襁褓、被褥、小玩意,甚至是长命锁都备好了。
陈明玉的房间都快被这些塞满当。
起先她说不必,但楚婶说这约莫是王爷对她的补偿,不让送他心里大概会不舒服。
陈明玉一想也是,就收下了。
本来日子过得挺好,但楚婶莫名的开始腹泻,吃了草药,看了大夫都没怎么好转,人日渐消瘦,出门都没什么力气。
入了秋,楚三刀去打猎,也不知怎的就滑倒了,摔得大腿骨折,估计年底才能休养好。
养家的重担落在楚西山肩上,可打猎怎么能养活一家子。
不得已,陈明玉用了安王爷给的银子,好让一家度过难关。
初冬时,楚婶的病情越来越严重。
夜里陈明玉给她端了一碗白粥喝,楚婶虚弱地叹气道:“吃什么拉什么,何必吃了呢。”
“娘。”陈明玉只觉心酸,“您多少喝一些吧。”
楚婶也觉心疼,说道:“你肚子都大起来了,本该我伺候你的,这倒反过来了。娘心里不舒服人,娘真该死啊。”
陈明玉忙劝住她,说道:“您没事的,只是腹泻而已,吃了药就会好了。”
楚婶不想她难过,就喝了这碗粥。
还没过一刻,就又去茅房了。
楚西山打猎回来,听见茅房那传来动静,也是忧心忡忡:“娘又犯病了?”
“嗯……”陈明玉叹了一口气,“明日十五,是我爹上山的日子,我想让他带娘去大地方看看大夫。”
“娘一直不肯,怕麻烦你爹。”
“以前是病的轻,如今病重了,你看娘都瘦成什么样子了……”陈明玉说道,“我们去劝劝她,都是一家人了,怕什么麻烦,真怕欠了人情,自己活着就能还呀。”
楚西山也点点头,答应了。
陈明玉先去跟楚三刀说了,楚三刀也心疼妻子染上这种怪病……虽然他要面子,不想麻烦亲家,可是他更爱自己的妻子。
“我会劝你娘去的。”楚三刀叹道,“要是我这腿没事你娘也不会这么担心了。我就想不通了,那地方又不滑,怎么就摔着了呢?就像是有人用石头弹了我的脚,鬼,一定是闹鬼了。”
楚西山说道:“我们在这住了这么久,也没听谁说真有鬼的。”
楚三刀又叹了一口气。
等楚婶从茅房出来,三人一番说劝。
楚婶也不想死,她还想看自己的孙子出生呢。
犹豫下也就同意了。
第二天安王爷果然又上了山,听他们说罢,就说道:“自然是要去的,我府里有御医,这一来一回实在耽误事,亲家母你直接随我下山乘船去吧。”
楚婶微顿,安王爷又说道:“就是有些不方便……”
楚婶立刻说道:“不方便就不去了!”
安王爷笑笑:“你误会了,我说的不方便,是此行我没有带婢女,就两个大男人。这一路要行四五天……”
陈明玉说道:“我陪娘去。”
“你再过两个月就要临盆了,自己还要人照顾呢。”安王爷看向楚三刀,“亲家公的腿又伤着了,唉。”
楚七妹说道:“我呀,我陪娘去。”
“你年纪太小了,自己还是个小姑娘。”楚西山说道,“我陪娘去。”
他又有些担忧地对妻子说道,“我们不在家时,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陈明玉从出生到现在都没有跟他分别超过一天……可如今只能他陪着去,再不舍也无法阻拦。
相较于他们的短暂分别,婆婆身体好起来才是最重要的。
“好。”
第二日楚西山就陪母亲和安王爷一起乘船离开,陈明玉站在岸上遥望许久,才回山上。
楚三刀的腿伤得重,连门都出不了,日常都是楚七妹送吃喝。
一晃过了半个月,山上的冬天比山脚下要冷许多,陈明玉的肚子愈发的大,不便行走,也懒得下山了。
这日一早,她正做着午饭,就听见楚七妹说“人回来了”,她奔出去一看,没见着婆婆丈夫,只见父亲在那,身边还有两个妇人。
妇人一见她就屈膝请安:“奴婢见过郡主。”
陈明玉微微抿了抿唇角,对这称谓十分陌生,便没有回应,问道:“爹,他们呢?”
