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戚珞没忍住:“我就是想问问,长姐的东西是不是都在你这?”
戚瑶更是不理解:“你问这个作甚?”
“我就问问,你吼我做什么……”
“我哪吼你了?”戚瑶声音一大,看着本就不近人情的脸,变得更加凶神恶煞。
她没了耐性:“一棍子打不出三句话,你能不能有事直说?”
“我说我说我说!”戚珞缩着脖子:“我想看一眼长姐留下的东西。”
“你要做什么?”
“看长姐的东西。”
“我是问你看长姐的东西做什么?!”戚瑶横了她一眼:“你打的什么主意?”
“我能打什么主意……”戚珞低着头,飞快瞟了她一眼:“我就看看。”
“不给。”戚瑶当机立断拒绝。
戚珞耷拉着脸,眼睛却在她屋里胡乱瞟起来:“是在那吗?”
“关你什么事?”
“要不就是那个箱子,还带锁呢。”
戚瑶嘁声:“你又没钥匙。”
“所以真在那?”
“滚。”
戚珞讪讪,眼神又在那个带锁的箱子上徘徊了一阵,才缩着脖子起身:“走了,你这人真没意思……”
……
翠微宫。
冯真真抬着失了血色的手指,紧紧抓着窗棂,雪光透过琉璃窗打在她木偶一般神态僵硬的脸上,竟瞧不出半点气色。
指甲轻碰着琉璃窗,咯咯哒哒响着,好像那天分娩时骨头发出的声音。
她就这么发着呆,看着窗外的大雪压弯了枫树的枝头,漫天雪白,白色的经幡在风雪里飘着,一时让人分不清雪与经幡的界限。
“三天后是姑母出殡的日子,对吧……”
她知道不会有人回答她,但还是喃喃自问着。
“我想回家了。”
想回到那个永远被珍惜爱护的地方,那个可以容许她肆意纵马的侯府。
“可惜,娘娘的愿望怕是要落空了。”
身后突然传来的说话声,是这些日子以来唯一有几分像活人的声音。
她怔怔回头,恍惚了许久:“你是谁……”
却见来人只是一抬手,翠微宫中的宫女们就退了出去。
她鞠身一礼:“娘娘身份尊贵,不记得刚入宫不久的嫔妾,倒也不足为奇,嫔妾说与娘娘听就是了。”
她稳稳当当跪下来,连头上的钗环都不见晃动:“嫔妾昭仪耿月盈,参见贵妃娘娘。”
“是你……”冯真真点头:“本宫记得你,本宫小时候和你见过。”
耿月盈闻言,眉头不动声色一挑:“嫔妾还以为,从前的事情只有嫔妾一人记得呢。”
她起身,在冯真真床边坐下。
似乎是太久没和人说话,冯真真显得有些迟钝,她忽然想起什么,问:“宫里是不是出事了?陛下在哪?又是谁把本宫囚禁于此?本宫的孩子在哪里?”
看着冯真真急切的眼神,耿月盈却只是微微一笑:“陛下在筹备太后娘娘的丧仪,此刻正在虽礼部排演流程,毕竟三天后,太后要被送往京郊皇陵同先帝合葬,谥号都取好了,叫懿德皇后,到那时候,陛下得亲自去送,一来一回就是一整天,礼仪自是复杂了些,所以陛下还得费些功夫,便让嫔妾前来看望娘娘。”
冯真真与她对视着,看着她眼里真挚但不达眼底的笑,冯真真的背脊隐隐生寒……渐渐地,原本已经十分苍白的面色变得如死人一般惨白。
“……陛下没出事?”
她小心翼翼问着,却似撕开自己最后一点点侥幸的防线。
“所以……带走孩子的是陛下?把我关在这里的也是他?”
耿月盈仍笑着,不语。
须臾呆愣过后,冯真真蓦地尖叫起来,绝望而恐惧。
“为什么!到底发生了什么!!!”
耿月盈只是冷漠看着她,仿若再说一件无关紧要之事。
“因为冯家倒了。”
第190章 背刺
“什么……”
冯真真抓着她的手臂拼命摇晃:“你说什么?!我家里怎么了!”
“历阳侯冯弋违抗圣旨,拥兵自重,意图谋反——这个理由,足够娘娘满门抄斩。”
“不可能!”
冯真真推开她,眼泪无意识地滚落着,痛苦与愤怒让她的声音变得尖锐可怖:“我父兄忠心耿耿!从未有过不臣之心!耿月盈,你身为乱臣贼子之后,到底是什么居心!迷惑君上要害我满门!”
