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是裴臻提防冯家,所以才毒死太后?
不,不会。
弑母这种事情一旦被泄露,正好给了冯家人起兵的理由,裴臻不会干这种蠢事。
可如果不是裴臻,那当初给裴澈下毒的,岂不是另有其人?!
莫非是……靖王?
靖王既然能弄出玉革带一事,就说明他是有心挑拨裴臻裴澈的关系。
后来裴臻被贬去守关津,却毫无预兆地起兵谋反,先帝派了裴澈去平定。
两军对垒,裴澈带着阴宣侯的兵马,以及从全国兵马司调来的人,奉旨生擒裴臻,自然是要比裴臻的兵力更强胜。
而裴澈最后落败,除了有耿氏父女的出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裴澈中了奇毒。
如果裴澈的毒真的和靖王有关,会不会当初楚家覆灭的惨案,其实也有猫腻在……?
戚玦的心突突跳着,手心湿漉漉沁着汗。
这辈子她第一次……第一次觉得自己离当年的真相那么近……
给太后下毒的人就是当初暗中推动裴臻裴澈反目的人,就是当初害死她亲人的凶手之一……
“县主?”
戚玦恍然,如梦初醒。
“县主你怎么了?”
戚玦摇头:“多谢娘娘关心,臣女无事,只是这几日未休息好,有些懒倦。”
第148章 青萍之末
从宴宴那处出来,戚玦也来不及出宫去找裴熠,便先趁着懿安宫的人不注意,偷偷前往殿中省。
殿中省的小太监问及,戚玦就说是替贤妃传话。
小太监通报后,将戚玦迎了进去。
李子桀虽有些意外,但还是驱散了侍奉的人。
戚玦也不多做啰嗦,简明扼要地说了她的猜测。
“中毒?!”
吧嗒一声,李子桀手里的毛笔掉下滴墨水,在他的账本上晕开。
“对,我怀疑太后不是什么疑难杂症,而是被人下毒了,我想揪出这个人。”
李子桀愣了愣,后知后觉地擦着账本上的墨水。
“你怎么会这么猜?”
“我……”
戚玦一时也不知道如何解释,只道:“我见旁人有过这般症状。”
“你见过?”李子桀抬头:“那你可知道这是什么毒?可有解法?”
戚玦想了想,当初抓到投毒者,对方只说药是慎王给的,他只是奉命行事,并不知道此为何毒。
而在裴澈中毒后,她为保他和楚家能顺利抽身,便自己带了人去引开裴臻,亦不知裴澈之后如何了。
只是她这辈子恢复记忆后,知道裴澈人在越州,尚且活着,至于他如何解毒……她是不知晓的。
戚玦摇头:“我只见过症状,其余的,便不懂了。”
话锋一转,她道:“不过,给太后下毒之人,多半是想向冯家下手,我们总得有所行动。”
“你怀疑……”
“怀疑靖王。”戚玦道:“不是冯家,不是皇上,便只剩下靖王了,即便不是靖王也是他的人……小侯爷,你在殿中省,时常涉及宫中事务,可有什么可疑之人?”
片刻沉思后,李子桀缓缓摇头:“你一时让我想,我还未必能想到,不过后宫饮食由尚书内省下的尚食局供应,殿中省几乎没机会接触,如此一来,我接下来怕是得在尚食局中着手,若是必要,我会查清楚每一个女史的底细。”
“那就劳烦小侯爷了。”
“客气。”他道:“不过总得有个由头吧?不然我怎好无缘无故调查旁人?”
戚玦略一思忖,道:“不如小侯爷先想法子在尚食局的饮食里下毒,待到食物被送到懿安宫,自会被太医的银针发现,到那时,只怕刑部都能介入调查……”
“县主。”李子桀打断了她:“……且不说还不能确定这是投毒,就说你这个主意,一旦被发现你可知道后果?”
戚玦一噎,不语。
“县主今日真是有够莽撞的,怎连这一层都没想到?”
