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儿子如此执迷不悟,谢母急切道:“做人要讲良心,要懂得知恩图报。难道就因为她从小流落在外,从未得到过家人的疼爱,你仗着她喜欢你,便可随意欺负她吗?雁儿最希望有人疼她、爱她,对她好,你怎就不明白她的心思。”
“母亲,我不是……”
正在这时,清竹前来通传,“二公子,薛二小姐派人来取婚书。还说要退婚。”
饶是一向好脾气的秦氏也彻底大怒,“你到底做了什么!竟让雁儿心灰意冷找你讨要婚书退婚。我只认雁儿是我谢家的儿媳妇,除非我死了,你若是执迷不悟,给谢家带来灭顶之灾,看你今后有何颜面去见你的父亲和祖父。”
谢玉卿没想到母亲的态度如此强硬,更没想到薛雁为了他默默做了这么多事,见母亲虚弱得快要晕倒,他挣扎着起身去搀扶母亲,秦氏却道:“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一定要将雁儿给我追回来,否则任何人都休想进我谢家的门。”
秦氏虽看上去病弱,但性子最是倔强,认定之事便绝不回头。
她出生武将之家,当年不顾父亲反对下嫁谢枭,谢枭上战场十年未归,她便独自抚养两个孩儿,骨子里带着坚毅不屈,只是后来谢枭带回了战友托孤的女儿,将年仅十四岁的董菀纳进门,之后极宠爱董菀,还妄想抬为平妻,谢母将剑架在自己和儿子的脖子上,逼迫谢枭断了念头。
谢枭之后虽再未提此事,可夫妻间却生了嫌隙。后来谢枭在战场遇险,她亲自上战场救夫,在战场受了重伤,护着谢枭一路逃亡撤退,好不容易拣回了一条性命,却因中毒箭,落下病根,自此便缠绵病榻,再也无法痊愈。
起初谢枭还念着她的恩情,对她多为敬重,可时间一长,那点恩情也耗尽,连看也不再不看她一眼。
多年卧病,谢母那强硬的性子也慢慢磨平,因有心无力,也没有精力再管府中的事。而这些年,董菀也一直安分守已,行事从未逾越,她和董菀便也相安无事,直到谢府出事。
她恼谢玉卿拎不清,更担心他错过了薛雁将来要后悔,不得不态度强硬点醒他。
此刻耗费了精力,她累得虚汗淋漓,长叹一声,不再理会谢玉卿,被人搀扶着离开月辉堂。
谢玉卿奉母亲之命派清竹去薛府走一趟,其实他心里也很纠结,一面放不下对薛凝的感情,一面又觉得对不起薛雁对他的付出。便打算明日先稳住薛雁,安抚她先不要退婚,他一向极重孝道,如此做也算是对母亲有所交代。
次日,清竹带回了消息,薛雁已入王府,清竹去了薛府迎回了薛凝。
*
此番入王府,为了不让宁王察觉,薛雁穿着姐姐常穿的衣裳,易容乔装成姐姐的模样,仔细遮了眼下的那颗泪痣,她化妆易容的技艺高超,若非极熟悉她的人,旁人绝对瞧不出任何破绽。
而王府的情形,正如姐姐所说,霍钰婚大婚当天便搬回书房,并不在寝房过夜。
为了不让霍钰生疑,特地带了姐姐的丫鬟慧儿,将福宝留给姐姐。
慧儿熟悉王府,也认识王府的下人,这一路上又提前给薛雁介绍了王府的管家周全、徒弟李安,及一干重要下人。薛雁原已认识霍钰身边的长随辛荣,和那个时常登门的言观。
其他人她都事先从慧儿口中了解了他们的相貌特征。薛雁行商做生意,最基本的便是记住人的相貌名字,大致性情,最擅长与人打交道。
她进府之后,记住下人的名字,主动打招呼,甚至见面问候几句,这些事自是难不倒她。
最难应付的是宁王,但听说宁王军务繁忙,自成婚后都宿在书房,夜里不会前来,她倒是乐得自在,打算混过十天后,同姐姐换回。
只不过她不会再嫁给谢玉卿,等到十天过后,她便回到卢州,替义父打理那几间铺子,下半生做个富贵闲人。
