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字里行间让陈明玉感觉到了巨大的不舒服。
可她又怀疑这信不是楚西山所写,但信尾处,有着两人幼年时约定的标记。
她又觉自己不应该怀疑亲爹,难道他还会作假不成?
别说男人见识过世面后心境会不同,她不也是一样么?
在这小院里过了快一个月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若日后要她再回山上过清贫日子,想想也有点让人难以接受。
只是心思变了,他对她好似也不那样关心了……
陈明玉轻轻叹气,抚摸着隆起的肚子,只盼着孩子快点出生,婆母的病快点好。
麒麟县中,虽无飘雪,但也已经很冷。
楚西山拿着暖手的炉子给母亲换上,楚婶叹道:“活了半辈子,还从来没有在冬天这么暖和过。”
她手里捧着炉子,穿着貂皮大衣,将自己裹得严实。
屋子盖的结实,不会像山上的房子那样四面漏风。
楚西山抬头看着外面,应声道:“是啊,真暖和……”
楚婶说道:“你在担心你爹和玉儿,我们回家吧,也得回去置办年货啦。”
楚西山说道:“大夫说了娘还得再休养一段时日,您这病也怕奔波,还是完全养好了身体再回吧。一时的分别也是为了日后长久的相守。”
“也不知道玉儿怎么样了……”楚婶担忧道,“也给玉儿她爹添麻烦了,这么养着我们两个闲人。”
“岳父他如果在意,一开始就不会邀我们来,让下人好好伺候我们了。”
说着话,婢女来说王爷找他有事,楚西山就急忙过去了。
他被领着到了王爷门口,开门进去,迎面如初春的暖气扑来,随后他看见了那四方桌上堆满的珠宝,璀璨夺目。
楚西山愣了愣,安王爷转身看着他,说道:“坐吧。”
语气微冷,让他有点不适应。
“是,岳父。”
安王爷眸光微沉,坐下身说道:“你可喜欢这些金银珠宝?”
楚西山挠了挠头:“好像很难不喜欢……人应该都喜欢。”
“是啊,没有人不喜欢。”安王爷说道,“你想不想拥有这些?甚至比这些更多?”
楚西山慌忙摆手:“虽然我读书少,但也知道无功不受禄的道理。岳父……”
“别叫我岳父。”安王爷语气冷冷,一副拒他于千里之外的淡漠神色,“离开玉儿吧。”
“什么?”楚西山一愣,“岳……王爷你?”
“放过玉儿,让她回到王府,成为一个流落在外,不曾嫁人,不曾有孕的郡主吧。”
楚西山蓦地站了起来:“您在说什么?难道……”
他有些难受地说道,“您至始至终都没有承认过我是明玉的丈夫么?”
安王爷冷笑道:“你算什么东西!”
“……”
“玉儿是我的女儿!天之骄女!流着皇族的血脉!若非你家卑鄙霸占我玉儿做媳妇,她怎会早早嫁给你们这种低贱的猎户!”安王爷越说越是愤怒,“我皇族的血被你们玷污了!”
楚西山如遭雷劈,他怔然道:“我、我家虽是猎户,但我们四代人都是靠自己手里的弓箭长枪狩猎,养活一家,哪里低贱,哪里卑鄙。”
“你竟还嘴硬。”安王爷怒斥道,“玉儿是郡主之躯,是你能染指的吗?!”
楚西山没有卑怯,他摇头说道:“你根本就不懂明玉,她要的是亲情,是爱她的人,不是权贵,不是你给她的郡主头衔。”
闻言安王爷勃然大怒:“她不要权贵,难道要你这种穷小子,跟你去山上住那破木屋,没有人伺候,没有肉可吃,就连米都要去镇上换取。这种清贫的日子,你以为她真的想过?”
楚西山心里不难受是假,可他还没有完全失去理智。
他盯着他说道:“要不要离开楚家,能做这个决定的人不是我,而是明玉。”
“所以你不愿离开她。”
“是,不愿意。”
安王爷说道:“我本来只是要你写一封决绝的和离书,让她死心,如今看来,你这是行不通了?”
