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昱你是脑子泡酒了吗?当初是谁被退婚,又是谁臭不要脸来我们家三求四告,你自己若是记不得了,本侯便帮你想想!”
一听这话,有人接茬道:“戚侯难不成是想说,我们状元郎死皮赖脸非要求取一个乡野女子?这说出来谁信?不觉得可笑吗?”
那脸圆头尖的又道:“那女子可不兴娶啊,刚和曲家订婚,曲家转眼就垮了,曲连云都被斩了首,年纪轻轻就守了望门寡!”
“什么年纪轻轻?掐着手指头都二十一二了,这个年纪都还未婚配,莫不是个丑妇?”
“此言差矣!我在宫宴上见过,生得么,倒是个美人儿。”
“既如此,莫不是有什么隐疾?再不就是……哎哟,总不会是什么亏了德行的女子吧?不过那样的人家,只怕也养不出什么大家闺秀。”
“这话说得真够给人留面子,德行有亏?呵,怕不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戚家急哄哄把她送进尚书内省,怕是担心成婚后,便藏不住这水性杨花的隐秘了吧!”
“闭嘴!”戚玉珩忍无可忍:“姜昱,管好你的狗!否则我定告你一个造言之罪!”
却见姜昱无可奈何,似笑非笑道:“我可并未说过,旁人要如何猜测,我如何能管得?只是世上哪有那么多空穴来风?戚侯倒不如自正家风才是,单靠威胁又岂能堵得住悠悠众口?”
戚玉珩眼底一片腥红,他咬牙切齿道:“你敢不敢说清楚当初我长姐是为何与你退婚!”
姜昱却只是悠然自得地端起杯酒:“姜家消受不起这样的克夫之人,至于如何退婚的,多说只怕戚家面子上也过不去。”
听着姜昱似是而非地颠倒黑白,戚玉珩低低骂了声,便掀翻了阻拦他的人,健步如飞冲进酒楼。
没等姜昱反应过来,他便在众目睽睽之下,揪着姜昱的领子,把人提着就是好一顿打。
姜家护卫的拳头打在戚玉珩身上,他也不管不顾,专心狠揍姜昱。
姜昱虽是出身将门,走的却是文官路子,平日一副文质彬彬的文人模样,哪里招架得住身强体壮又常年习武的戚玉珩?
被打得鼻青脸肿不说,就连刚下肚的酒都被戚玉珩打得呕了出来。
戚玉珩提着姜昱,把人按在抱厦的栏台上,抽了佩剑横在他脖子上,冲着下面的人:“说!当初我姐退了你的婚,是不是因为你们家的人无礼在先,未解除与旁人的婚约而再聘!”
姜昱几乎被打成了姜兴,他的嘴含糊着:“是……”
“大声点!”
“是!”
“我姐姐来盛京后,是不是你们家一而再再而三提议重修旧好?!”
“是!”
脖子上的剑铁冰凉,姜昱只能心不甘情不愿认下一切。
得到了满意的回答,戚玉珩一把将人丢在地上,几个姜家仆从赶紧扶人的扶人,夺剑的夺剑。
他这才注意到,自己的身上不知何时被姜家仆从划了几刀。
抹了把腰间渗出的血,满手血腥,他在衣摆上擦了擦,竟是头也不回地昂首阔步离去,只留姜家人惊魂未定地收拾残局。
第149章 风云突变
次日清晨。
尚书内省。
几十个少女穿着整齐划一的浅青色衫裙,整整齐齐站着。
历时十余日的遴选,参选者已被淘汰了大多数,剩下的这些人已经毫无疑问入选。
而今早,只待公布六尚的最终人选,今年的采选就算正式结束了。
司宫令与六尚身居高位,身旁的女官将一封卷轴展开,逐个念着最终的结果。
戚玉瑄垂首立着,直到女官念到了她的名字。
“戚玉瑄。”
她步伐端庄,不疾不徐行至殿中跪下。
“戚玉瑄,入尚宫局,授正八品掌言。”
她心中蓦地一喜,这次参选,她最中意的位置正是尚宫局掌言。
尚宫局掌管闺閤廪赐、图籍法式、纠察宣奏,是最能磨练人的去处,他日便是出宫,她也能借宫中所学,周游四海,修编古籍,虽不及白萱萱樊绢绦之流名垂青史,但至少是她自己亲手选的路,也算是好好活了一场。
为了被准确无误分到尚宫局,她在几轮考试中有的放矢,竭力表现学识,而在她同样擅长的女红和书算上隐去锋芒。
戚玉瑄喜不外露,只端着身子叩谢:“下官戚玉瑄谢过司宫令,谢过尚宫及各位大人。”
她伸出双手,将官牌和官袍恭恭敬敬接过手来。
身为二十四掌,已有品级,便有自己单独的厢房,不必同女史一般四人同住。
被人引着到了自己的厢房,她发现这处的窗可以看见杏花,如今暖春时节,开得正好。
碧空如洗,春光暖透,临近中午,便有些刺目,但戚玉瑄心情尚好,盯着那片杏花看了许久。
她换上了那身官袍,衣服略有些宽大,尚宫大人说衣裳都是新制的,未能量体裁衣,这两天会有人替她改尺寸。
坐在镜前,她的头发绾得整齐,平日需配官帽,不能似以往那般梳太繁复的发式,只能盘个圆髻。
她把那朵栀子绒花簪在发间,又戴上官帽,虽说这般就看不到绒花了,但她还是不禁满意地笑了。
而这时,一阵敲门声忽然响起,一开门,见到的居然是宴宴身边的梁女官。
见她面露焦色,戚玉瑄心中忽感不妙:“梁女官……怎么了?可是娘娘有事吩咐?”