可她的美梦竟在入府当天夜里被打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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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妃好不容易盼着宁王娶了妻,又急切想要抱上孙子,来弥补深宫寂寞难熬的日子,早在宁王成婚当天便将自己的眼线安插进宁王府,就是怕他不情愿娶妻,娶了妻也将王妃晾在一旁。
得知宁王和王妃并未圆房,她更是气恼宁王不争气,便派出自己的心腹桂嬷嬷,桂嬷嬷原是掌管东宫太子司寝宫女的教习嬷嬷。
让桂嬷嬷在三日内让王爷和王妃圆房。
只要圆了房,月妃便有机会早日抱上孙子。她望向明月宫幽深静谧的竹林,心想这漫漫长夜,若是有孙儿在宫里陪着她,明月宫从此欢声笑语,不至于如此冷清寂寞。
“将雪球抱过来。”
她从静和的手里接过雪球,涂着红色蔻丹的指甲轻柔地抚摸怀中的雪白无一丝杂色的猫,猫儿乖巧的依偎在她怀中,颇为享受,发出“瞄呜”的叫声。
“听说秦宓要回京了。”
静和道:“是,在庄子上养了大半年,听说患了严重的梦魇症,彻夜难眠。”
“倒是个可怜的孩子。”
静和看向月妃,见她微垂着眼眸,看不清眼中的神色。
“娘娘要见她吗?”
月妃笑道:“不见了,见了徒增伤感,见到她我便想到我的启儿。”
许是那细长的指甲刮到了雪球,雪球突然发出一声尖锐的叫声,前爪在月妃的手上狠狠挠了一下,顿时手臂上出现了一道清晰的爪印,渗出了鲜血。
“娘娘,它抓伤了您,那畜生定是野性未化,奴婢这就将它关起来。”
月妃摇了摇头,“罢了,将它送去宁王府,让周全养着吧。”
她伴君二十五年,皇上却不知她不喜养宠物,更不喜欢猫。
还每次都送一模一样的白猫给她。
这猫她见了便觉得堵心,今日这猫儿发狂还抓伤了她。
“你去告诉钰儿,查先太子之事只怕没这么简单,让他小心些,暗箭难防。”
*
宁王府书房中,辛荣前来回禀:“兰桂坊抓捕的犯人被杀,尽数被灭口。”
霍钰目光一凛,问道:“可查到什么线索。”
辛荣道:“是薛贵妃所为。”
霍钰刚一回京,便卷入了兰桂坊的一场命案,当日那凶犯分明就是冲他而来,有人想趁他回京想取他性命,他在暗中查薛贵妃,薛贵妃在宫里手眼通天,必定也有所察觉。
那凶犯是个硬骨头,什么也不肯透露,辛荣便让人将犯人从锦衣卫的诏狱中提了出来,送交刑部大牢,交给赵谦审问,赵家和薛家是死对头,必会替他盯牢了犯人,想方设法审出些什么,凶犯在刑部大牢,他很放心。
但薛贵妃坐不住了,派人杀了凶犯,也暴露了自己。
“可留下什么线索。”
辛荣摇了摇头,“看手法是用毒高手,每天在让人在饭食中下了少量毒药,七日后,那凶犯便毒发身亡。”
霍钰道:“是七日毒。”
中此剧毒者,七日便能魂归九泉。七日毒产于云南,那薛贵妃曾与陛下相识于大理的鲜花节,这下毒之人必定是薛贵妃无疑。
他将那银钗从怀中取出,把玩着银钗上的银铃铛,铃铛撞击,发出几声轻脆悦耳的声响,就像是那日在谢府的玉兰院,她同他藏身窄小的柜中,她坐在他的腿上,他们几乎紧贴在一起,在他耳边发出的声声娇/吟。
“可曾查到这支银钗的来历?”
辛荣拿出和一模一样的银钗放在桌案上,“这是珍宝阁推出的新品。兰桂坊花魁娘子如烟娘子在宫中献舞时戴过,如今全京城的小娘子几乎人手一支。”
既然满大街的路人都戴着这支发钗,那又能从何查起。
霍钰却笑道:“查不出就对了。她一向狡猾,见找我要不回发钗,自然会想其他的办法。”
他将两支发钗放在一起,除了原来的那支发钗颜色旧了些,两支发钗几乎一模一样,根本难以分辨。
他突然想到王妃薛凝在新婚当日面对自己时那般拘谨陌生,毫无往日的半分灵动机灵。
突然他脑中闪过一个念头,会不会他所见的薛凝和眼前的这两支发钗一样,也是换过的。
第22章
“周全,王妃何在?”
