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一样。”戚玦道。
耿月盈笑得娇俏,她道:“作为不讨厌我的人,你就已经够难得的了,所以我若是有机会,一定会帮你,毕竟……你可是我的杀父恩人呢。”
而这时,外头传来了响动。
二人抬头,循声看去。
借着昏暗的光线,戚玦看清了来人。
是耿澶。
“好了不说了,我要走了。”耿月盈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回首看她,笑得神秘莫测:“戚玦,你可要撑久一点。”
话音未落,狱卒已经恭恭敬敬打开了牢门。
“三姐姐受苦了。”
耿月盈轻拂了拂鬓发:“没什么,只是有几个不长眼的东西敢动我。”
耿澶面色陡然一沉:“三姐姐说要怎么处置。”
“杀了吧。”耿月盈说的轻飘飘的,还带着几分慵懒。
伴随着那天的几个狱卒凄厉的求饶声,耿月盈就这么昂首阔步,不疾不徐走出了天牢大门。
戚玦默默看着他们离开的方向,陷入沉思。
耿澶能这般从天牢带人,必然是经过李子桀准许的。
所以,是因为耿澶在替李子桀做事?或者说,他能给李子桀提供什么有用的东西,比如……阿冬。
最开始阿冬就是主动跑去耿澶他们那里的,所以现在,阿冬最有可能的去处仍是他们那。
只是她很好奇,他们到底是什么时候知道阿冬的身份的,以及,又是用了什么法子,让他能这般心甘情愿为人利用呢。
戚玦正想着,戚玫却没好气地坐到了她面前。
“五姐。”
“怎么了?”
戚玫噘着嘴:“那天你从刑房回来,那个耿月盈她看都不看你一眼,一句谢谢都没有,简直是个冷心冷肠的白眼狼,我说她几句,她还欺负我!”
戚瑶在旁,不紧不慢道:“对,说几句就被人说哭了。”
戚玫也懒得理戚瑶了,她哼哼唧唧着:“你为何老是对那种讨厌的人那么好?”
“我对你不好吗?”戚玦说着,双手托着她的脸掐了掐。
“她哪能和我比!”戚玫撒着娇抱住戚玦的手臂:“我可是你妹妹,而且五姐最喜欢我了。”
“对,最喜欢你了。”戚玦没忍住,又在她脸上掐了几下。
正此时,又是一阵骚动。
有人高呼一声:“摄政王到!”
众人哗然:我朝哪来的什么摄政王?
果不其然,只见李子桀竟已然在国丧期间换上了赤色蟒纹的亲王袍服,这样浓艳的颜色,在那副清润温雅的长相下,竟透出几分妖冶。
随着他的到来,戚玦她们都牢房门也被打开。
几人顿时紧张起来,戚玫更是恨不得整个人都趴在戚玦身上。
“你们要做什么!”
但狱卒还是直奔戚玦而去,不由分说便将她的手臂扭着,押去了刑房。
戚玦早知有这一日,便也不做无谓的挣扎。
戚玦被捆在张末端带着立柱的长凳上后,刑房大门砰一声关上。
刑房中只留了李子桀和两个狱卒。
戚玦恨毒了李子桀,如今与他面面相觑,她只恨不得亲手杀了他。
李子桀看着戚玦的眼神,确实缓缓一笑:“县主想好了没有?虎符的下落,以及进入越州的法子,只要把这两件事交代清楚,本王就送你去见我那表弟。”
戚玦却冷嗤一声:“几日不见就已经是摄政王了,姜昱和宁婉娴的孩子还真是天赋异禀,不到一岁就能下圣旨。”
李子桀的面色肉眼可见地沉了几分。
她又道:“摄政王既然能拿着玉玺私自下圣旨,已然是权势滔天,何不直接登基?作出这幅忠臣良将的模样,却干的是挟天子令诸侯的事,没得让人恶心。”
大约是真的生气了,李子桀不怒反笑:“原以为你对我那表弟是有多情深义重,如今看来,不过尔尔,才几日不见,这张嘴就活过来了,本王还担心你会殉情,特地让人留意着,看来,是多虑了。”
提及裴熠,戚玦只觉心口狠狠被剜了一下,她咬着牙不让自己因为愤怒失去理智:“……他可不舍不得我死。”
李子桀听着,他来回踱步,片刻沉思后,他攥成拳的手抵在唇边,低低笑了声:“很好,你既想活,那便很好办了。”
戚玦眼中微微一动,就见狱卒拿了约摸五六寸的长针上来。
“本以为对付你这种人该以攻心为上,现在看来,贪生怕死,人之本性,还是用刑干脆些。”
李子桀的眸色陡然一凛,他信步坐下,沉声:“动手。”
狱卒们将她的手松了绑,戚玦知道自己要面对的是什么,更知道自己的处境。
知道挣扎无用的时候便也不挣扎了,横竖逃不掉,何必在这时候再鬼哭狼嚎地丢脸一回呢?
长针顺着她的指甲缝隙钻进去的时候,戚玦倒抽一口凉气,即便她有心压抑,喉间仍是不可自控地发出沉闷而恐怖的呻吟。
她死死瞪着李子桀,她要把这副嘴脸刻在脑子里,她一定会杀了他的!一定会!
李子桀闲坐着,缓缓道:“可惜了我那表弟,用了他的命也没让你心死,不过……他倒也不算白死。”
“李子桀!你不得好死!”无边的痛苦中,戚玦竭声痛骂:“当初在眉郡我就该杀了你!李子桀!乱臣贼子之辈!”
