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薛况顿时羞红了脸,“我和她是朋友。”
见薛况红了脸,薛雁笑道:“兄长害羞了?我知华裳娘子经常来找兄长喝酒,借此机会切磋武艺,而兄长明明已经能赢了华裳娘子,还总是相让,假意中毒,不惜伤害自己的身体也要哄着让着华裳娘子,依我看来,不知是朋友关系那般简单吧?”
薛况的脸更红了,“什么都瞒不过妹妹,不过妹妹别说了,我这便去给华裳飞鸽传书,请她来京城一趟。”
待五日后,华裳到了京城。
而薛雁已经选好了铺子的位置,挂了匾额,提了云霓坊三大字,好生装饰一番,可当花裳走进铺子,却见铺子里只有一面大铜镜,一道木质的雕花屏风,除此之外,她不禁感到好奇,“薛二娘子这铺子是还没想好要卖什么吗?”
薛雁神秘一笑,“待会华裳娘子便知道了。不过我让华裳娘子准备的东西都带来了吗?”
华裳点了点头,“你吩咐的事,我又怎能不办。”
五天前,华裳接到薛况的飞鸽传书,信上所写薛雁让她带上自己最得意的绣品,华裳自是将锦绣坊的镇店之宝都带了来。
那是她和师娘一起绣的一方手帕。
华裳将这方帕子拿出来之时,帕子似在发光,随着烛火摇曳,这张帕也透出不同的光泽,在灯影下,熠熠生辉。
薛雁不禁都看得呆了,原来这帕子是用金丝和银丝所绣,上面绣着一条鱼,只是那条鱼看起来却像龙又像蛇,身体腾空跃出水面,那鱼的鳞片是由银丝所绣,鱼尾是金丝和银丝混合绣成,鱼的眼珠若黑色的宝石,好似在发光。
那条鱼栩栩如生,似要跳出绣帕一般。
而那条绣帕,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光泽却是不同,薛雁由衷赞美道:“真是出神入画,天下无双。”
华裳笑道:“不知薛二娘子可还满意。”
薛雁点头如捣蒜。“若是能谈成这桩生意,那宁王殿下麾下的大军三个月的粮草可算是有了保障了。”
华裳却道:“这方帕子是师母当年和我共同完成,虽说的确是难得的珍品,可也值不了那么多的银子,我知薛二娘子日夜因为大军粮草之事忧心,可三个月的粮草需至少三十万两银子。这张帕子是远远不够的。”
她将一个小匣子交给薛雁,“这是我名下的和房契,里面还有师傅和师母的一点心意,我都交给薛娘子,如今言观被抓后,便只剩下扬州的这间锦绣坊,将士们的粮草还没有着落,我便想着飞鸽传信给宁王殿下,将那间锦绣坊和铺子里所有的绣品全都卖了,尽量多购得粮食,或许殿下能有办法取胜!”
在华裳看来,薛雁不过是个养尊处优的高门贵女,至于六万将士们的粮草,她一个小娘子能有什么办法,不过她对王爷有这份心就够了。
薛雁摇头,“还远远不够。王爷在前线杀敌,前有陆枭的四十万大军,后有北狄的十万铁骑,咱们不能心存侥幸,若是粮草不够的消息传到战场,势必会影响士气,王爷不能分心,不过华裳娘子请放心,我有办法。”
云霓坊的门口有几个小娘子正在探头探脑,她们都用帷帽遮挡面容,却站在门口观察,不肯进来。
薛雁见到那些站在门口小声议论,还不停对着屋内指指点点的小娘子,欣喜道:“云霓坊的客人们到了。”
华裳更是一头雾水,那些小娘子要如何湊齐将士们的粮草。
这铺子里根本就没有任何货物,难道薛雁便凭借一张嘴便能让那些小娘子心甘情愿地掏出银子吗?
薛雁见华裳那满脸疑惑的神色,神秘一笑,“请华裳娘子拭目以待。”
见那些小娘子都不肯进来,薛雁亲自迎了上去,将那些小娘子都请了进来,“既然来都来了,都不想试试吗?”
人群中,有位穿黄衫的娘子说道:“你如此年轻,看上去也不像是什么医术高明的郎中,我父亲带我看了不少名医,就连他们都束手无策,你又有什么办法?”
