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幼眠没有提籍户的事情,喻凛想不到和离的层面,若是被老太太给知道了,她也不确定能不能够瞒得住。
“去罢,你家里人难得过来,好歹多聚聚,在一处说说话也是好的,对了,早起我让宁妈妈备办了一份礼,待会你出门,带着一道过去。”
“多谢祖母费心。”方幼眠朝着喻老太太行了一个礼。
在她离开的下一息,喻老太太又喊住了她,“幼眠。”
“上一次你去找郎中看身子,果真说的没事么?”
喻老太太的语气不轻不重,若有似无带着一些敲打的意味,说这话的时候,她的眼睛一直目不转睛盯着方幼眠。
锋利的眼神当中窥不明其中的深意,搭配着她的这句话,方幼眠听出了意味深长。
喻老太太是不是真的知道了什么?
她竭力稳住自己的心神,暂时没有回话。
喻老太太撑着宁妈妈的手,起身往挪动了一些,往上考去,越发坐直起来身子。
“祖母看着你和凛哥儿的气血身子都还好,只怕外面的郎中无用,乱给你开些不顶事的药吃伤了身子,损害到了根本。”
方幼眠听着老太太说话,心里越发不安了。
她说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今日你婆母让人拿了帖子去宫内找太医给你公爹看身子,你出去一趟快些回来,届时也让太医给你把把脉吧,若是那郎中没有开错了药,吃了这许久也没有效用,让大内的太医重新给你开副药方。”
方幼眠心里打鼓,可到底没有露出怯意,让老太太起疑心,她柔声再做了一个礼数,“媳妇知道了。”
“嗯,早去早回。”
出了碧波斋,方幼眠心事重重往玉棠阁走,她想换身衣裳,雯歌又给她拿了一些包裹过来。
方幼眠让小丫鬟上一盏茶来,吃下肚子里去定定神,见到圆桌上的东西,问是什么?怎么在这里摆着,不收入库房当中去。
打开一看,竟然吃食之类的东西,还有书册,姑娘家的朱钗首饰,男子的衣衫直裰。
“姑娘回来了,这是大人身边的亲卫送来的东西,说是让夫人带过去给小小姐和小公子。”
“上一次不是已经送了么。”也就前两日的功夫,怎么又送?
“大人爱屋及乌,姑娘还不高兴?”雯歌笑着道,这说明喻凛将她的亲眷放在心上。
姑娘之前还隐瞒了小小姐和小公子来京城的事情,雯歌后面知晓了,心下也是一惊,想着方幼眠不说出来,或许是怕喻家的人不喜罢?
眼下大公子这样眷顾,姑娘也可以放心了。
方幼眠将东西一一过了目,不觉得欣喜,只觉得喻凛送得太勤太多了一些,这么多昂贵的东西,若是让崔氏或者喻初知道,只怕又要闹了。
喻凛现在做事情都不跟她商量了,一应先斩后奏。
若是不要留在家中,又怕他不高兴,毕竟弟弟的试题策论还要他帮忙看顾。
方幼眠叹出一口气,叫人把东西都给收起来,吃了一盏茶换了一身衣衫便出门去了。
这一路上方幼眠心事重重,没什么心思留意有没有人跟着。
到了宅子那地方,方幼眠打起精神抿出笑。
方时缇倒没有睡了,听到门口的动静,兴高采烈跑过来接方幼眠,她实在瘦弱,跑起来的时候就跟只蹁跹的蝴蝶,费力晃动她的翅膀。
方幼眠生怕她跌倒,加快脚步过去,又娇声呵她慢一些。
看到方幼眠又拿那么多东西过来,方闻洲有些不愉悦,当着兴奋晃着腿脚翻看东西的方时缇的面上,他只是抿唇并没有说什么。
支走了小妹之后,他才说,“阿姐,你怎么又带那么东西过来?”
方幼眠跟他解释,都是喻家人的心意。
喻凛送的东西和上一次的差不离,喻老太太备办了文房四宝,珍稀药材。
“阿姐,除却被小妹吃掉的糕点之外,其余的你拿回去罢。”
“送都送了,那有拿回去的道理?”她倒是想拿回去,只怕喻凛和喻老太太不高兴。
“上一次的银票,阿姐偷偷留在了小妹房内的枕头下面,别以为我不知道。”
“自然什么都瞒不过你。”方幼眠顾左右而言其它。
“你留下罢,阿姐若是带回去,你姐夫和老太太会不高兴的。”本来还要再说,敏锐的方闻洲听出了她话语里的为难,最后没有说了,只是噎了回去。
两人再出去之时,方时缇已经高兴试了试新衣裙和珠钗。
方闻洲想叫她不要这样白拿白动,很不好,毕竟这世道讲究礼尚往来,喻家即便是阿姐的婆家,可总给他二人带贵重的东西出来,而他和小妹没有什么可回礼的,届时叫喻家的人看轻阿姐,背后言三语四,让阿姐的日子更难过。
可看着方时缇高兴雀跃的脸蛋,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小妹这些年卧病在床,困在家中,甚少接触外面的人和事,也没有见过太多新奇漂亮的东西,所以对于一切十分好奇,
什么都想看看,碰一碰。
“......”
