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却因为血迹满地,美人身下的几滩血泊而显得诡异可怕。
安王爷背倚椅子,面色沉冷地抬了抬手。
那鞭笞的侍卫立刻停下。
“本王再问你一遍,这个孩子到底是谁的?”
奄奄一息的美人再受不住刑罚,哭泣道:“奴婢撒了谎……他不是您的孩子……王爷放过我吧……”
“呵……”安王爷问道,“那是谁的野种?”
“奴婢不知道……”美人哭道,“也可能……就是王爷的。”
安王爷彻底怒了,一个眼神示意,侍卫又扬起了鞭子。
许是母亲的哭声太过凄惨,旁边嬷嬷抱着的婴儿也在啼哭。
两种哭声交错吵得安王爷心烦,顿时暴怒起身,直接走向婴儿。
美人立刻猜到他要做什么,哭喊着起身冲了过去,可突然安王爷拔出佩剑。
只见剑光闪过,直接抹了美人脖颈。
血喷溅飞起,美人惨死倒地。
嬷嬷见他怒气冲冲要接婴儿,下意识往后缩了缩,可还是没敢拒绝,将孩子递给了他。
安王爷抱着襁褓低头看着这个白净的婴儿,叹道:“你若是本王的孩子,荣华富贵不就到手了么?可偏偏不是啊……可惜,竟不是……”
他说着突然举起手,狠狠将襁褓摔在地上。
那吵闹的哭声登时停下,满厅的人也纷纷倒吸冷气,直接噤声。
安王爷半醉半哭地跨过襁褓,自语道:“本王没有孩子……这是报应吗……本王以后都不会有孩子了……”
所有人都跪了下来,生怕被他夺了性命。
可他们心中都在暗讽他对孩子的痴狂——当年王爷风流,每日变着法酒池肉林,每个美人在身边也不过待几个月……
一旦有了身孕就直接将胎儿堕了,碰见不愿堕胎的,便是母子皆杀。
从不手软。
可等他近年疲软时,却发现王妃多年未孕。
他想寻女人生子,再抱给王妃时,又发现竟没有女人能怀上了。
安王爷终于慌了,各种吃丹药,各种同房。
先是想要儿子,后来怎么都怀不上,便觉女儿也行。
然而连这种愿望也无法实现。
在这两年,他已近乎绝望。
“本王的孩子……没有……不会有了……”
安王爷痴痴念着,突然将剑指向嬷嬷,厉声:“你刚才是不是想反抗本王?!”
嬷嬷哆嗦道:“老奴不敢!”
“你该死!!”
眼见剑要落下,嬷嬷大喊道:“王爷您有孩子!”
安王爷瞪眼:“本王哪有孩子?”
“那个歌姬啊!秦娘子!!她有孕在身逃往南方,您只找了两年就放过了她。若她还活着,孩子还活着,王爷您的世子亦或郡主都有十六岁了!”嬷嬷说着声音都变了,颤声道,“王爷您好好想想!”
“歌姬……秦娘子……”安王爷头有些晕,一个晃身,盘腿坐了下来。
他用剑尖敲打着地面,回想起当年事,想了许久才道,“对……秦娘子……那个逃走的贱人……”
他猛地兴奋起来:“不对,替本王生下骨肉的人怎会是个贱人呢?”
他大喜道:“快!找人!!速速去找人!!”
安王爷一心要找回自己的子嗣,便让所有王府侍卫都去找,拿着令牌画像一路寻地方官找人。
可即便是这样浩浩荡荡地一路去找,也没有半点音讯。
正当他怀疑秦娘子是不是早就死了时,一年后,终于传来确切的消息——找到她们的踪迹了。
“秦娘子当年在斑斓河桥西渡口下船,后定居山脚下,与猎户为邻。后染恶疾,在三年前已过世。”
“竟离我封地如此之近。”安王爷不关心秦娘子的死活,急声,“孩子呢?”
暗卫答道:“生了个女孩。”
安王爷有些失望,可至少他有孩子了,又觉宽慰。
暗卫继续说道:“秦娘子为孩子取名陈明玉,在秦娘子过世后,陈明玉被山上猎户接走,今年十七岁时嫁与猎户之子。”
“猎户之子?竟嫁了这种身份低贱之人?”安王爷一口气闷在胸口,“本王的女儿,应是掌上明珠,受尽万千宠爱!他凭什么夺我爱女!立刻杀了那猎户,让郡主回京!”