薛雁笑道:“我是没办法去除脸上的疤痕和胎记,但我有办法能让人看不出来。”
那黄衫娘子却轻嗤了一声,“你们瞧她到底说的是什么话,莫不是个骗子吧!”
众人都哄笑一场,打算离开,可有个妇人打扮的女子却走了前来,“掌柜的,我想试试可以吗?”
薛雁点了点头,真诚说道:“让我先看看你的脸,可以吗?”
那年轻妇人将帷帽揭开,原本貌美的脸上却有一道细长的疤痕,疤痕极细,看上去年岁已久,观那疤痕的形状,像是被簪子划伤的。
见到这道细长醒目的疤痕,众人不由得惋惜不已,如此美貌竟然如同白璧生了瑕疵,留下这么长的一道疤,实在叫人觉得惋惜不已。
薛雁点了点头,笑道:“娘子请。”
只见那年轻妇人坐在镜前,薛雁拿出了一盒胭脂,一盒口脂,一支细狼毫笔,只见她用极细的笔端沾胭脂,在她的脸侧仔细画着,可涂过胭脂之后,那疤痕的颜色却变得更深了。
那黄衣女子大笑不止,“看来果然是骗人的,大家都散了吧!”
突然,有人指着那妇人光滑完好的脸,惊讶道:“她脸上的疤痕消失了。”
那黄衫女子翻了个白眼,正打算离开,却见所有原本来围观的女子全都挤进了云霓坊。
那年轻妇人看着镜中的自己,怔怔地流下了眼泪,薛雁赶紧用帕子替她擦拭脸上的泪痕,“娘子别哭,不然便会将刚刚上好的妆给哭花了。”
那妇人哽咽道:“好好好,我不哭,”她竟然跪在了薛雁的面前,“谢谢季掌柜,谢季掌柜的救命之恩!”
薛雁来到京城是易容改变了妆容的,化名为季蓉,说的一口卢州话,便没人会怀疑她的身份。
薛雁将那妇人扶了起来,说道:“这只是一种易容的手段,只是用调好的胭脂和香粉暂时遮盖住了这道疤痕,若是碰了水,这道疤痕还是会再次显露出来,所以只能让你暂时恢复容貌,却并不长久。
那妇人仍然十分感激,又哭又笑,“若非娘子帮我,我那原本只能陷于泥潭之中的人生早已黯淡无光了。”
她轻轻抚摸着自己光滑完好的脸颊说道:“我原本是百花阁的花魁瑶娘,后来被一富商娶回家,成了那富商的宠妻,可那富商家中有悍妻,我便也仗着美貌,不将那富商之妻放在眼里,有一次,那悍妻趁那富商外出做生意,让人绑了我,还划花了我的脸。”
瑶娘继续说道:“等到那富商回来,见我这副样子,哪里还肯多看我一眼,对我避之不及,犹如见到瘟神一般。我被关进后院的柴房中,过的连下人也不如。后来,那富商又带回了许多年轻美丽的女子,更是连想都不再想起我。”
有人问道:“你是为了恢复容貌,赢得你夫君的宠爱,还是为了找那位夫人报仇。”
瑶娘都摇了摇头,“是夫人将我从柴房放出来的,她说这么多年,她的心气儿早就散了,没了我,还有更多年轻貌美的妾室。她斗累了,也不想再斗了。而我也想要恢复容貌是想给自己看,想找回当初那个美丽自信的自己。”
在场的那些容貌受损,若是天生有了胎记,从小被人嘲笑的女子皆如同瑶娘一样,想让自己再美丽自信的活一次。
“多谢季娘子。”
薛雁为那些女子装扮之后,却并未收一文钱,还将自己调配的胭脂和香粉送给每位姑娘一份。
瑶娘道:“那我们能为季掌柜做什么呢!季掌柜对我们的大恩无以为报。”
“你们只需帮我这云霓坊多多宣传便是。”
不出一日,云霓坊的已经全京城有名,许多容貌有瑕疵的女子慕名前来,除了疤痕颜色太深,被火烧伤的不能恢复容貌,其它的总是遮盖的七七八八,而薛雁忙了三日,那位北狄公主终于找上门来。
她将所有的女子都赶了出去,坐在镜前,“听说季掌柜的神技能遮盖住女子脸上的疤痕,不知本姑娘脸上的这块胎记可遮?”
