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玦知道狱中常有这种事情,她刚一进门就有手脚不干净的想对她动手,不过这里是天牢,关的都是要紧人物,狱卒也至多动动手脚,哪里敢真的大行凌辱之事?
看他们是不想活了!
戚玦抄起饭碗便砸了过去,隔着篱笆一下子狠狠命中一个正要行事的狱卒头上,霎时头破血流。
“谁啊!不要命了!”
那狱卒起身,朝她而来。
而戚玦此时也看清了,那被撕扯至衣衫半褪的女子竟是……月盈!
一瞬间,戚玦的脑中似响起一声惊雷,在极度的愤怒下,浑身的血沸腾般发出麻栗的刺痛。
身上的铁链哗哗作响,她冲上前去,脖子上的锁链被抻直了,死死绷着。
隔着篱笆,她一拳砸在狱卒的脸上,打得对方晕头转向之际,干脆用手铐的铁链套在狱卒的脖子上,而后她整个人向后倒去。
狱卒被勒着脖子,整个人被抵在篱笆上,戚玦用尽全身力气,竟活生生要把他勒死!
其他狱卒见状,打开了戚玦她们这间的牢门。
为了阻止戚玦继续行凶,他们抄起棍子一下下打在戚玦身上。
“姑娘!”
绿尘和戚瑶想要阻止,却被勒着脖子的铁链拘着,根本不得靠近。
戚玫的力气本就小,刚一上前便被推着摔倒在了墙角。
一时间,天牢之中一阵骚乱,尖叫哭喊之声不绝于耳。
戚玦似感受不到身上的痛,她杀红了眼,任凭一记又一记闷棍打在身上,都丝毫没有放开那狱卒的意思。
直到脖颈上吃痛,她才猝然一阵眩晕,倒在了地上。
而那个狱卒,眼睛凸着,舌头半个吊在外面,涕泗横流,早已没了呼吸……失去支撑的脑袋在咔哒一声后,变形地垂耷了下来。
竟被勒断了脖子……
“杀……杀人了!杀人了!”那两个狱卒惊叫起来。
很快,便有十数名狱卒闻声而来。
戚玦倒在地上,尚未失去意识,只是眼睛直勾勾盯着那被勒死的尸体,像只刚咬死猎物的狼。
几个人进来,不由分说把她架起了就要带走。
“你们做什么!”戚玫冲上去想要拽着他们:“放开我五姐!”
她一口咬在狱卒的手臂上,却被抬脚照着肚子狠踢一下,摔到了地上。
“这是天牢!你们疯了吗!竟敢行私刑!?”
戚瑶勃然大怒,拴着脖颈的铁链被拽得哗哗的,却是力所不能及。
不顾她们的叫骂,几人架着戚玦便离开了。
第196章 真相
戚玦的脑袋疼得厉害,她抬眼环顾周遭,发现自己是被带到了刑房之类的地方。
那些人把她锁在了刑架上。
她杀了一个,剩下的狱卒群情激奋,商量着要如何处置戚玦。
“我看弄死她得了,上头说起来,就说是这贱人偷袭咱们弟兄,扭打的时候不小心撞死的!”
“我看也是!这就是个妖女,方才还把老子的牙打掉了!”
“要我说,这贱人生得倒是不错,不如先给兄弟几个快活快活!”
“不要命的婊子!敢弄我们的人!行侠仗义是吧?逞英雄是吧?老子就让她知道知道什么是后悔!”
闻言,戚玦却蓦地大笑起来。
后悔?她只后悔上辈子死得太早,没能手刃那些欺负月盈的人!
这种事情若是在她眼皮子底下发生第二次,她才会后悔!
她承认自己方才是一时冲动,但此刻便是因此死了,她也没什么好怕的!
又不是没死过!
狱卒一鞭子摔在戚玦身上:“臭婊子!笑什么!”
刑架上,戚玦居高临下看着他们:“我在笑,要杀我之前也不去打听打听,我是为什么进的天牢?”
这天牢中都是些李子桀控制盛京后,抓的一些和裴臻亲近的臣子及其家人,他们便也理所当然地以为戚玦也是如此。
“我连皇帝都杀过,杀你个泥腿子,诸位该觉得鸡犬升天才是!”
闻言,几人都愣住了。
戚玦又道:“信不信杀了我之后,人头落地的会是你们?把我杀了,南安侯会放过你们吗?”
其中一个狱卒犹豫了:“要不先把她关这得了,横竖她早晚死定了,不劳我们动手……”
“怕什么!?”另一个道:“妖言惑众的疯子罢了,你还真相信她能有本事杀皇帝?”
“……”
“相信。”
毕竟刚才戚玦的疯样有目共睹。
正此时,有人匆匆闯进来:“南安侯……南安侯来了!”
方才还气势汹汹的几个人登时心虚起来,纷纷正色,点头哈腰着不敢说话。
直到刑房的门开了,李子桀缓步踏进来。
看到李子桀,戚玦的面色骤冷。
却见他只是抬手,那些狱卒便退了出去,只留下李子桀和几个随行之人。
李子桀打量着她,不禁摇头:“不过这么须臾,就能自己把天牢搅得不得安宁,不愧是县主,若非县主有此等翻天覆地的本事,本侯便也不会留县主的命了。”
“所以何恭平果然是你的人,帮宁婉娴盗金簪污蔑我的人也是你,对吧,容夕?”戚玦面无表情,只冷眼看着他。
李子桀只是笑着,语气轻缓,与平日无异:“最开始本侯也只是想让何恭平杀了宁恒,并利用胡氏,让她成为戚卓的枕边人,直到有一日掌控戚家,以便让戚家成为一个搅混水的鲶鱼,而你算是一个意外,所以我那时候的确是想杀了你的。”
轻笑一声,他话锋一转:“不过后来本侯发现,你更适合做那个鲶鱼。”
这时,侍从抬来了椅子,李子桀不疾不徐坐下。
“尤其是,在你搅混了裴子晖在时疫和七夕中的计划之后,本侯就觉得,你是最适合用来除掉裴子晖的人。”
戚玦定定看着眼前这个极其陌生的人,细数起来,所有的一切竟从一开始就是计划,实在让人胆寒。
“别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本侯,我会愧疚的。”李子桀微微一笑,露出几分怜悯:“县主有什么想问本侯的吗?”
