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咬牙,她开了门,但此刻,本该在小亭中的人却了无踪影。
戚玦走近寻了阵,果真不见了。
看了看手里的伞,她一时心烦意乱,一回屋把伞往墙角一丢,又抓起半壶酒一饮而尽,倒在床上闷头就睡。
……
新年过后,天气回暖,瑞云山冰消雪融。
齐太子的銮驾得以北上入京。
春二月,草木始发。
皇宫开设睦邦宴,朝中要员及家眷皆在受邀之列。
戚家位列侯爵,自在其中。
薄暮,华灯初上。
青鸾殿。
戚玦依制着一身红袍青裙礼服赴宴。
她注意到宫中多了不少南齐打扮的人。
今晚,注定不是一场简单的宴会。
戚家众人被内监引着入席落座。
刚坐下,戚珞就伸着脑袋东张西望,戚瑶看得烦了,问她:“你心不在焉的做什么?”
“我听说贤妃娘娘今天病了,我想找人问问去往嘉和宫的路呢。”
“你烦不烦?”戚瑶白了眼她:“哪有你这样的,天天盯着宫里的娘娘?你若是个男子,早就被砍了。”
戚珞不甘示弱:“你管得着吗?你去拜见,人家还未必见你。”
戚玦看了眼她们,心道宴宴不过是装病,戚珞若是去看了,她还得装得辛苦些,便道:“娘娘正值病中,连睦邦宴都来不了了,三姐现在去,岂不让娘娘费心?”
戚珞闻言,托腮一叹:“说的也是。”
这厢作罢,已有几个奉茶宫女替她们几人呈上茶点。
只不过,戚玦面前这个宫女却是轻声唤了她句:“县主。”
戚玦看着她,却见这小宫女也就十一二岁,略显懵懂,她小心翼翼给戚玦递了张字条,便拿着托盘,同其他几个奉茶宫女一行离开。
“五姐,你手里是什么?”戚玫瞟见了,便问了声。
戚玦两指捻着纸条飞快收入掌心:“没什么,你先吃些点心垫垫,等下筵席上有酒,别吃醉了。”
“哦。”戚玫没再继续追问。
戚玦这才得以用袖子悄悄笼住,她展开字条,只见上头写着:
“玉台书院一见,有要事相商。”
笔迹有些眼熟……戚玦抬头环顾四周,唯见不远处,耿月盈正眼含笑意幽幽看着她。
只见耿月盈从席间起身,兀自出了殿门。
戚玦捻着纸条,片刻思索后,她对戚玫道:“你在此待着,我出去一会儿。”
没等戚玫问及缘由,她便跟了出去。
第134章 齐国访客
戚玦走出青鸾殿时,并未注意到殿外,外席中,顾如意正咬牙切齿盯着她,见她出了往太液池的方向去,顾如意对身边侍女道:“母亲寻人说话去了,你在这看着,若是她回来问起,就说我去更衣了。”
侍女小心劝道:“姑娘,今日夫人特意交代过要奴婢看顾好您,不让您乱跑,否则今年一整年都不让您出门了。”
顾如意不由分说拧了她下:“你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今日若是耽误了我教训那贱人,我回去就把你卖了!东西给我!”
侍女被打得怕了,只好畏畏缩缩把个小瓷瓶给了她,东西拿到手,顾如意便健步如飞追出门去了。
……
玉台书院,这个时辰,此处人烟稀少。
新修缮的玉台书院刚刚竣工不久,大多景致仍保留原貌,这还是她这辈子第一次回到此处。
那棵银杏树新叶初发,薄暮之下,恰好染了一层金黄,稀疏的叶尖,隐约还能看见当年她和舒然一起挂的绣球。
只是时过境迁,悄然间,挂着绣球的树枝已经长到了她无法企及的位置。
“县主怎么出神了。”耿月盈轻声一笑,将戚玦的思绪拉回眼前。
她恍了恍,面带歉意:“不知月盈姑娘所为何事?”
“倒也没什么。”她轻声道:“只是想问问县主,耿丹曦和曲家背后的人是谁?”
戚玦心头一跳,却不露声色:“不解姑娘的意思。”
耿月盈显得异常轻松,她慢悠悠道:“县主不知道吗?我可不相信。”
她靠近了些,凑到戚玦耳边:“告诉我,我也告诉你一个秘密。”
戚玦看着她,沉默不语。
她是耿月盈的姐姐不错,但今天这件事事关重大,更不止关乎她自己的生死,还有裴熠、宴宴,以及整个戚家的利害,她不会轻易走漏。
戚玦只淡淡一笑:“月盈姑娘,我并非无所不知,这件事我回答不了你。”
耿月盈颇感无趣地叹了口气:“真是说话不算话,当初可是县主说要和我一起对付耿丹曦的,怎么就出尔反尔了呢?”
