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雁冷笑道:“你们一个为了复仇与害死长公主的仇人勾结,一个宠爱杀害长公主的仇人十多年。让她享受着尊位和荣华。你们不觉得很讽刺吗?”
薛雁的话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你们都自诩深情,但你们到底是因为爱,还是因为自己的私心和私欲。长公主生性善良,曾经因为旱灾,湖广一带颗粒无收,到处都是饿死的灾民和流民,她捐钱捐粮,为百姓建避难之所。甚至为了替宅民求雨祈福,她竟然每日都去白龙寺跪求祈福,无论风雨从不曾歇过。而谢先生为了报仇,随意屠杀百姓,搅弄风云,发动战争。伤害长公主最珍视,最在乎的百姓。”
薛雁眼含愤怒,高声斥责,“至于皇帝,你的罪行罄竹难书,一桩桩,一件件,都应该被载入史书,被后世唾骂!”
谢玄突然仰天长笑,拔剑自刎。最后倒在地上。
燕帝则看着谢玄,大笑着:“他死了!他终于死了。”
却被谢玄的尸体绊倒,身体不受控地倒了下去,撞在霍钰手中的剑上,被剑刺中身亡。
死在了谢玄的身边。
他们两人都死在了长公主的石棺前,纠缠了半生的三个人,最后又到了一处。
突然,薛雁怒目看向被辛荣制住的柔妃,拾起地上带血的匕首,一刀刺进了柔妃的身体里,“说,失魂草的解药到底在何处?”
第90章
“哈哈哈…”
匕首刺进她的腹部,她竟然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却哼起了歌谣,她从小被父母遗弃,被培养成细作,为了训练她们不透露北狄的秘密,将所有的酷刑都一一在她们的身上尝试过,比起那时承受的痛苦,被刺的这一刀根本就不算什么,她也根本就不放在眼里。
尽管那匕首搅碎了她的血肉,她似感觉不到痛。
她却只是看着燕帝,眼神中满是痛失所爱的忧伤,笑着笑着却已是泪流满面。
突然,她的嘴角溢出了鲜血,七窍流血,倒在了地上。
辛荣赶紧上前检查,捏着她的下颌,迫使她张开嘴,才发现原来她将毒药藏在牙齿间,已经咬碎了毒药,咽了进去。
虽然她没了眼睛看不到了,但她的听觉却比旁人要灵敏得多。方才燕帝临死前的那声惊呼,他可是听得真切。
深爱之人死了,她也不想活了。她当了一辈子长公主的替身,最恨的便是与长公主有关的一切,故当她知道了这间地宫的存在,便要不顾一切地毁了长公主的遗体。
可没想到最后害了心爱之人,也搭上了一条命。
“皇上,”她还撑着最后一口气在,艰难往前爬,她想爬到皇帝身边。想和他死在一起。
她身不由已当了暗探,付出了多少艰辛和努力才到爬到首领的位置,这样她便不用同那最低贱的妓子般去侍奉那些恶心的北狄皇室。直到她后来在鹿鸣别院见到了燕国的皇帝,见到他对长公主那般炙热又深情的眼神。因她的一句关切的话而欣喜,又因为她提及亡夫而心碎难过。有一天燕帝醉酒后,将她当成了长公主,那般炙热的吻,那般热烈的感情她从不曾体会过,她也想拥有。
于是她每天都默默关注着他,时间越久,她便越是想取代长公主在他心中的位置。
她便对长公主下了慢性毒药。后来长公主终于死了,她因为像长公主被接近了宫中,当了十多年的替身。
她以为只有毁去关于长公主的所有便能占据燕帝的心,可没想到长公主死了,他却再难忘了她。成了他心里永远的美好。
薛雁看了爬到燕帝身边的柔妃,不免觉得泄气,“解药是拿不到了。”难免觉得唏嘘感叹,“他们都是罪孽深重之人,却都是困于执念,被自己的执念所害。”
一阵脚步声传来,韩世昭带着锦衣卫前来。
薛雁问道:“韩将军可曾抓到了陆枭?”
“我带兵追击,便一直追到了这紫宸宫,便不见了陆枭的踪影,而搜遍了紫宸宫,却一无所获,便发现了这地宫,陆枭定然藏在这地宫之中。”
见这地宫之中只有几口石棺,并无其它的藏身之所,薛雁指着那些石棺道:“应是藏身在这些石棺之中。”
她话音刚落,只见霍钰手执嗜血剑,长剑一挑,便将棺盖掀开,应是想找出藏在棺盖之中的陆枭。
几口石棺的棺盖被掀开,不知是陆枭的运气太好的缘故,被霍钰手中的长剑挑开的都是一些空棺材。
地宫中只还剩下最后一口石棺材。
霍钰不打算打开石棺的棺盖,而是直接挑起一口石棺的棺盖压在那具石棺之上。
只听“轰”地一声巨响,那棺盖便叠在了石棺之上。
而藏身在石棺之中陆枭听到脚步声惊慌不已,原本打算跃出石棺,拼死一搏,可还没得及出去,耳边却传来一阵巨响,震得他脑仁发麻。
他好似感觉有重物压在他藏身的石棺之中,用力去推棺盖,可用尽全力却也推不开。陆枭心急如焚,在里面大喊道:“放我出去!”