果然还是小姑娘,和喻初有些相似,看到喜欢的衣裙首饰会喜笑颜开,爱不释手。
见到妹妹的笑脸,方幼眠沉甸甸的心绪也随之轻快了一些。
“阿姐,这条百花裙真漂亮,比家里嫡亲姐姐的流仙百花裙还要漂亮呢。”
方时缇忙不迭就换上了,出来让方幼眠看,又问方闻洲。
姐弟二人纷纷夸她漂亮好看。
方时缇的样貌虽然不似方幼眠那惊艳,却也是个十足十的小美人。
方幼眠陪两人说了会话,询问了方时缇的身体,有没有按时吃药,又询问了方闻洲的课业,再把籍户递给两人,随后便说是府上还有事等着她回去料理,不能陪两人用膳了。
“阿姐既然忙碌,还是不要两头跑了。”
方闻洲是想见她,可也不想她回回都带着那么多的东西过来,总觉得欠人情,都是从阿姐的身上扣来的,她在喻家的日子本就难熬。
“对了阿姐,我们的籍户既然已经挪出来了,也不曾住在方家,日后你不要再给嫡母寄钱了。”
嫡母总是以两人的名义跟方幼眠伸手。
“好。”方幼眠点头应了,不叫他担心。
可私下里,这银钱还是要寄的,因为乍然少了银钱,嫡母定然会纠缠,总归她手上还有些银钱,就当是花钱买清净了。
她不欲叫方闻洲知道,索性就应了他的话。
“对了阿姐,今天早上吕大哥过来了,还带了一些东西,也是文房四宝药材之类的。”
“你们收了?”
方闻洲摇头,“没有,可吕大哥出去后把东西放在了门口,家里的阿婆外出采买发现,又给拿了进来。”
“那便收下吧,日后你若金榜题名,别忘了还礼就是。”
“好。”方闻洲点头。
“阿姐,我看着吕大哥好似还喜欢你呢。”方时缇坐在旁边说道。
虽然吕迟叙过来之时,字字不提长姐,可他是因为长姐才过来。
“缇儿,别胡说。”方幼眠训了她一句。
方闻洲也板起了脸。
方时缇被吓了一跳,左右看着两人,最后哦了一声,没有再说话了,只是低头接着吃她的糕点。
“对了,你姐夫说你要是信得过,可以让他帮你看看策论试题,好歹能够查缺补漏,集思广益些...”
方闻洲一顿,脸色微动,可他意见踌躇,“阿姐...是你帮我主动问的,还是那...姐夫说的?”
“是他主动说的,我觉得对你有益,便应下了。”
方时缇吃着糕点说道,“早在蜀地的时候就听人说过姐夫是京城最年轻厉害的状元郎,有他帮忙哥哥看策论试题,说不定哥哥能更上一层楼。”
两人的年虽相若,可方闻洲比方时缇先出娘胎肚子,便也就叫哥哥了。
“你不必顾忌太多,毕竟这事关科考,若日后考中了,真要谢他,便给些还礼表表心意?”
看得出来方闻洲还是想让喻凛帮忙看策论试题,可还是有些犹豫,方幼眠便如此跟他讲。
等了一会,他点了点头,回书房整理了他的策论课业抱出来。
方幼眠不是很懂,却也略略翻看了一些,他的字迹工整无比,看得出来专注认真和倾注的功夫心血。
“好了,阿姐回了,不用送我出去,避免惹眼。”
“好。”两人点头应是。
进入马车之后,方幼眠愁容毕现,真不知道回了喻家,要怎么应付太医那一边。
她很担心,太医会不会瞧出来她一直在吃避子药丸?
喻老太太今日说的这番话到底有什么内情?
她到底是知道了,还是不知道?
弟弟妹妹已经到了京城,被喻凛知道了不算,还落入了喻老太太的眼中,若是被喻家其他人知道,恐怕糟糕得很。
她甚至生出一个念头,不回喻家了,就此离开罢?
但弟弟妹妹在这里,她和喻凛不曾和离,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她到底在想什么?怎么生出这样的念头?
诸事压在心里,只觉得无比疲累,她靠着马车壁歇息。
“……”
很快便到了喻府,掀开马车帘,方幼眠竟然见到了喻凛。
他提前回来了?
男人大步流星走过来。
长臂一揽要抱她下马车。
车夫已经摆了圆凳,方幼眠说不用,她没有那么娇气,话说到一半,喻凛的手已经缠上她的腰肢了,把她抱了一个满怀。
方幼眠手掐扶男人的臂膀,稳稳落地。
喻凛适才还想抱着她上台阶,察觉到男人的意图之后,方幼眠用力攥了攥他的肩骨,叫他放自己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