薛雁仔细看了看她脸上胎记,却摇头道:“不能。”
挞拔长忆拔出缠绕在腰间的小皮鞭,“大胆,找死!”
第84章
薛雁毫不畏惧,从容说道:“公主脸上的胎记颜色呈青色,用胭脂和香粉遮大概能遮个五六成,效果却不会太好。不过我曾在医书上看到过,有种花名叫紫茉莉,它的汁液能染色,倘若能将那花汁涂抹在胎记之上,使得这片肌肤不再泛青,再配合用香粉遮盖,效果便能事半功倍。但那紫茉莉生长在北狄的境内,咱们大燕并没有。”
“此话当真,你当真有办法替的遮住这块丑陋的胎记,能让我的肌肤也能像她们那般的洁白无瑕?”
薛雁点头,“民女或可为公主一试。”
这间新开的云霓坊的铺子在一夜之间名满京城,据说能帮女子改头换面,那些面容有瑕疵的女子进了这间铺子,出来之时,更是大方取下帷帽。她们不仅看上去面容洁白无暇,还比从前更加自信美丽。
挞拔长忆这几日便一直让人在暗中观察,并让人抓了那些女子前来盘问,那些女子都说云霓坊的季掌柜有一双妙手,可让人改头换面,宛若新生。
她轻抚着眼下的那块胎记,心中满是憧憬,她虽出身高贵,贵为公主,看似拥有了这一切,可偏偏从娘胎里带出来了这块胎记,母后生前每每见到她的脸都会叹气,说是这块胎记将那原本清秀的面容都毁了。
她的眼睛很美也很亮,像黑葡萄一般,可旁人看到这双美丽的眼睛,便会注意到这块显眼的胎记,那些人因碍于她公主的身份,虽然表面上对她很恭敬,但看她的目光却满是鄙夷厌恶。这些年她寻遍了部落的巫医,皇兄不惜花重金为她在大燕请了名医,可那些所谓的名医都说她眼下的胎记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无法去除。
挞拔长忆见到镜中那个丑陋的自己,眼中满是戾气。“紫茉莉易得,但倘若到时候你做不到,我必杀了你!”
“好。”薛雁恭敬地将那北狄公主送出了铺子,见那挞拔的公主挥舞着手里的皮鞭,策马一路扬长而去,一鞭子甩过去,差点打撞翻了路边的摊贩。
华裳担忧道:“薛娘子真的有把握吗?若是无法遮住她眼下的胎记,以那位北狄公主那嚣张跋扈的性子,她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别担心,我有把握的。”
华裳却担忧道:“可已经过了整整六日了,咱们却连一文钱都未凑到,而这些前来云霓坊的娘子们,薛娘子非但一文不取,还白白送出去了不少胭脂和香粉香膏,这开门做生意哪有不挣钱的道理,再过十日,半月期限将至,义军若是没了粮草,后果将不堪设想。再者往幽州运粮在路上也还需耽搁几日,即便到时候薛娘子筹齐了粮食,只怕也已经来不及,真教人心急如焚呐。”
薛雁却是胸有成竹,“我开着云霓阁的铺子是想谈一桩大生意,为北狄公主易容装扮只是第一步。等到卢州那边的货到了,华裳娘子自然便知晓我的打算。”
见薛雁丝毫不心急,华裳便是心中再着急,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她希望薛雁真的能想出筹粮的办法。
华裳每日都会去云霓坊,见薛雁只是替那些找上门的小娘子易容装扮,不仅不收钱,还照例送出了不少胭脂和香粉,她急的直叹气,而薛雁也照常宽慰她几句。
直到三日后的傍晚,二哥薛籍亲自随镖车押运入京,见到二哥,薛雁心中欣喜,赶紧将他迎进了云霓坊。
“竟劳烦二哥哥哥亲自跑一趟!”
薛籍笑道:“这一路上不太平,如今匪患横行,你来信对许伯父说这些东西对你很重要,我怕这些东西在路上被山匪劫了去。”
见薛籍一路风尘仆仆,眼下那团青色,身上的衣裳破烂不堪,想来是故意换了身破衣裳,是怕被那些山匪盯上。薛雁心中很是感动,“多谢二哥哥,二哥哥辛苦了!”
“咱们兄妹之间,跟二哥还客气什么!”
薛雁为薛籍奉上一盏茶,问道:”义父和父亲母亲还好吗?”