“为什么?”
闻言,李子桀只是眉头微微一挑:“你指的是?”
“费尽心机筹谋多年,是为了什么?报复裴家人?”戚玦语气平静,无喜无悲。
李子桀似乎有些意外,默了默,他只是微微一叹:“需要理由吗?”
“权力。”他清润的桃花眼笑得半眯起来:“权力本身就已经够诱人了,本侯是李家人,权势滔天就是李家人的世代所求,请问县主,我还需要什么理由吗?”
得到回答后,戚玦自嘲地轻笑了一声。
“裴熠也在你们的利用范围内?”
“对。”李子桀答得干脆,又理所当然。
“李清如也知道?”
“县主高估本侯了,辛卯之战那年,本侯年岁尚小,若无祖父筹谋,我又如何能单靠自己改名易姓留在眉郡?”
戚玦眼圈微红,她强忍着怒意,问他:“当初其实根本不是什么裴子晖想要拉拢李家而求娶李珠灵,根本就是李家想篡权,所以用联姻为由和裴子晖结成一党,只不过是后来不知怎的,裴子晖反水,才逼得李家六子不得不自戕于奇鸣谷,伪造成为国捐躯的假象,以民心为要挟,迫使先帝放过李家其他人,我说的可对?”
“可以这么说。”李子桀道:“当初辛卯之战,按照原来的计划,是联合在宁州军中的埋伏好的盟友和关津军,并将‘裴子晖才是明帝属意的皇储’这件事昭告天下,以此为由起事,再由我姑母荣贤皇后里应外合除掉先帝,最后将裴子晖挟持进京,作为傀儡登基,由李家人掌权,只不过很可惜……一着不慎,让裴子晖跑了。”
也只有说到这件事的时候,李子桀那张闲逸的脸上才露出几分愤恨:“他为了避开我们的抓捕,误打误撞竟跑到了南齐,被齐国人抓个正着,又遇上当时还是荣王的荣景帝,恰好荣王也是个不甘屈居人下的,裴子晖把梁国的军机出卖给荣王,作为交换,荣王放跑了他,他便一路进京,把我们的计划告知先帝,并把自己摘了个干净,才害得李家几乎满门尽死。”
他冷笑一声:“若非如此,这天下早就已经改姓了李,李家人为了皇位死了这么多人——本侯又怎可能放弃呢?”
戚玦笑了,笑得声泪俱下。
在李子桀不解的目光中,她怒吼:“好啊!好极了!造就裴熠他这一生所有痛苦的罪魁祸首,到头来竟是他心心念念的李家人!到头来没有一个亲人真心待他!”
从头到尾,乃至他的出生,便是一场弥天大谎!
他怎么会是李家和裴家的孩子?李家和裴家怎么配有这样好的人?!
李子桀只是摇了摇头:“这你倒是冤枉我小姑姑了,还有萱姨,她们二人的确什么都不知道。”
轻描淡写地,他道:“李家男儿能为了那个位置付诸性命,李家的女儿自然也不会独善其身,我大姑母荣贤皇后自不必说,那么多年装疯卖傻骗过所有人,杀得先帝子嗣单薄,而小姑姑的作用,就是为李家生下裴氏血脉,还有萱姑姑,她更是祖父精挑细选用来离间裴子晖和先帝的利器。”
“……什么?”戚玦一时没反应过来。
“其实当初裴子晖和裴子焕的关系还是不错的,按裴子晖当时的性子,便是知道自己的皇位是被先帝夺走的,也未必会心生反意,所以他会喜欢上萱姑姑,以及萱姑姑被送去南齐和亲,乃至萱姑姑自刎阵前,每一步,都是祖父一步步谋划的结果……至于齐威帝么,本来就是李家的盟友。”
听到这里,戚玦已全然说不出话了。
她只觉自己被无边的恐怖笼罩着,似逐渐收笼的天罗地网中无谓的困兽。
这种绝望,大抵相当于她年少时,在水中无法自控,逐渐吞噬她的枯井。
不知多久后,她才逐渐找回声音:“楚家的事……你们参与了多少?”
“你是说楚家葬身奇鸣谷么?”他悠悠起身:“具体论起来,也没做什么,只不过是如你中毒那次一样,把裴子晖下给裴澈的毒给换了,换成无药可医的奇毒,但这整件事主要还是裴子晖所为。”
“为什么?”戚玦追问着,晃着刑架上的铁链又是一阵响动:“为什么!”
“你怎么老是喜欢问为什么?”
李子桀轻声细语地,但却让人觉得浑身发冷:“其实这件事情还是挺出乎意料的,原本我们还以为结果会是裴臻败亡,裴澈获胜,所以自然要毒废他,而裴子晖作为这件事的主使,罪行被披露之后将为千夫所指,这时候,最适合登基的人就是裴熠,彼时年幼的裴熠,会是最好控制的傀儡人选,而李家身为外戚,便理所当然能辅政掌权。”
说罢,他幽幽一叹:“可惜啊,谁也没想到裴澈那里居然出了耿丹曦父女这样的内奸,也没想到裴臻会潜回盛京亲手杀了他亲生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