周全听闻王爷唤他,赶紧将怀中熟睡的雪球交给徒弟李安,叮嘱道:“好好照看它。”临去又在雪球头顶揉了一把,进到书房回话,“回禀殿下,王妃病了。”
“病了?”霍钰心中生疑,心想谢玉卿前脚刚病倒,她竟也病倒了?
霍钰冷哼一声,“本王看她是心病吧?”
周全觉得霍钰话中带酸,他早就看出来了宁王关心王妃,心里吃醋却不肯认。
哼,嘴硬的男人。
周全笑道:“那殿下要去看看王妃吗?听说王妃卧病在床,听说真的病得很严重。”
难道她是真病了,而并非是因为担心谢玉卿患了心病,霍钰问道:“可让人去请了郎中?”
周全摇了摇头,“凝雪院那边说是不碍事,不让请郎中,可老奴听慧儿说,王妃从午后便卧床不起。未出房门一步。”
“胡闹。”
周全话还未说完,霍钰便抬脚迈出去,去往凝雪院。
周全掩唇偷笑,哼着小曲儿,去偏院逗猫儿,月妃娘娘知他爱猫,送来的猫儿一律都是毛色雪白,眼珠似碧绿宝石,好看极了。
他摸了摸怀中猫儿油光滑亮的毛发,一脸享受,月妃娘娘待他如此好,他需得知恩图报才是,他定会极力撮合王爷王妃早日圆房。
中秋过后,月儿依然宛若圆盘高挂天幕,入秋之后,夜间的风着微凉,池中漾起层层涟漪,莲花渐渐凋零,几尾红鲤偶尔跃出水面,溅起一串晶莹剔透的水花。
霍钰原是习武打仗之人,从不畏寒,常年一身单薄的劲装,宽肩窄腰,双腿修长,手臂肌肉绷得紧紧的,甚是强健有力。
自从那日大婚后,他便再未踏入寝房半步,心中一旦埋下怀疑的种子,他便时时刻刻都在回想与薛家长女相处的点滴,便越发觉得不对劲。
譬如为何他在面对王妃时会感到陌生?为何薛凝在新婚当夜像是换了一个人,大婚之夜,薛凝的举动令他失望透顶。
可听到她病重的消息,他还是忍不住想来看看她。
只不过薛雁确实病了,但她的病却难以启齿。
这病起于桂嬷嬷。
今日桂嬷嬷奉月妃娘娘之命来到王府,是为促成王爷和王妃圆房,到凝雪院的第一件事是为王妃亲手下厨做羹汤。
可问题就出在那碗汤里。
薛雁原本以为霍钰会一直宿在书房,甚至无需应付霍钰,她可安然度过十日,完成对姐姐的承诺,好尽快离开王府。
可宫里突然来了一位嬷嬷,说要对她进行从头到脚的改造调教。
桂嬷嬷不知从哪里找来的一套教习身段和行姿的步法,走起路来腰肢扭动,步子需迈得极小,她练了整整三个时辰,腰都要累断了。
晚膳也不许她多用,只准她用一碗牛乳木瓜羹,那汤羹里也不知放了什么,她喝了之后,便觉不对劲了。
胸脯又涨又疼,她的肌肤本就生得细腻娇嫩,那处更是如此,但胸脯胀痛,又被衣料磨擦得更痛了。
她羞于对人启齿,便一直卧床躺着,对外称病,一整日都没迈出院子半步。
霍钰刚走到寝房外,突然听到里屋传来桂嬷嬷说话声,“王妃可是觉得胸脯涨涨的,还伴随轻微的疼痛?”
薛雁痛的说不出话,又羞又恼,点了点头。
只听桂嬷嬷继续说道:“这便对了,这牛乳木瓜羹是宫中秘方,长期服用,可助胸脯变得大而饱满,对于王妃这般的……不够的大的,或许有效果。”
薛雁又羞又恼,终于顶了句嘴,“嬷嬷是不是眼神不太好?”
她的分明不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