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耐力,他实在有些工夫在身,但邓如蕴只觉就这样任着他抱着睡,早晚还得再出那日梅开二度的事情。
但她到现在腰还是酸的,捡起来的骨头她都怀疑还没装回原处,可他又确实只是抱了她睡觉而已,她也不好说什么。
翌日她站在廊下惆怅地思量了一下,眼见外面的冬风越发刺骨了,小院上空的积云遍布地压下来,她略一琢磨,有了个新主意。
... ...
滕越下了衙先去了趟外院,吩咐了差事出去,又见了副将佟盟一面,同他交代了事情。
今日冷了不少,他麾下有不少兵将跟着他来了西安府,暂时没领到当季御寒的炭棉,滕越让佟盟留意,莫要让将士们寒冬里受了冻。
佟盟直让他放心,“将军总想着咱们。”
滕越笑着点头,有些兵将是父亲留下来的人,但大多数,都是跟随他一路杀上来的同袍,他自然颇多照看。
等吩咐完这些事,他就回了柳明轩里。
可一进正房的门,险些被房中的热浪直接扑了出来。
滕越最是怕热,险些没在房门口立住。
可他却见自己的小妻子站在床前,一面跟他行礼,一面装模作样地道了一句,“我怕房里冷,今日地龙就烧得旺了一些,没想到又烧得太热了。我倒是还成,但将军怕热,不若今晚就先睡外院吧。”
这话一出,滕越就要笑了。
她不想让他抱也就算了,这会又想了这么个办法,拐弯抹角地要把他撵走。
滕越不由瞥了她一眼,见她果然不敢看自己,只目光四处游走着眨了几下眼。
滕越没走,反而迎着她制造的热浪进到了房中,他把外间的衣裳全都脱了,只剩中衣。
“没事,我晚间睡窗边的榻上好了。”
邓如蕴听说他要睡榻,心道也行,反正今晚也算是把自己从鬼怀里摘出来了。
滕箫没来,只两人一道吃了饭。
这顿饭自然吃得滕越大汗淋漓、湿透了衣衫不必说,邓如蕴有点想笑也有点心虚,但却忍住没心软。
等到了睡觉的时候,她提前给他在窗边的榻上铺好了被褥。
她见滕越没有异议,松下一气,准备今晚好好地歇一晚上。
滕越把房中的灯火都吹了,也走到她帐边来,把她帐边的灯也熄灭掉。
邓如蕴良心冒泡地道了一句,“窗下冷,将军记得守好被子。”
谁料她说完这句,他突然撩开帐子进到了里面来。
“窗下风冷,我也怕自己守不好被子,不若蕴娘陪我一起睡在窗下榻上吧。”
话音落地,邓如蕴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连人带被子整个抱了起来。
哎?!
她还试图挣扎了一下,但人和被子都已经到了窗边的榻上。
男人温声笑了一声,“多谢蕴娘陪我。”
邓如蕴:“... ...”
不是,她刚才就是客气一句?
不过他是不是早就打定主意了,先前一直装模作样地顺着她的意思迷惑她?
她回身要盯着这个人看上一眼,可他拥着她与锦被的手伸了出去。
修长的带着薄茧的手落到窗上,他轻轻一推,榻边的窗子被推开了一条小缝来。
窗外轻轻的窸窣的声音传了过来。
邓如蕴闻声不由地向外看去,只见回廊的灯笼照着廊外的梅树,而西安府冬日的第一场雪,在此刻悄然而至。
片片雪花瓣飘飘荡荡地落在房檐、石板、梅树含苞待放的骨朵间,好似落花的花雨漱漱而下,又似天女的裙纱遗落凡间。
“下雪了!”邓如蕴不由地惊喜了起来。
锦被将她暖暖地裹在窗下的小榻上,她不禁回头要告诉身后正拥着她的人。
只是她一回头,目光撞进了他深深的眼眸之中。
第34章
“下雪了!”
邓如蕴一回头, 目光撞进了身后男人深深的眼眸之中。
目光与他轻撞的瞬间,她愣了一愣。
他只笑着看他,用锦被把她裹得更暖了, 他自己倒是不怕冷,又将窗缝推的大了一些, 夹着雪花的风自窗前廊下飘过。
“风雪相邀, 蕴娘今晚就陪我睡在榻上吧。”
他低头看着她, 幽中含亮的眸中聚了些轻薄如雪的笑意。只是他低头看着她的目光越来越近,呼吸之间的气息像是烧起了火的羽毛,直往她脖颈间钻去, 又随着他越来越近的距离, 越发挠着她脖颈发痒。
邓如蕴痒得不行了,赶紧抵住了他的胸膛。
“陪就陪, 你坐好!”
