见着他的人,更不清楚他是不是心情好转了。
到了午膳时间,王砚辞倒是回来了,只不过跟在他身侧的还有叶轻雨。她笑意盈盈地说着什么,王砚辞只静静听着,偶尔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答。虽然他看起来不大热情,可叶轻雨看起来毫不在意,反而越说越开心。
“谨行哥哥,我听闻你们鸿胪寺的饭菜很是不错,今日我定要一饱口福。”叶轻雨声音里带着些娇憨,“应该不会要我的银子吧?”
“不用。”王砚辞回答得倒是很快,“记在叶相公账上。”
叶轻雨面上表情有一瞬间的裂开,但很快她又恢复如常,只撇了撇嘴,嘟囔道:“你变了,你变得连敷衍都没有了。我不过是去了江南两年,你就变了!我再也不是你疼爱的妹妹了吗?”
王砚辞被她嘀咕得有些头疼。
他捏了捏自己的鼻梁,颇有些无奈说道:“叶娘子,前面就是膳房,你请自便。”
柳桑宁正巧走到膳房门口,便是瞧见了两人走来。
她难得看到王砚辞脸上露出这样的表情,像是无奈中又带了点宠溺。柳桑宁那日便发现,即便王砚辞面上表现出似乎有些嫌弃叶轻雨似的。可行动上他却从未有一次真的将叶轻雨拒之门外。
其他女娘能让他这般让步吗?至少柳桑宁还没见到过。王砚辞对其他的姑娘,就像是一块不开窍的寒冰。不论是谁想对他搔首弄姿也好,小心靠近也罢,他都统统看不见。
最开始的时候,柳桑宁还曾偷偷腹诽过,觉得王砚辞怪不得二十八了都还没成家。可这会儿她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失落,再一想到这两日王砚辞都对她爱答不理的,她就更失落了。
这会儿身旁有其他同僚路过,她听到其中一人对另一人说道:“哟,这叶家千金又来了?还真有些像回到两年前的时候了。”
“是啊,两年不见,叶家姑娘是出落得越发水灵了。瞧她黏着咱们王大人那劲儿,只怕是心思都在他身上了。”
“听闻叶相公也颇为欣赏王大人,女儿又这般喜爱,咱们王大人莫不是真要做宰相的乘龙快婿了?”
柳桑宁心脏猛然收缩了一下。她的双手攥紧成拳头垂在身侧,就连自己都未曾察觉。
等到王砚辞与叶轻雨二人走近了,她也还站在原地愣愣地看着他们。
王砚辞早就察觉到柳桑宁注视过来的目光,一开始他还想假装不在意,可柳桑宁却一动不动站在那儿看着,他不知为何竟觉得有几分心软起来。
是以刚一靠近,王砚辞没忍住开口道:“柳像胥站在这儿,可是有事?”
第79章 一个答案
柳桑宁听到王砚辞的声音,几乎是瞬间就回过神来,然后意识到王砚辞竟是这几日第一次主动和自己说话。
她便立即有些高兴起来,心想是不是表明王砚辞已经恢复如常了?
正要说些什么,却感觉自己的肩膀被人从身后轻拍了一下。随即徐尽欢的声音响起:“阿宁,你们怎的站在这儿不进去?”
“正准备进去呢。”柳桑宁扭头看向徐尽欢。
王砚辞的目光落在了徐尽欢放在柳桑宁肩头的手上。他蓦地无声冷笑了一下,随即转身就往膳房里走,与他们错肩而过。
等柳桑宁再回过头来时,王砚辞已经踏入了膳房。叶轻雨站在原地,看了看王砚辞的背影,又看了看柳桑宁和徐尽欢两人,眼中充满迷茫。她冲柳桑宁使了个眼色,随即赶紧跟上了王砚辞。
柳桑宁拿到打好的饭菜坐下时,不远处王砚辞正和叶轻雨一起用膳。叶轻雨不知道吃到了什么,眼睛露出了惊讶之色,然后就从自己盘中夹了一块肉放进王砚辞的碗里。然后在同王砚辞说着什么,看起来很是活泼。
柳桑宁垂眸,默默地塞了口饭进嘴里。方才她本想同王砚辞和叶轻雨一起坐,可还没坐下,王砚辞就淡淡道:“太挤了。”
这让柳桑宁不敢再坐下,只好端着饭菜寻了旁的空位坐下。徐尽欢一直跟在她身侧,这会儿正在她对面坐着用餐。见她情绪低落,徐尽欢不由关心问道:“阿宁,你怎么了?是不是有心事?”
柳桑宁也不知道自己这会儿的这种感觉该如何述说,更不知道她与王砚辞之间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才会突然像是隔了一层。闻言,她也只是摇了摇头,表示无事。
徐尽欢见她始终闷闷不乐,不由微微蹙眉。他回头瞥了眼身后不远处的王砚辞,他看起来和往常无异,眉目间亦是他惯有的清冷淡漠。往好了说,是他情绪平稳,沉稳儒雅,可往坏了说,便是他为人疏离,拒人于千里之外,好似没什么他在意之事在意之人。
这样的人,往往薄情。
不过是多看了几眼,王砚辞却好似脑袋顶上长了眼睛似的,突如其来地抬眸,对上了徐尽欢的双眸。徐尽欢被他的眼神看得一怔,有一种怪异的感觉转瞬即逝,他想要抓住这丝不对劲,可王砚辞的目光却已经收了回去。
徐尽欢也将眼神收回,再看向无精打采的柳桑宁时,他脑中断了的弦忽然接上了。他隐隐有种直觉,柳桑宁这般失落定是与王砚辞有关,他们二人之间像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才会突如其来地变得疏远。
方才王砚辞不动声色地拒绝他们落座,就已经说明了问题。
可发生了何事才会导致两人在短短时间内就关系冷成了这样?而且看起来还是王砚辞单方面冷落柳桑宁。
想到柳桑宁承认自己喜欢王砚辞,徐尽欢的心又不由揪了起来。他知道喜欢一个人,而对方无法给自己回应,甚至明确表示不喜欢自己是一件多么痛心的事。他经历过,可他不想柳桑宁也经历。
他低头吃了口菜,却觉得味同嚼蜡。他不由在心里暗骂了王砚辞一句,觉得王砚辞这般不懂珍惜,将来定会后悔。但又隐隐有些期待,若是王砚辞真伤了柳桑宁,让她以后都不再喜欢他了,那岂不也是一件好事?
徐尽欢莫名也纠结起来。
叶轻雨走之前悄悄找到柳桑宁,她告诉柳桑宁,她替她试探过王砚辞了。但王砚辞什么也没说,所以她也没问出来王砚辞究竟为什么在跟柳桑宁闹别扭。
说到后面,叶轻雨道:“我同他说,他待你态度这般冷淡,是会伤了你的心的,小心阿宁姐姐再也不同他做朋友了。”
柳桑宁听得心头一紧,她连忙问:“他怎么说的?”
叶轻雨皱了皱眉:“他说,「她身边有徐大人,不缺朋友」。”
说到这里,叶轻雨一脸迷茫:“好奇怪啊,这又关徐大人什么事,谨行哥哥这明显是不想好好回答我的问题,故意绕开话题呢。”
柳桑宁被她说得也发了愁:“唉,找不出症结所在,这可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