“玉瑄姑娘……”梁女官压低了声音:“出大事了,姑娘还请随我走一趟,去找娘娘商议计策!”
……
……
懿安宫偏殿,刚熬了一晚上的宴宴才休息不到两个时辰。
“娘娘睡会儿吧,这般身子只怕熬不住。”戚玦道。
宴宴却是斜靠在软塌上,道:“罢了,天光太亮,睡不着的。”
戚玦看了眼窗外,今天的阳光很好,天色蓝得发透,幽蓝似深不见底的水潭,让人心生不安。
许是连日不见荤腥,又赶上春困,她也觉得自己身上累得难受。
心里惦记着交代李子桀那事,也不知他和裴熠商量得如何了,她已经有好多日不曾见过裴熠了。
这般想着,又百无聊赖叹了口气。
戚玦正发着呆,忽而,一个宫女推门而入,她轻声道:“娘娘。”
宴宴抬了抬眼皮。
宫女道:“忠勇侯府的三姑娘戚珞求见。”
戚珞?
戚玦是知道的,宴宴给了戚珞好几封帖子,独独召见的日期空着,就是为了方便戚珞想见她的时候,自己填上时间。
只不过,太后重病,尚书内省也在选人,这般繁忙的时节,可一点不适合玩乐,戚珞素日虽行事不羁,但也不是个胡闹的人,怎么会这时候突然进宫?
却听宫女道:“娘娘,戚珞姑娘似乎很是焦急。”
宴宴眉目一蹙:“快请进来。”
“是!”
宫女刚走出去,不多时,戚珞便慌忙跑进来。
“娘娘!五妹妹也在!太好了!”
戚珞喘着粗气,头发都有些乱,怕不是骑马来的宫里。
“三姐怎么了?”戚玦起身迎上去。
却见她拉着戚玦的手抓得很紧,眼圈通红,几乎要哭出来。
“玉珩他……他……今天天没亮姜家的人就来砸门要人,说玉珩打死了姜昱!这怎么可能啊!”
宴宴惊坐起来:“什么……”
“怎么回事?三姐你说清楚!”
“我也不知道……可是玉珩只是打了姜昱,他自己说的,他并未下狠手,只是打了一顿,走之前都还好好的!姜家已经报官了,说要玉珩抵命……现在怎么办啊!”
有问题……一定有问题!戚玉珩不是那般没轻重的人,打死新科状元,借他十个胆他也不敢!
戚玦定了定心神:“我回去看看。”
“县主!”宴宴提醒道:“你是奉诏入宫,如何能自作主张离开?”
想了想,她道:“三姐,我们换一下衣裳!”
明白了戚玦的意思,戚珞飞快点头。
……
戚玦策马回到了忠勇侯府外的巷口,翻身下马。
她到的时候,门外乱哄哄一片,姜家的人披麻戴孝,气势汹汹就要闯戚府的大门。
而门外,除了叙白和戚瑶,以及戚府的府卫们守着,戚玦还看到了一群官兵打扮的人,将姜家人挡在门外。
而为首之人,身着熊罴绯袍,束以鸾带,鸾带两端垂穗,腰悬银牌,佩宝剑。
这是从三品武将的官服。
只是身上还多罩了件云兽暗纹帔风。
“裴熠……”
看到他在,戚玦悬着的心定了定。
只见裴熠那总是固执翻翘的头发,被严严实实埋在幞头下,一丝不苟的模样,看着老成了不少,倒也有几分唬人。
只见姜家带头的那个,看着四十多岁,目露凶光,像是姜家的什么族亲。
姜浩身在宁州领兵,非诏不得归京,便只能由族亲代为说项。
那姜家人竭声:“杀人偿命,天经地义!更何况死的是我姜家长房嫡子!更是当朝状元郎!如今死在戚家小儿手中,裴都尉要包庇不成!?”
却见裴熠只把手架在腰间剑柄上,道:“杀人偿命自是不假,但既是要拿人,便是要拿杀死状元郎的凶手,而今证据未明,请问凭什么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