“忠心耿耿?乱臣贼子?”耿月盈蓦地笑出声来:“当初阴宣侯府一样忠心耿耿,效忠大梁,从不参与党争,还不是被逼着成了个乱臣贼子?而你忠心耿耿的父兄,当初就是他们自作主张,私下杀令,将我阴宣侯府满门杀于奇鸣谷!到底是谁害的谁?!”
冯真真浑身僵着,连呼吸都被一并遗忘,她不自觉屈着身子往后缩:“你是来报仇的?是你污蔑我的家人?是不是……?”
她打理着被冯真真弄乱的袖口,道:“娘娘是真傻还是装傻?从娘娘被送进宫开始,历阳侯就已经不怀好意了,你明白吗?”
耿月盈挑着嘴角,漆黑空洞的眼眸却不含笑意,她忽地一把抓住冯真真的手腕,将她拖到自己面前。
“我的确想报仇,不光是报复冯弋和冯旭,还有你,凭什么原本都是一样的人,你可以灿若枫红,可以风光无限地做一朵尊贵的真牡丹,而我却只能在阴暗之处做一株缠枝牡丹?我就是想要你,冯真真,和我一样,万劫不复。”
她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柔和,却让人遍体生寒,似阴诡地狱里传来的低语。
“不过,冯真真,你落得如今,和我一点关系也没有,一直以来都是你最亲爱的家人和夫君,把你一步步推到这里的,我只做了一件事,就是把一切真相告诉你,让你做一个明白鬼。”
冯真真浑身发抖着,皲裂的嘴唇渗出丝丝鲜血。
“你什么意思……”
耿月盈莞尔:“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问问你,你想不想见见你的孩儿?”
“他还活着……?”原本已经绝望的眼里,忽然又闪烁起几点泪光。
“自然了。”耿月盈柔声笑着:“陛下很疼爱这孩子。”
一听此语,冯真真慌忙将自己的手从耿月盈手里挣脱出来,她爬下床,屈膝跪地,那总是带着理所当然的骄傲、高高昂起的脑袋,一下下砸在地上:“我求你!让我看一眼也好!我求你!”
“放心。”耿月盈扶着她,抚摸着她受伤的额头:“嫔妾会让你知道所有事情的。”
……
……
千里之外,越州边界。
日暮时分,霞光漫天。
眼看着天又要黑下来,而冯弋父子已然藏匿于越州山林间多日。
越州广阔,多是荒无人烟之地,山势险峻,多高山深谷,其间更是机关密布。
太后死讯传来,冯弋自知裴臻已然不容冯家,岂肯束手就擒?
他本以为越州乃穷山恶水之地,若能以大批兵马荡平,便能占据此地,以谋他日,于是便带着人马擅自攻闯,谁知却在山岭间迷了方向,还被机关困住。
趁此机会,裴熠带人围堵其后,冯弋父子进退两难,终于耗到了弹尽粮绝。
终于在天擦黑的时候,裴熠拈弓搭箭,一箭将冯弋射于马下。
危急之际,冯旭的马被埋伏的绳索绊倒。
冯旭重重坠马,眼看周遭亮起的火把围了上来,自知已无力回天,他拔剑就要自刎。
却冷不丁被一箭击飞了搭在脖子上的剑。
重重包围之下,人群里,裴熠一身战甲红帔,踏着烈马缓缓走来。
尚带着少年气的脸上异常冷峻,尚带着血污斑斑。
“冯旭,降了吧。”
……
终于,乱军之首就擒,被重重锁链押解于囚车上。
裴熠高坐于马背,战场上的血腥厮杀,悄然间为他镀上一重带着寒芒的冷冽,不怒自威。
今夜捷报会先发出,八百里加急送回盛京,而他在天亮后会先将人带回眉郡安置,然后,只要等圣旨一下,他就能回京了。
江上,几十余艘船顺流而下。
关津和宁州的人马暂且合流,裴熠将人分了三拨,一批留守越州边界,以防越州趁此战乱外攻。
第二批和第三批会被调回关津和宁州,虽说这两处都留了人马镇守,但毕竟是边境要塞,单靠兵马司的人,是抵御不了南齐趁机北上的。
毕竟南齐人言而无信也不是第一次了。
不止如此,他还要将以冯弋父子为首的叛军押回眉郡,等待盛京的指令。
前往宁州的的批人马,他安排了军中副将带领,眉江水域不通宁州,因此那批人马走陆路。
而他则带着回盛京的那一拨人走水路。
打了胜仗,众将士兴致不错,苦于此处弄不到酒水,便纷纷围聚着高歌助兴。
他们还从山间猎了几只山脊和野鸡,又在眉江上弄了几只鱼来烹了,吃了这么久的干粮,终于得见新鲜的荤腥之物,自是忍不住大快朵颐。
他在船舱之内,可以看见将士们的动静,见他们正兴致高涨,裴熠并未阻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