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熠愣了愣,言不由衷道:“嗯。”
她的动作变得小心翼翼,尽可能让自己得以挣脱出来,却又听到裴熠嘶了声。
“阿玦,好疼啊!”
“好好好,我不动了!”
戚玦老老实实躺了下来,还没躺好,她又挪了挪:“不行,这样压着你手臂了。”
“没事的。”
他圈着她腰肢的手在黑暗中悄悄收紧了些,声音闷闷的:“没压到伤。”
戚玦听到,他的心跳声更快了。
商船随着江水起伏,轻轻晃动着,木板缝隙里透着的江风夹着些许淤泥的味道。
他们二人静默无言,似浸在温热的水中。
这样亲密又别扭的距离,让彼此之间生出些许依赖感,气息此起彼伏地交缠着,心照不宣又暧昧不明。
“烦死了。”戚玦嘟囔了声:“你这么大本事怎么不跟着船一路游到越州去?上来做什么?烦人得很。”
“我错了。”裴熠低低应了声。
戚玦不依不饶:“居然还敢瞒我?今日敢瞒我,他日还有什么事情是你不敢的?若不是看在你有伤,我定要与你动手!”
裴熠的呼吸拂在她额上,气息轻软,似在撒着娇:“我错了,再不敢了,往后唯阿玦之命是从。”
他说着,在她额上蜻蜓点水般落了一吻:“阿玦别怪我了,好不好?”
“……”
戚玦不说话了。
……
戚玦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总之她两辈子都没有过这般诡异的睡姿。
她一睁眼,便对上裴熠的睡容,他们额头相抵,鼻尖相触,呼吸交缠,而她自己也不知什么时候抱紧了他。
盯着裴熠纤长低垂的睫毛看了许久,戚玦才逐渐回忆起昨晚发生的一切……一时,脑中轰轰作响,如闷雷滚滚。
她连忙撤开环抱裴熠的手。
也是在此时,只见裴熠悠悠转醒,船身轻晃,透进屋中的光斑在他脸上摇曳,让他的眼瞳闪过一阵稍纵即逝的琉璃色。
他的双眼缓缓眨了两下,才终于在恍惚间收敛神智,四目相对,彼此眼中的惊愕一览无遗。
为了克制住自己羞愤欲死的心,戚玦几乎是咬牙切齿:“既醒了,就快点起来,把这该死的纱布……解了。”
“哦……”
后知后觉,裴熠扶着她,二人一齐从床上坐起身来,避开对方的目光,他们手忙脚乱让自己从纱布的缠绕中挣脱出来。
戚玦的身上,和床榻上都不免沾了血,但经过一晚上,裴熠身上的伤口已经凝结,看着已无大碍。
他低着头,把昨晚戚玦缠了一半的纱布在身上绕好,最后在腰间打了个大大的蝴蝶结。
狭小的屋中,历经昨晚的荒唐,此刻二人都变得忸怩起来,一人坐床头,一人坐床尾,隔得远远的。
就在沉默间,一阵敲门声咚咚响起,戚玦惊得心口一阵抽痛。
“县主,殿下,今天白日不会经过什么水驿,二位可要出来透透气?”
是云容的声音。
戚玦抚着心口……两辈子都没如此心惊肉跳过。
“多……多谢!我们即刻就出来!”她连忙答应道。
他们到底是有什么本事,回回都能把光明正大的关系弄得似在偷一般?
而身侧,裴熠已经穿好了衣裳。
往外走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似乎听到裴熠嘲笑一般地嗤了声。
可当她皱着眉回头的时候,却又看到他一本正经又颇为无辜的神色
“……”
第223章 江上
江上视野开阔,凉风习习,鸥鹭纷飞,阳春三月,正是草长莺飞时节。
望着明媚的江景,戚玦心中的燥热终于一扫而空。
这一路,他们每逢水驿便躲进船舱深处的小屋,船行至山野之地,便跑出来透气。
接下来的日子,大约是害怕再发生那晚的事情,两个人都规规矩矩地保持着距离,哪怕是睡一床,也隔了条被子,不敢有半点越界。
便这么过去了大半个月,他们在四月初到达了涧西镇,再有半个月就要到眉郡了。
……
“阿兄!嫂嫂!”
“姑娘!”
“五姐!”