“王爷三思。”暗卫立即劝道,“郡主自幼在山林长大,与那几户人家感情深厚,若贸然杀夫,一怕郡主不从,二怕风声走漏毁了郡主清誉。还请王爷想个万全之策,让郡主乖乖回府。”
这话安王爷倒是听进耳朵里了。
他沉思片刻,说道:“安排几个身手矫健的,随我同去。再备几身普通的衣裳,不可引人注目。”
“是。”
桥西渡口下了船,要再往前行一日步程,才是真正的桥西村。
陈明玉住在无名山上,那里多是住着猎户,安王爷随着侍卫进山时,讶然这里竟是如此贫寒之地。
可怜千金之躯,竟落得如此地步。
安王爷心中好不难受。
他自有想法,上山时身边只随行了一个暗卫。
到了半山,总算是看见三间小木屋伫立石子地上,一切都简陋得让人难以置信。
唯一让他觉得好的,那就是炎炎夏日,这里因有参天大树,倒是清凉。
可片刻虫蚁乱飞,令人生厌。
暗卫前去看了一番,说道:“主子,里面没人。”
安王爷没有说话,耳朵微动,似有银铃笑声从林中传来。
他转身望去。
林中笑声脆响,是少女独有的无忧笑声。
她似边走边笑,撩拨得脚下草叶窸窣,似在轻声伴奏。
很快,落日阳光稀碎坠落林叶间,一个身着粗布麻衣,容貌卓绝的女子走了出来。
一瞬天地黯淡,所有的光辉都落在了她那张绝美的脸上。
已经完全忘记“秦娘子”模样的安王爷,在这一瞬间,曾经的面容席卷而来。
她与她娘亲是生得像的。
但是细看她的眉眼、鼻子,甚至是嘴巴像极了自己。
安王爷已不必滴血验亲,就知她是自己的女儿。
以为今生再无子嗣的他,竟有个出落得如此动人的女儿!
那边跟在后面的楚西山也察觉到屋前有人,当即拦下陈明玉。
正说说笑笑的陈明玉顿了顿,抬头看去,见了那前面男子,顿时错愕。
楚西山也愣住了。
只因两人长得太过相似。
安王爷镇定下激动的心绪,开口道:“玉儿。”
陈明玉怔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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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娘没有跟你提过一句我的事?”
“没……有。”
“我是何身份她也没提?”
“没有……”
安王爷叹道:“她是恨我的。”
陈明玉坐在他的对面,对他的感情万分复杂,坐立不安。
她说道:“我……抱歉。”
安王爷虽已是中年,近半百的年纪,但养尊处优的生活以及天生俊朗的面庞让他隐藏冷厉后……在楚家人和陈明玉面前,是无比的温和知礼数。
楚家本就有五口人,如今又进来两人,屋里显得十分狭小。
楚婶还在拿着拿得出手的山货给两人吃,楚三刀心事重重坐在一旁默不作声。
儿媳家来人了是好事,但是怎么就突然冒出来了呢?
还有,亲家公看起来出身不错,万一要带走明玉呢?
楚西山还没有去想这个问题,这两年明玉还未完全从失去亲人的阴影中走出来……如今要是真的是她的父亲,那明玉就有亲人了。
安王爷说道:“当日你娘家道中落,被一个姓秦的老爷买了。我赴宴时对你娘一眼定情,只是当时我岁数已不小,早已娶妻。
我要纳你娘为妾室,你娘誓死不愿。我是能理解她的,天底下又有哪个女子愿意做妾呢。”
陈明玉轻轻点头:“以娘的脾气,确实是不愿意的。”
“是。我便只能将她安排在外面,后来有一日她告诉我,她已有身孕,问我可愿和离娶她。
我实在是无法,家族婚事并非我一人能悔婚,否则会为家族招致大难,便拒绝了。等第二日我回到外宅,她已经留下书信一封,说自己南下去了,不必寻她。”
楚三刀抬头问道:“那你真没找啊?”
安王爷说道:“找了,只是这斑斓河停靠的渡口太多,每个渡口都是一个州、一个县,也可能是像这里这般偏僻之地。我找了她整整十七年,才终于在如今找到了明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