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役翻找了几个,里面都是一些杂耍用的家当,还有一些干粮。
寻至最后一个,那箱子异常轻飘。
小石头一手打开,里面空空如也,可是却满箱血迹,已散发出一股恶臭味!
林飞鱼急忙探头,那箱子里的景象着实吓人。
除却血,还有无数被血块包裹的毛发,仿佛箱子里曾死过一个怪物。那血已凝固成黑色,糊得四壁皆是,伴着恶臭,令人毛骨悚然。
赵春明片刻回神,厉声:“快把他们捉拿归案!”
就在众人要走时,小石头神色肃穆,说道:“等等。”
众人一顿,便见他小心地往衣柜后面走去。
满屋寂静,这时他们也听见了那里似乎有什么动静,窸窸窣窣的,再细听,甚至还有喘气声。
小石头猛地将柜子拉开,不等对方尖叫,他先叫了一声往后急退:“有妖怪!!”
他一个退后,撞在程聿身上。程聿一听有妖怪,连拉半拽地带着他一起连连后退。
十四却一步上前,想去看看是什么妖怪。
这一看不要紧,看了后也是咋舌,退了半步:“真的有妖怪!”
众人顿时紧张起来,有的后退有的往前凑热闹,都想看看是什么妖怪。
林飞鱼握了握拳冲上前去,就见柜子那半蹲了一个……毛茸茸的怪物。
那怪物满身黑色皮毛,看不清眼睛鼻子,四肢奇长,像极了深山里的猿猴。
它惊恐地贴着墙壁,咿咿呀呀地叫了起来。
可它的嗓子仿佛被什么堵住了,一点像样的话都喊不出来,没有人的发音,没有兽的吼叫。
林飞鱼看着看着,突然猛然一怔:“这不是野兽……是人啊!”
她这一说反而更让满屋人毛骨悚然:“人?”
“人?!”
小石头镇定下来,忽然想起来了:“那杂耍班新奇的表演就是野人爬架,他们说是狗,只是生得怪异!”
有些去看过杂耍的衙役也回过神来了:“对、对,杂耍班是有这么个绝活,也正因此,百姓都跑去猎奇,生意十分火爆。”
林飞鱼小心靠近“野人”,伸手说道:“我们不会伤害你的,你出来吧,那些抓你的人已经跑了,我们是衙差,你不会有危险了。”
“呜呜呜……”野人一晃,眉毛处垂落的毛发也随之一晃,隐约露出了一双沧桑的眼睛。
是个女人。
林飞鱼心头一紧,她始终朝她伸手,试图减轻她的警惕之心。
野人盯着她的脸许久,似乎终于确定她不会伤害自己,才终于缓缓地走了出来。
一身毛发长有三寸,仿若水草轻晃。
林飞鱼握住她的手时,却明显感觉到这些毛发不是干枯无力的,还充满着旺盛的生长力。
她的心头掠过一种不好的猜测。
她低头直直盯着野人身上的黄色毛发,蓦地想起在那无名氏身上发现的那几根奇怪的与发色不同的毛发。
林飞鱼不由屏住呼吸,在她身上轻轻拔了一根毛发。
发根处,赫然带着血。
这毛是“活”的!
她愕然,哪怕是这八年见过再多离奇惊悚的事,她都没有这样失色过。
毛是“活”的,那就意味着这皮毛是长在了她的身上。
可一个正常人怎么会长出这么多毛发?
无非就是……别人栽上去的!
她几乎站不稳,以万分怜悯地眼神看着她。
伸手将女人耳边的毛发撩开……没有耳朵。
鼻子……没有。
就连双唇都被削去。
一切的手法,都跟无名氏男尸的一样。
她颤声:“我知道……那人的尸体,为何会会被剥去皮肉了……”
她抬眼看着满屋眼露惊恐的人,缓缓说了四个字,“采——生——折——割。”
第64章 麒麟县人
采,找寻;生,活人;折,折断;割,切割。
这是流传于江湖的一种残忍手段。
当用在一个人的身上时,大多都是为了让其成为四肢残缺的乞丐,以万分可怜的姿态出现在市井中,博得同情,让人施舍。
官府也见不得这种毫无人性的手段,所以一直明令禁止。
林飞鱼见过这样的乞丐,几乎都是年迈老幼者。
但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将人变成兽,再以此杂耍来赚钱的。
这种钱……他们真的收的安心吗?