滕越轻笑出声,看着怀里露在锦被外的一颗小脑袋,有一息,想就这样低头亲吻在她腮边,但又怕她痒到恼到, 再跳下榻去不肯陪他,只好做了罢。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了,有小麻雀从房檐上跳到梅树的枝头来, 脑袋左歪右摇地试着啄了几下天上飘下来的雪,好像以为那是天上掉下来的小虫子一样。
锦被里的人瞧见了, 俏皮地朝着那梅树上的小麻雀喳喳了两下, 引得小麻雀往这边看了过来, 她手里不知何时捏了点鱼食扔了过去。小麻雀倏然啄起,扑棱着翅膀飞没了影。
滕越也跟着她笑了起来, 但他总算是凉快了许多,在肩头披了件衣裳,又将她拢着裹进了自己的长衫中。
远处西安府钟鼓楼中,有报时的鼓声在飞雪里穿梭,越过这座古城高高矮矮的黑檐青瓦,一路飞到开了细缝的窗子里。
“睡吧,这可真不早了。”滕越捏了捏怀里的人儿。
邓如蕴看了一阵雪,也有些要打盹了,小脑袋一啄一啄地点了头。
晚间的榻上多少还是有点冷的,邓如蕴觉得自己好像一直在往某个过于温暖的怀里钻去。
但管不了了,谁让他非把她揪到窗下的榻上来,她明明在床帐中里睡得好好的。
不过翌日早间醒过来的时候,邓如蕴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又回到了床帐中。
有那么一瞬,她还以为昨日窗下看雪只是她做梦而已,但穿了衣裳推开门去,白茫茫的一切闯入眼帘。
西安府好似忽的回到了五百年前的大唐长安,她站在廊下看了好一阵才回了神。
这场初雪下的厚实极了,不过门也不好出了,滕越仍旧披风带雪地去了衙门,邓如蕴便只去了跨院里制药。
已经连续好几天晚上,她都被这个人控制住了。
邓如蕴想了那么多办法,都没能起效,一时间也不知道还有什么法子能镇住这只大鬼。
她下晌听说这个人,又早早地下了衙门回了家,就赶紧从跨院里走了出来,从前她不用作药的时候,多半会找了药书看。
市面上的药书不多,买起来也不便宜,邓如蕴手上的几本连带爹娘留下来的手札,都被她不知道翻了多少遍。
但滕越在,她也不好看书。毕竟在他面前,她一直是个识不得几个大字的乡下姑娘的样子。装装样子倒也没什么,她确实不像让这个人把她的所有事都看透。
她就只趁他不在的时候,看两眼书,他一来,她就把书收起来了,只在窗下看鱼缸的鱼。
滕越早早下衙回了柳明轩,就见她百无聊赖地在看鱼,他不由就问了一句。
“蕴娘今日看了一整日的鱼?”
邓如蕴:“... ...”
她暗呛了一下,偷瞥了他一眼道,“也跟秀娘下了一会双陆棋。”
什么人会看一整日的鱼?人没怎样,鱼都要累了。
她随口糊弄他,男人一听就道,“我许久没下双陆棋了,那蕴娘也陪我下几盘吧?”
邓如蕴才不跟他下棋,只道,“棋子丢了,没法下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还拿起秀娘的针线筐,没章法地绣了两针。
一个人针线做得熟不熟练,滕越还是看得出来的,更不要说,他也知道这是秀娘的针线筐子,她绣个什么劲?
他暗笑看了她一眼,道,“正好我裤子被苍驹扯坏了,蕴娘帮我缝两针。”
他说着,衣裳也不脱就让她直接在他身上缝。
邓如蕴的针线缝个帕子都害怕歪扭,眼下他让她在他身上缝,她只怕要把他的腿和裤子缝到一起去了。
邓如蕴连连摇头,不得不道,“我针线不太好,将军还是找针线房吧。”
她把实话说了,却见他忽的转头笑问了他一句。
“蕴娘既然针线不好,就别在那替秀娘绣帕子了,免得秀娘还要拆了重新绣。”
这一句,真的把邓如蕴说的呛出了声来。
但她也不知道要怎么反驳了,尴尬又有点小气地出了门去,“我去催饭,将军自己找消遣吧。”
说完把他一个人扔在房中走了。
滕越摇头不已,她还生气了?
可她这嘴里没有一句实话的毛病,到底什么时候能改?
滕越说着,扫过房中一排书柜。
他突然觉得,她大字不识这件事,说不定也是假的。毕竟以岳父岳母从前对她的疼爱,多半会请个先生教她读书,而且她制药之术颇有几分真本事,若没有师父在身边教导,又不识字,怎么可能做到呢?
滕越这么一想,翌日就悄悄在房里的书柜上,放了一本江南药典,往药典里夹了一片银杏叶做签,谁也没告诉。
隔日,邓如蕴就在书架上发现了这本书。
邓如蕴平日里除了制药和翻着自己手里的药书研读之外,偶尔也从书架上捡几本滕越的书,随便翻看几页,全当打发时间。
但她这次竟然在滕越的书架上,看到一本江南药典。
她手里的药书多时北地的,且以秦地为多,这江南的药典一下就让邓如蕴来了兴致。
滕越白日里去衙门当差,有时也出趟城,往卫所里转两圈,他这两日就去了趟凤翔的千户所查看屯田的事宜,连两日都没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