薛籍捧茶一口饮尽了,“多亏了你寻回了那些生丝,许伯父的绸缎庄和其它的几间铺子也能正常运转,如今卢州刺史是赵文轩,他依照律法处置了卢裕父子,又严惩了县衙中的几个贪官,肃清吏治,再也没有人来为难陷害许伯父。但如今卢州还在陆枭的手中,而南方的粮仓也被陆枭占据,征收重税,加重商税,许伯父的铺子也仅仅能维持运转而已,情况也算不上有多好。卢州城的很多商人都逃去了扬州城。父亲和母亲都好,母亲时常会想起薛凝,犯了头痛的毛病,好在父亲在旁劝着开解她,倒也无碍。”
他放下茶盏,叹道:“天下大乱,百废待兴,百姓渴贤臣和明君久矣!我的那些学生们,不,全天下的学子们都渴望结束战乱,重开科举。我希望宁王的义军能取胜,希望韩将军能守住京城,希望百姓能免于战乱,希望天下太平,河清海晏!”
一番话说得慷慨激昂,令薛氏兄妹不禁对吗二兄刮目相看,薛况小声问道:“妹妹你有没有觉得二哥变了很多?”
薛雁郑重点头,当初的那股子只知道死读书的呆气已经不见了,整个人精神抖擞,“是啊!二哥变了,如今的二哥心怀天下忧国忧民。二哥哥的胸襟更令人钦佩。”
薛籍以前只知道将自己关在房中埋头看书,性子喜静,不喜与人来往,如今他依然满腹经纶,才学出众,可却肯将自己所学用于教书育人,甚至还改掉了以往那般的古板不知变通的性子。
薛雁看了看三兄薛况,又看向二兄薛籍,“我为三个哥哥感到骄傲。若是祖母知道三位兄长踌躇满志,志向高远,她老人家也会含笑九泉了。”
“这都是妹妹的功劳,若不是妹妹,我还是那个事不关己,将自己关在房中的薛家二公子。是妹妹让我们一家人都发生了改变,感谢上天能让我们找到了失散多年的妹妹,你能成为薛家的女儿,成为我们的妹妹,是我们三生有幸。”
薛雁不禁红了眼圈。
薛籍又宽慰道:“妹妹别担心,这一次我们一定也能像上次一样,一家人齐心协力,共渡难关。我们相信宁王殿下和兄长也一定能够大获全胜。”
“但愿如此吧。”
薛况看着那从镖车上搬下来的大箱子,笑道:“这便是妹妹用来说服这位北狄公主的重要之物吧?”
薛雁对他竖起了拇指,“三哥哥果然聪慧。”
薛况将这箱子搬进了云霓坊,薛雁见二位兄长一直盯着箱子,笑道:“两位兄长也很好奇这箱子里到底装的是什么罢?”
薛氏兄弟一齐点头,薛况道:“肯定是无价之宝,妹妹定是打算将这宝物卖给北狄公主,再用卖了宝物的银两去购得粮食,我猜的对吗?”
在两兄弟期待的眼神中,薛雁打开了眼前的这个箱子,薛况彻底傻了眼,箱子里只有一匹绸缎,几件瓷器和字画,甚至还有一些用玉和木头雕刻的小玩意,一个白玉制成的九连环,都是极寻常之物。
“妹妹便打算用这些筹齐三十万两白银?这怎么可能!”
薛雁神秘一笑:“兄长别急。”
这时,福宝从珍宝阁会来,她怀中抱着一个匣子匆匆前来,薛雁打开这匣子,里面是一套红珊瑚首饰。这是是当初珍宝阁为薛凝定做,薛凝在入宫前送给了薛雁。
薛况不禁皱起了眉头,“就算这些都是上等品,却也值不了三十万两白银,那北狄公主自小锦衣玉食,好歹也是一国的公主,倒不至于傻的花二十万两白银买下这些在寻常不过物品。”
薛雁将那些物品从箱子中拿出来,一一摆放整齐,道:“三哥哥自小在薛府长大,自是见过不少珍宝玉器,这些对三哥哥而言的确不算什么,但北狄是游牧民族,这些东西在北狄却是稀缺名贵之物。”她轻轻抚摸着那匹上好的绸缎,“这般光滑细腻的绸缎,北狄人求之不得,还有这些华美首饰,这般细致的雕刻工艺品,他们只怕连见也没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