戚玦终于在涧溪镇见到了戚玫她们,许久不见,颠沛流离,不料戚玫反倒胖了些许,脸又圆了回来,只是连日行船让她晕船的老毛病又犯了,气色看着不大好。
她扑在戚玦怀里蹭了又蹭,却被颜汝良不怀好意地敲了脑袋:“行了行了,再不去船底下藏身,待会儿被抓走了可别把我供出来。”
“你能不能别动手动脚的!”戚玫本就烦,她捂着脑袋,气急败坏给了他一脚,却扑了个空:“人都被你打傻了!”
逃过了一脚,颜汝良还不闭嘴,又凑过来小声道了句:“已经不会更傻了。”
“没完了是吧?”她一拳头打在颜汝良身上,只不过她的拳头是软的,自然不疼,颜汝良也半点没有要还手的意思,反倒乐不可支。
怪,太怪了……此情此景,戚玦在旁看着,眉头都皱紧了。
“你们走不走了?”戚瑶横眉冷眼看着,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一个两个怎么都他娘的这么烦人?
戚玦被拽着和戚玫她们进了同一间船舱下的秘密房间。
她发现似乎玄狐的船构造都十分相似,就连这房间的位置都一样。
想来玄狐总是干些杀人越货的勾当,有这样一个方便藏人藏物的密室倒也方便,只是似乎这艘船的密室会比她和裴熠来时乘的那艘要多。
她此刻和戚玫、戚瑶、绿尘、小塘、裴满儿她们勉强挤进了一间,裴熠则和叙白他们一处去了。
“这船到底有几间这样的密室?”她不禁发问。
……
“这船到底有几间这样的密室?”
隔壁间,裴熠看着置身于昏暗中的颜汝良,也问了这个问题。
“八间。”颜汝良道:“藏东西方便嘛。”
裴熠思索着,点点头:“那倒是比我们乘的那艘宽敞,那艘船只有一间。”
“那艘也有八间。”
“……那你为何让我们住一间?”
“你与县主住一间!?”叙白几乎破音。
颜汝良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叙白兄弟冷静,何止是住一间?还是在一间住了半个月。”
震惊中,裴熠压低了声音:“那你为何……”
“不用谢。”
“谢什么……?”
颜汝良失笑:“殿下别装了,一见面我便见殿下满面红光如沐春风,分明也是十分享受的模样……殿下就说吧,这半个月里,可曾与县主共度良宵?若说一次也没有,说出来是没人相信的。”
叙白扒开了颜汝良捂他嘴的手:“你对县主做了什么!?你说清楚!”
听着外头由远及近的脚步声,裴熠和颜汝良借着微弱的光线对视一眼,毫不犹豫齐齐上阵,将叙白抓着手脚捂着嘴按在床上。
直到检查的人离去,他们才小心翼翼松开。
却见叙白仰面朝天躺着,两眼发直,若不是还有呼吸,他们都怀疑自己是不是把人捂死了。
……
从涧溪镇到眉郡的水域途经之处多是丘陵山野,偶有小村镇零星错落,他们也终于能够在外头多待片刻了。
戚玦寻了张弓试了试,果然……
她的力气已经不足以拉开了,想来是牢房中这些日子已经让她的身子虚耗至极,可怜了她苦练两世的技艺,也不知何时才能稍有恢复。
不远处,叙白遥遥望着她的方向,手里攥着个玉簪踟蹰不前,他深吸口气,终于下定了决心,却在迈出步子的刹那,看到有人靠近了戚玦。
他手忙脚乱躲在了桅杆后,也看清了戚玦身边的人是谁。
端郡王……
只见戚玦看到了裴熠后,便将弓放了下来,两人不知说了什么,裴熠竟在环顾四下后,从身后将戚玦环在了臂弯间!
而戚玦,却不见半分反抗的意思……
这厢,裴熠从身后把着戚玦的手挽弓搭箭:“阿玦,若你来瞄准,我来拉弓射箭,你看如何?”
“能行吗?”戚玦嘟囔着:“试试?”
裴熠目视前方抬了抬下巴:“那有只野鸭子。”
“就它了。”戚玦沉眉,瞄准了那只野鸭。
……
直到被玉簪上的珠饰扎得手疼,叙白才如梦初醒般缓过神来。
他分明看见裴熠的脑袋好几次挨着戚玦,挽弓的手更是自始至终就没分开过,可……戚玦却似习以为常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