她默默,实在是这件事关系到当年惨案,她也是关心则乱……
李子桀叹了口气:“这样吧,此事我今晚先去寻表弟商议,咱们从长计议,县主也先装作无事发生,切莫打草惊蛇。”
“嗯。”她点头。
也只能先这么办了,作别了李子桀,戚玦心事重重地往懿安宫的方向走。
途中却看到今日皇宫格外热闹,掐算着日子,她这才想起来,今日是殿试的日子。
当堂出题,一问一答,当堂定下名词和官衔,这是大梁的殿试规矩。
想来季韶锦此刻已在殿中。
戚玦心中烦闷,便只能自我宽慰道:如今总归是万事向好,且先安心吧。
……
暮色西沉,洒金一般镀与宫闱高墙的绿瓦。
季韶锦昂首阔步走在宫道上。
与他一同列队的,是今日同参加殿试的考生。
他望了眼队伍之首的姜昱,而后收回视线。
他虽不能似姜昱那般,于殿试之时深得圣心,仅凭一问,就能从会试二甲一跃成新科状元,但今日,陛下授他从六品著作佐郎之职。
此官职隶属中书省,也就意味着,他不必如先前猜测那般下派至各州郡,他可以留在盛京。
望着高高宫墙的碧瓦飞甍,似乎越过这道墙就能看见戚玉瑄。
留在盛京,即便隔着这堵墙,他和玉瑄,亦能够岁岁常相见。
……
夜幕降临。
随着殿试落幕,今年的春闱算是彻底结束了。
华灯初上。
戚玉珩和几个从眉郡前来赶考的举子凑在一起,几人明显都喝了些酒,在闹市的摩肩接踵间,晃晃悠悠走着。
如今的戚玉珩可是春风得意,虽说只是榜末,但这个年纪能中榜已经不易。
“我跟你们说,你们这次可得在盛京玩个尽兴,到时候我亲自安排人将你们一路护送回家!”
“没考中有甚?我!新科进士!堂堂侯爵,等你们下次春闱,我必然已经身居要职!”
“想这些做什么?先玩乐要紧事,玩够了才有兴致读书!”
几人调笑着,推推搡搡,一举子一身酒气,坏笑道:“既如此,不如一块儿去乐一乐?”
“去哪?”戚玉珩的手搭在他肩上。
那举子啧了声:“自然是……那种地方啊,莺歌燕舞,美人美酒……就是不知道盛京的姑娘和眉郡相比,会不会别有风韵?”
戚玉珩打了个酒嗝,默默撤了搭在他肩上的手:“不去。”
那举子不依不饶:“不会吧?戚小公子你该不会还是个雏儿吧?”
说罢又开始毫无眼力见地大笑起来。
戚玉珩不屑地哼哼了声:“我才不去,不然我姐姐能打死我。”
“你长姐不是已经进宫去了吗?”
“剩下那几个……”戚玉珩讷讷道:“剩下那几个也能打死我。”
见戚玉珩没生气,那举子语言愈发放浪起来:“还装呢,你们还不知道吧?戚小公子自己不就有个姐姐,还是花娘生的,她难不成还会阻你去取乐?堂堂嫡长子,还怕她个小小庶出……”
没等他说完,戚玉珩便一拳头招呼到他脸上。
那人晕头转向抹着鼻血:“你……你怎么打人啊!”
却见戚玉珩此刻酒全消了,他冷着脸,看着自己的拳头,轻笑了声:“看着你是同乡的份儿上,我家食宿供给,好酒好菜,你倒有脸嚼起我家的舌根?”
“你……你!”那人憋了半天没说出一句话。
似乎是觉得不解气,戚玉珩对着另半边脸又来了一拳。
打得出其不意,连同行都几个举子想阻拦都来不及。
“你今晚就收拾东西滚出我家的院子,连夜给我滚!”
他们的动静已引得路过的人纷纷侧目。
正此时,只听一个满是酒气的声音传来。
“这不是忠勇侯吗?中了个榜末,竟也仗势欺人起来了?”
循声看去,只见酒楼上,抱厦中,竹帘卷起,几个金装玉裹公子哥围坐着,簇拥着的那个人,竟是今天下午刚骑着红鬃马,在盛京城巡游了一整圈的当朝状元郎姜昱。
而方才说话的,正是他身边一个脸圆头尖的公子,一边低声下气奉承着姜昱,一边又充当狗腿子,忙不迭对姜昱看不惯的人阴阳怪气起来。
那狗腿子似乎觉得还不够,又道:“虽都是中榜,但榜首榜末,那可是天差地别,就像同样列居侯爵,却也是不一样的。”
说着,身旁又有人附和道:“说来也是,门不当户不对,怪不得当初戚大小姐被咱们状元郎退了亲!”
一行人爆发出一阵哄笑。
看着周围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戚玉珩只觉得气得头顶发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