可根本就没人理会,他作恶多端,都巴不得他死在这石棺之中,又怎么有人出去。
可每多耽误一刻,他便越是焦急,便是觉得呼吸急促,快要喘不过气来了,他要被活活憋死了。
而他在宫外的那些接应之人都已经被韩世昭带人清理干净了。自陆枭自立为王,发起战争,大燕半年的内乱,终于在今日彻底结束。
薛雁笑道:“陆枭作恶多端,杀孽太重,这便是他应得的下场。”
她上前握住霍钰的手,与他十指相扣,“这一切都结束了,霍郎,我们回家。”
感觉到他的身体明显一震,“家?”在他的记忆中,好似从来没有人提起过这个字,也从未有人说会和他回家。
薛雁笑得温柔,“是啊,回我们的家。你不是说要娶我吗?待我嫁给了你,我们便是夫妻,也是家人。”
“是夫妻,也是家人?”
无数画面在脑中闪过,家这个字也有人对他提起过,他逃出了冷宫,也有人对那个缩在角落里的他说带他回家,
他拼命想要回忆到底是谁,可脑中只有一千模糊的影子,画面切换,突然出现在他的脑中的是冷宫中那些欺辱打骂他的宫女太监,那些的脖子上有很深的刀痕,浑身都是血。是他杀光了所有人,满手的鲜血,暴雨冲刷着地上的尸体,冲刷着手里的血迹。他看着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的尸体。
突然,脸色骤变,眸中通红,像是在滴血。
辛荣察觉到不对劲,赶紧提醒,“薛娘子,王爷要发狂了。”
果然霍钰一把掐住了薛雁的脖子,辛荣更是大惊失色,高声道:“殿下,她是王妃,您不能伤她。”
可霍钰以为自己仍然身处冷宫之中,看着满地的尸体,他想起他们是如何欺负自己的。冬天里他们拿走了炭火,将他那唯一的薄被丢进那水井之中。他为了取暖便只能睡在草堆里。
太监在他的饭食中掺了沙子,有时候在是撒尿,强迫他吃下去。
此刻他将薛雁当成了那些可恶的太监,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你必须死!”
“霍郎,是我,我是…你的王妃,是你要娶的妻子!”
可霍钰双眸通红,仍是发狂的模样,眼中带着愤怒带着恨。
就在他手上的力道收紧,薛雁感到自己快要窒息之时,她从荷包中抓了一把香粉,往眼前撒去。
他好似闻到了一种幽香,那阵阵幽香钻入鼻尖,那阵香雾的确好闻,但闻过之后,脑中昏昏沉沉,好似醉酒了一般,他身子一软,往下倒去,却被薛雁搀扶着,他倒进了薛雁的怀中。
方才薛凝见到薛雁受到伤害,担心宁王这发狂的样子会伤到她。她便偷偷塞给薛雁一些能迷晕人的香粉。
她潜伏在陆枭的身边,暗中为薛雁传递消息,为了自保,她原本打算调了一些香用在陆枭的身上,陆枭没用上,她将这些香粉交给薛雁,迷晕了霍钰。
她搀扶着霍钰上马车,匆忙出宫,虽说清泱已经死了,解药的线索已经断了,失魂草长于云南,而清泱是北狄暗探,或许去一趟云南或者北狄能找到解药。更何况她还有云霓坊,还是京城第一大坊会的坊主,那些商人走南闯北,去过很多地方,说不定有人听过那失魂草之毒,能找到关于解药的线索。
*
陆枭被困在石棺中,空气越来越稀薄,他快要窒息了,他憋得满脸通红,拼命地用指甲抓挠着棺盖,突然使尽全力拍打着石棺。
而方才被陆枭打晕的赵妃也苏醒了过来,她想趁夜逃出去,可到处都是韩世昭的人,那韩世昭是月妃的弟弟,月妃生前,她和月妃争锋相对,如今月妃死了,韩世昭必定会为难她。
她想逃出宫去,可到处都是守卫森严的锦衣卫。她东躲西藏,不知不觉便逃到了地宫之中,听到那石棺发出的响动,她惊恐交加,吓得转身便走,可没曾想突然那石棺材内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响声,好似有人拿头用力地撞在石棺之上。
她被那声音吓得摔倒在地上,头也不小心磕在棺盖之上,撞开了石棺,从那缝隙之中,突然伸出一只血淋淋的手来,赵妃吓得大声尖叫。
那石棺被人移开了,有人从棺材爬了出来,听到身后的脚步声,赵妃吓得双腿打颤,腿脚发软,连往前挪一步都难。
见她又要尖叫,却被陆枭捂住了嘴,他将唇靠近在赵妃的耳边,道:“赵大小姐贵人多忘事,这宫里过惯了锦衣玉食的日子,可是忘了当初在赵府里被你欺负的那个病弱少年了吗?”