安王爷说道:“你婆婆的病还在调养,并不是什么要命的病,但也不算小事,所以还需留一段日子。”
他们边进屋边说,楚三刀也闻讯出来,喊了楚七妹给他们倒茶。
安王爷笑笑:“亲家也不必担心,估摸年前他们就回来了。”
他又从身上取了封信交给陈明玉,“这是西山给你的信。”
陈明玉忙展开信看,楚西山识字不多,写得歪扭,偶尔夹了几个周正的字,想必是旁人给他添上的。
信上问了父亲的安好,又问了她的安好,问了吃喝之类。
最后说自己和母亲在王府受到了很好的照料,让她不必担心,照顾好自己。
将信读给楚三刀和七妹听了,他们安心了,陈明玉的心也才安定了下来。
楚三刀感激说道:“幸好有亲家公出手帮忙,否则我这老婆子凶多吉少啊。”
安王爷笑道:“都是一家人,何必说这些见外的话。”
他又对女儿说道,“爹这次来带了两个人,会一直留在这儿。”
那妇人又上前问安。
“奴婢裴玉蓉,是伺候您起居的。”
“奴婢闫春妮,是伺候您的稳婆。”
陈明玉朝两人点点头:“有劳了。”
安王爷又说道:“我听说这里到了冬天会大雪封山,腊月正是孩子出生的月份,这让我很是担忧。”
他诚恳地对楚三刀说道,“这山下附近有个叫桥西村的,我已经差侍卫去看过,那里民风淳朴,也有空置的大院子,我想将明玉接到那里去住,想来更方便些。”
陈明玉说道:“爹,我在这住的挺好的。”
安王爷温和说道:“是,爹知道,只是这山上太冷了,你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孩子考虑。在山下人多,要喊人帮忙也容易些。爹来山上半年之久,统共也没见几个人串门,即便要喊人,也隔了半个山头。”
他叹气,“爹不放心你……都说女人生孩子是半只脚踏进鬼门关,你让爹如何能放心?”
他长吁短叹,楚三刀自己也有个女儿,十分明白他的担忧,也劝道:“桥西村离这里并不远,明玉你就随你爹去吧。你在这儿我们帮不上什么忙,七妹年纪又太小,没见过生孩子的场面,我怕她会吓得动不了。”
“不是有稳婆和嬷嬷在么……”
“阿嚏!”裴玉蓉抖了抖说道,“山上着实太冷了,郡主,您受得住,就怕冷着孩子啊。”
陈明玉顿时为难起来。
楚三刀和楚七妹也一顿劝,她衡量之下,想来也就是一个多月的事,就应允了。
到时候孩子出世了,婆婆和丈夫也回来了,公公的腿也好了。
春暖花开,一切都会好起来。
陈明玉点头道:“那就去桥西村吧。”
桥西村离山上不过大半日的车程,中午出发晚上能到……但路上车轱辘坏了,车夫修了好半天,耽误了路程。
等到了村里已经是半夜,除了狗还没睡,村民早就睡着了。
侍卫买的宅子在村子后头,挨着山边。
旁边是一户姓林的人家。
小两口刚成亲,两个老人住在老宅,并不同住,夜里也没什么动静。
陈明玉住下后,极少外出,吃喝都是嬷嬷和稳婆打理。
要不是那天陈明玉在门口看了会远山,林有宝和韩李花都不知道隔壁住了这么个美人。
两人哪里见过这样好看的仙女,看直了眼,便说道:“好标致的小娘子啊,你这是打哪来的呀?”
陈明玉顿了顿,想着邻里邻居的,不好冷脸,便客气说道:“我住在附近山上,是猎户家的娘子。”
“那怎么跑山下来了?”
韩李花拍了拍丈夫的胳膊,说道:“山上没水没人,到山下生孩子安全啊。”
陈明玉并不太喜欢他们一直在自己身上转悠的眼珠子,像是要看透她,这令她不舒服,简单说了两句就回屋了。
她一进屋韩李花就“嘁”了一声,翻白眼说道:“还猎户家的娘子……我看她更像是哪个土财主养的外室!”
林有宝也说道:“就是就是,哪个大肚婆身边没丈夫陪着啊。肯定是见不得光的。”
两人碎嘴说着,出门干活去了。
日子又是一晃半个月,陈明玉在这里待惯了,倒觉有人伺候真好。
不必自己洗衣做饭,睡觉有人给她烧炉子,起床有人给她穿衣梳洗,她只要抱着手里的小暖炉等着她们伺候好就行了。
这日子太过舒服,她甚至想——如果父亲愿意接纳他们,那他们全都去镇上住,做点小买卖,也远比在山上打猎的日子舒服啊……
陈明玉抚摸着肚子,遥想着往后的日子,就觉充满期盼。
又过了五日,那叫赵中的暗卫又送来一封信。
陈明玉欣喜展信,虽然还是丈夫的字,但字里行间都是他对这王府、对县里繁华热闹的见闻,还有难以掩饰的喜欢。
通篇下来,竟没有问及她如何了。
陈明玉多少有些失落,抬头说道:“劳烦你送信了。”
赵中说道:“郡主言重了。”
又过五六日,楚西山又来了一封信。
信上不再掩饰对县里的喜爱,还有下人对他的尊敬,甚至是土财主、县老爷对他的敬重,这让他无比受用,称这是这辈子都得不到的地位。劝明玉日后认祖归宗,做郡主,他们一家就不必如此劳累窝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