楚西山认真道:“是,我绝不会主动离开明玉。”
安王爷轻笑点头:“也好……也好……”
他看着夺门而出的楚西山,笑意挂眸。
好啊……
他一心要用荣华富贵来迷惑他们,主动离开自己的女儿,放他们一马。
可他们偏是要跳出他安排好的第一个局,妄想死守他的女儿,做郡马,夺走王府全部的财富。
——找死!
第100章 番外二十四年前(三)
十里红妆,锣鼓喧天。
宋家千金今日出嫁。
路两旁有宋家下人派送喜糖,百姓都簇拥街头凑热闹,接这福气。
宋红梅出身商贾世家,又嫁商贾之子,两家珠联璧合,也算是强强联手。
日子是眼见的荣华富贵。
百姓接了喜糖,瞧着这喜庆,说话也颇喜气:“真是好福气啊,这送亲的队伍都有五里长了吧。”
“哪止哦……”
“这才是门当户对啊。”
“我啥时候也能这么有钱呢……”
“梦里……哈哈哈……”
“不过叶家……”
“是啊,那可是叶家,怕是……”
叶宋两家都是当地富甲一方的人家,两家不是世交,过往还有生意上的磕碰。
但一日游湖,叶明义和宋红梅一见钟情,二见倾心,三见已认定对方是自己的良人。
可自报家门后,却惊觉两家以前还处得不融洽。
但叶宋本就是生意人,若能有个契机让两家冰释前嫌,一起赚外人的钱,又有何不可。
于是宋红梅便欢喜出嫁了。
嫁到叶家的她也是过得舒坦,公婆待她客气,叔叔姑子也是彬彬有礼。
她的性子本就直爽,有些泼辣,出面管账也有让众人心服口服的手段。
只是唯有一事她不喜。
那便是丈夫喜欢赌牌。
小赌怡情,大赌她觉得怕是会有风险,偏丈夫就喜欢大赌。
出手阔绰的他起派动辄百两起步,一夜能输过万,也能赢过万,这半年下来她算了一笔账,他赌运不错,还小赚个几千两。
可宋红梅不喜,肃色与他说道:“这赌碰不得呀,夫君还是戒了吧。”
叶明义不以为意:“我经手的生意太多了,肩上千斤重担,也就打打牌可放松些,你这也要管。”
“不是管,就是觉得不好。”
叶明义轻笑:“那你戒了你买首饰的乐趣吧。”
宋红梅立刻说道:“行。”
“别胡闹。”
她好说歹说,叶明义就是不松口要戒赌。
铺子里一不必忙了,他照旧去赌。
她寻了公婆,公婆倒劝她,说道:“男人总要有个喜好,赌牌而已,不是流连烟花之地,更不是个酒鬼,你就顺着他吧。”
公婆都这么说了,宋红梅也无话可说,就由着他了。
又过两个月,叶明义这晚兴致很高,回来就跟她说道:“今日我手气好,赢了三千两银。那茶客是从南方来的,出手阔气,钱多,牌技不精,又爱玩,哈哈。”
宋红梅说道:“那你可别赢光了人家的卖货钱,千里迢迢的一个人来这里做生意不容易。”
“我家夫人怎么心疼起别人来了,你的夫君赢钱不好么?”
“当然好,就是……小赌就好,别大赌。”
叶明义听这话都要不耐烦了,岔开话题说道:“夫君我每日这样勤快,可你肚子怎么还没动静呢?”
灯火下看账本的宋红梅脸一红,说道:“才成亲半年……年底再说吧。”
“那就年底再说吧。”叶明义暗暗松了一口气,果然只有这个话题能将她的话拐偏,否则自己这耳朵啊,就遭罪了。
第二晚他收了铺子的账,就急匆匆去和茶商约牌局了。
宋红梅回来不见他人影,听了去处,说道:“有瘾了。”
婆婆笑道:“只是赌点小钱,不碍事,做妻子的少管丈夫,家中也能和睦许多。”
“是。”宋红梅乖巧应话,回到房中记账。
快到子时丈夫才回来,她起身去伺候他,就见他红光满面,凑近她耳边说道:“今晚我又赢了五千两!”
说着他将银票散在她面前,“我定要将周老板的钱全赢光!”
宋红梅边给他宽衣边劝道:“还是给人家留点盘缠吧,明日别去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