他却置若罔闻,只是翩然一笑:“乱臣贼子?古往今来哪个开国皇帝不是乱臣贼子?戚玦,你已经没有机会了,本王的大业已成定局。”
话至此处,他不禁朗声而笑:“知道为什么我说裴熠不算白死吗?你应该知道,裴子焕的皇位是从裴子晖手里抢来的,而当初明帝传位裴子晖的圣旨被裴子焕焚毁了……但事实上,那封圣旨是被我大姑母荣贤皇后留下来了。”
戚玦疼得喘息不止。
十指连心,戚玦只觉自己的双手无比灼痛,长针深入让她的手指不能屈伸,只能僵硬而麻木地抻着。
李子桀续道:“而本王用裴臻的名义杀了裴熠和乐清夫人母女,再将这圣旨公之于众,你猜天下之人会怎么想?自然是觉得裴臻害怕皇位完璧归赵,而匆匆杀死裴子晖和他的后嗣,并且本王也替冯家平反了,说他是帝王多疑,戕害忠臣良将……如此一来,天下都会唾骂裴臻,本王另立新皇之时,民意上的阻力便小了许多,而你——”
他起身:“平南县主戚玦,就是那个刺杀暴君的义士,只可惜,也因此而殒命……这样足以名垂青史的故事,不知县主可还喜欢?”
“李子桀……”戚玦恨不得咬断他的脖子:“我会杀了你的!”
“不用谢。”他莞尔:“同样是败者,你的故事比裴臻好多了,裴臻的谥号你猜叫什么?梁戾帝,等这件事昭告天下,他的名声,算是彻底完了。”
疼痛已然盖过了所有知觉,不光手指,她的手臂也钻着疼。
鲜血淋漓着,自她的指尖淌下,戚玦的额发已然湿透,汗珠顺着发梢划落在脸上,缓缓勾勒着下颌。
但她却蓦地大声笑起来。
这笑声让李子桀脸上的笑意沉了下去。
却见戚玦干哑着喉咙,声嘶力竭道:“李子桀!你其实已经急了慌了吧?否则也不会着急与我说这些!事情其实根本没有如你所说的那般顺利!”
第201章 攻心
李子桀上前,狱卒们也停了手。
他一把掐住戚玦的下颌。
却见戚玦血汗淋漓地展颜一笑:“李子桀,没有裴臻的诏书,你们名不正言不顺,没有虎符,控制不了兵马司,你们更怕窃弄权威的事情败露,引得天下讨伐,所以把盛京围得铁桶一般……但盛京城中没有蔬食供应,不与外界来往,又能撑得住多久?没了粮食,百姓就要暴乱,我关在这里也有十几日了,盛京城中义仓的粮食还剩多少?啊?”
见李子桀面色阴沉,戚玦却不住口:“你这般着急告诉我这些,无非是让我觉得自己已经彻底没有击败你的希望了,倒不如把虎符的下落拱手相送,这样还能侥幸保住性命,可……我真的不知道虎符在哪,有你这般日复一日的挑唆,裴臻早就不信任我了,你怎么会觉得他会肯告诉我?”
李子桀眉头微微一扬,掐着戚玦下颌的手愈发用力。
“不过摄政王,名不正言不顺有什么关系?你手握兵权,待朝局平定,早晚有一天废了幼帝,你就能自己登基,所以你在担心什么?我猜猜……你要我说出攻入越州的路线,是为了对付越州,因为越州那个可是正经的裴家人,比你更有资格继位。”
忽而,她的笑又加深了些:“忘了,裴衷是姜昱的孩子,所以其实,你其实也和姜浩貌合神离,表面上扶持裴衷登基,背地里,却谋划着如何除姜家,废幼帝……”
戚玦话音未落,脖子便被李子桀扼住。
“……摄政王少有这般气急败坏的时候,看来,是我说对了?”
戚玦被掐着,双眼憋得通红。
“戚玦,本王可以随时杀了你。”李子桀那双桃花眼里浸满脸杀意,将戚玦的喉咙捏得咔咔作响。
“那你杀吧……我没异议……”戚玦几乎不能呼吸,但还是强挤出一抹笑,满是挑衅。
闻言,李子桀反倒是松了手。
戚玦大口喘息着:“……李子桀你别后悔……你若是想从我嘴里听到什么,是决计不可能的……”
平静下来后的李子桀坐回团椅上,徐徐道:“这样吧,用你最擅长的法子,咱们做个交换。”
戚玦扭了下被掐痛的脖子,不由分说:“滚。”
“听本王说完。”李子桀看着她:“你不是想活命吗?既如此,用虎符的消息换你的命,用越州的消息换戚家其他人的命,如何?说出来,活,不说,死。”
“傻子才会相信背叛过自己的人,摄政王,你已经不可信了。”戚玦嘲弄道。
李子桀无奈摊手:“可信不可信,试试不就知道了?你的命只有一条,但你家那几个,可够杀几天呢,本王就杀到你说实话,如何?”
“李子桀!”
他笑了:“今天从谁开始好?似乎与你关系最好的那个……戚玫?还是被乐清夫人偷龙转凤的裴满儿?那可是裴熠的血亲,从她开始会不会太残忍了些?”
“李子桀你敢!”戚玦挣扎起来,连带着木凳都响了起来。
“或者……”李子桀忽然顿住:“要本王宽限几天也不是不行,你若告诉本王一件事,本王可以给你几天时间考虑,晚些再杀。”
戚玦仇视着他,不语。
李子桀起身,行至她面前,居高临下看着她,他低声:“现在告诉本王,戚珑何在?”
戚玦蹙眉:“你……想做什么?”
“告诉本王,你们把她藏哪了,说出来,本王可以给你几天宽限。”
戚玦敏锐地从他眼里捕捉到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