戚玦不答,耿丹曦她是一定要杀的,即便耿月盈不找她,她也会为耿丹曦精心铺一条死路,她当初那么说,只是希望耿月盈如果一定要找一个人合作,那么她可以做这个人,至少,无论如何她不会伤害月盈。
“罢了。”耿月盈道:“我不想强人所难,不过……我还是提醒县主一下,县主最好准备好在今晚对付耿丹曦的法子,不然我会非常伤心的。”
戚玦默默听着耿月盈的莫测之语,心中一时不解。
言罢,只见耿月盈鞠了一礼,便转身离去了。
……
月上梢头,众宾皆至。
戚玦遥遥看见,裴熠已经入座。
青鸾殿中,春酒暖,蜡灯红,满目流光待宴开。
内监高声:“陛下到!太后到!各宫娘娘到!”
众人起身而拜,复落座。
戚玦注意到,裴臻身边的位置已发生了变化。
宴宴今日装病不出,身边最高位的嫔妃换成了那个叫冯真真的女子。
和冯真真相比,宁婉娴就可怜许多,如今她身怀有孕七个月才好不容易得封贵嫔。
而冯真真有冯太后的扶持,她刚入宫就是贵嫔的位份,而今短短数月便身居妃位,仅居宴宴一人之下。
倒是耿丹曦,复宠后虽未恢复淑妃之位,但一个戴罪之身,却也已经和宁婉娴平起平坐了。
戚玦都能想象到,以宁婉娴的心气,只怕得嫉妒得发疯。
待这厢坐定,太监又宣道:“齐国太子鄢玄瑞,代齐国国君觐见!”
太监话音刚落,众人皆朝大殿门口看去,纷纷好奇这位邻国太子的相貌。
只见一男子约摸二十五六,和裴臻年纪相当,生得浓眉阔面,容貌端方,只可惜看着不是什么能藏得住心术之人,眉目间的满是阴鸷的算计。
鄢玄瑞以南齐之礼拜道:“外臣齐国太子,代父皇见过大梁皇帝陛下。”
随着鄢玄瑞的一拜,他身边几位南齐的伴驾大臣亦随之行礼。
“太子为两国邦交远道而来,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了,还望太子莫要拘束,好让我大梁一尽地主之谊。”
裴臻客套罢,无需提醒,几个宫人便迎着鄢玄瑞和几个南齐大臣入尊座。
该到的人都到齐了,随着司膳房的女官领着一群宫女奉菜入内,宴席开始了。
这种宴会,多半宾客就是来凑个数的,以示宴会之盛大,和对齐国的重视。
只有裴臻和几个要臣同鄢玄瑞客套着,青鸾殿内外数百宾客,与大殿正中的靡靡歌舞可有可无地做着陪衬。
“真无聊。”戚玫小声抱怨道:“没进过宫的时候,觉得这里定是个精彩绝伦的地方,来了两回,倒觉得不过如此。”
见戚玦盯着裴臻他们不语,戚玫疑惑道:“五姐你听得这么认真啊?可我听着他们不就是在恭维来恭维去的,净说些客套话吗?”
戚玦把手指搭在唇上,轻嘘了声。
见状,戚玫没意思地托腮吃着桌上的东西。
这时,只听鄢玄瑞道:“此前劳烦陛下寻找皇妹一事,本想着提早让人快马加鞭将画像先行送给陛下过目,却不想天不遂人愿,在路上耽搁了数月,幸好如今也算是抵达盛京了。”
裴臻面上带着客套的笑:“既如此,便趁着今日一观此画,也好教我大梁的朝臣过目,届时朕会下旨全国张榜布告,想来定能早日送临照公主归故里。”
“那本宫就先替父皇和大齐谢过陛下了,父皇从前便疼爱皇妹,一别多年,心中思念,若是能寻回皇妹,我大齐百姓心中必然感激陛下。”
言外之意,能不能找到临照公主,是梁齐两国是否能化干戈为玉帛的关键。
鄢玄瑞朝身边的齐国大臣示意,那大臣便呈上一副卷轴,卷轴由两个内侍接过。
戚玦的手指悄然收起:终于还是来了。
只见内侍拿着卷轴,在青鸾殿正中徐徐展开。
众人的目光被吸引至此,纷纷好奇这位南齐公主的长相。
随着画卷的全貌被展开,所有人都表情几乎同时变了,变得微妙而不可言说。
饶是裴臻的眼底也骤然阴沉,金酒盏在他的手中细不可查地凹陷下去。
宾客间,低低的惊叹声压抑着,没有一个人敢大声议论。
戚瑶下三白的眼睛瞪圆了:“这不是……”
却被戚珞狠狠拍了下:“你闭嘴!”
鄢玄瑞瞥了眼周遭众人的表情:“陛下,如此看来,贵国可是有人见过皇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