妇人已经被带回衙门安置,林飞鱼却还没有从那种震惊中回过神来。
她坐在桌前喝了好几杯热茶:“我没有想到世上会有人如此残忍……”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把人的皮剥下,再将兽类的新鲜皮毛活生生地贴在人的血肉之上,等它们愈合……最终成为一个人彘般的怪物……”
林飞鱼提及过程,又觉浑身不适。
程聿安抚说道:“那杂技班子的已经被抓回七八,他们终会得到应有的惩罚。”
赵春明叹道:“我们是碰巧见了一伙,可没碰着的呢?”
程聿坚定说道:“至少我们抓捕了一伙,免了往后好几人受难。”
两人看着程聿,都是在底层挣扎过的人,听见他这般说,总觉像圣人一样,这样向上,显得他们万分颓靡。
却又隐隐羡慕他的开朗。
程聿说道:“那采生折割的手法我在相关卷宗上也见过,受害者多是老幼妇孺。”
林飞鱼说道:“那妇人约莫是六十的年纪。”
程聿点点头,这时有衙役跑来后衙,说道:“大人,又抓回几个嫌犯,有个为首的说他知道这事,若是坦白说了,望能求个活路。”
“好,我去审审。”
赵春明起身往外走,林飞鱼也立刻起身,可心绪不宁,身体晃了晃,还是程聿扶住了她。
“我扶你去吧。”
林飞鱼好奇问道:“师爷怎么不说让我别去?”
这好像很不怜香惜玉啊。
程聿“诶”了一声:“所以我该这么说吗?”
林飞鱼忽然笑了笑,轻轻摇头:“师爷能把我当成一个真正的仵作,不先入为主代入我姑娘家的身份,这很好。”
作为姑娘家她可是在尘埃里活得太久了。
总是被无视,被嫌弃。
这种被给予尊重的感觉,许久不曾有了。
到了前堂,那中年男子早就跪在了那。
他一见了赵春明就伏地说道:“大人饶命啊!主谋是我们班主,我们都是被逼的。人是他抓的,剥皮粘毛的主意也是他出的,陈才也是他杀的!”
赵春明问道:“我们衙门在芦苇里找到的那具无皮男尸叫陈才?”
“是!”男人说道,“不但是陈才,还有好多,班主前前后后杀了起码有六七个人!”
这数量让众人都吸了一口凉气。
程聿问道:“那六七人都是像陈才这般死法么?”
男人说道:“是!起先抓了一些无家可归的人,只是断手断脚毁了脸,可后来这乞讨赚的钱太慢了。
一日我与他经过一家杂技班,瞧见那些人抓了山猴子表演赚钱,百姓喝彩声不断。班主回来就抓了个少年,再、再剥皮,拔了狗毛要粘,可少年已经死了。”
他说得直摇头,回想过往已是浑身发抖:“他说第一次力道没把握好,便很快去抓了第二个少年。剥皮后少年倒没死,可过了两天浑身发痒溃烂而亡,又死了一个!”
林飞鱼略一思索说道:“因是狗毛太脏,侵蚀了骨肉。”
“对对,班主也是这么想的,于是他又抓了第三个少年。将狗毛洗得干干净净,这一次……成功了。”
男人头也不敢抬,唯有伏地说话才让他不至于抖得太厉害,“可少年忍受不了痛苦,趁我们不注意自尽了。”
他叹了一口气:“再后来,又抓了第四个……第五个……直到碰见陈才,许是他体质好,班主手法也娴熟了,陈才是活得最久的,还会表演,赚了好多的钱。
我们打算乘船南下,一路杂耍赚钱。可没想到上船后,陈才的情况陡转直下,眼见活不了了,可船一时半会停不了岸。”
程聿追问说:“所以你们在货舱杀了他,趁着夜深人静,半夜抛尸河中?”
“是,原本以为如此是神不知鬼不觉,可谁想被芦苇挡了尸体,被你们发现了。”
他说到这时,仿佛有一丝不甘心。
程聿冷笑:“若没有这种事,你又怎会说出实情。”
男人抿了抿唇,没有争辩。
程聿细想片刻他的话,问道:“你说班主抓来做采生折割贴狗毛的人,都是少年?”
“对,十五六岁的少年身体好,遭得住这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