姐姐嫁给赵谦没多久后,陆家就家道中落,他投奔姐姐来了京城,入了赵府。初次见到赵家的大小姐,见那宛若天仙般的容貌,陆枭便被迷住了,他对赵姝一见钟情,每天都想找机会见到她,可这便是他噩梦的开始。
赵姝派人抓了他,将他打得半死,在柴房中关了一个月,每天都会被带到赵姝的面前一阵毒打。说他的姐姐是痨病鬼,说他们姐弟都是晦气之人,赵姝身边的婢女还讥讽他,说是像这般低贱之人还敢觊觎赵府嫡出的大小姐。
赵姝还逼迫他写下了信笺,伪造成他已经离开府里的假象。
直到后来赵姝入了宫,成了赵婕妤,他也找机会逃了出去。
后来他便苦练武艺,找机会入宫当差,却偏偏又冤家路窄,他又遇到了赵姝。
赵姝便每每在皇帝跟前受了气,便会拿他打骂撒气,甚至还用烧红的烙铁烫伤了他。
后来他实在无法忍受,便打算投湖自尽,是谢玄救了他,动用关系,将他调出了皇宫,将他调入军营。
他拼了命想要立功,想要出人头地,想将自己所受的罪全都报复回去。
他都已经数不清身上到底受了多少伤,伤得最重的那一次,他的双腿和小腹中了十一刀,差一点就死了。
“我有今日这般的下场都是拜赵大小姐所赐…赵大小姐安稳日子过惯了,竟也忘了故人。”
赵妃吓得浑身发抖,无法动弹,“你是陆枭。是当年的那个…”
“赵姝。”陆枭高声喝止。
那一声怒吼直接将赵姝吓哭了。“你到底想怎么样?”
陆枭冷笑道:“方才的游戏好玩吗?不如咱们再来玩一个游戏?”
赵妃吓得跪在他的面前,“求求你,饶了我。当初是我错了。”
“你现在道歉不觉得太晚了吗?不过我还没有想好要如何折磨你,等我想好了再将那些折磨人的法子都用在你的身上。”
现下是想办法出宫再说。
他敲晕了在紫宸宫当差的宫女太监,让赵妃换上了宫女的衣裳,躲过了锦衣卫的巡视,偏偏潜入了赵妃所在的明珠宫。
*
马车停在王府门前。因霍钰随时会发狂杀人,薛雁只得让人用铁链将他锁着。
当他醒来只是看到自己被锁着更是狂躁暴怒。
可薛雁温声软语陪他说话,同他说他们以前的事,希望能够借此机会唤醒他。
她抱着他,亲吻着他,希望能缓解内心的躁动不安,能让他尽快平静下来。
可霍钰被铁链束缚着,可狂症发作,他控制不住自己,拼命地拉扯锁链,发出愤怒狂躁的怒吼声,又在薛雁试着安抚他靠近他时,突然发狂一口咬在薛雁的手臂之上。
薛雁强忍着疼痛,却仍是抱着他,他的头靠在她的颈侧,嗅到薛雁那股香味之时,他的身子渐渐地放松下来,松开了齿,怔怔地看着她,而后蹙着眉头,红着眼,怒吼一声,“滚!”
薛雁也跟着红了眼,落下泪来,“霍郎,你认出我了,对吗?”
可当薛雁再次靠近,想要抱着他时,他却不断后退,退到角落里,用力地咬住自己的手臂,直到咬得鲜血淋漓,仿佛要撕扯下一块皮肉来。
薛雁更觉心痛难受,“你咬我啊!别伤害你自己,我不怕疼的,我真的不怕疼。”
可霍钰却拼命摇摇头,干脆背过身去,不再看她,“你滚,滚出去,我不想再看见你!”
薛雁见他那般自伤自残却不忍伤她的模样,薛雁终于忍不住,落下泪来。他太苦了,身边的亲人都不在了,他却变成了这般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