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不是真话?
“我以前也胡说八道吗?”问出这句话,都不等喻凛回答,她自己都意识到了,她之前的确胡说八道过。
欺骗喻凛的时候,她总是会骗他,然后说很多蛮好听的话。
那些谎言,因为好听,所以喻凛非常受用,就似刚才,一句话,一个轻轻的吻,他就不动了。
方幼眠莫名的忽然有些想笑,“......”
“眠眠没有胡说八道,都是我在污蔑你,我胡说八道。”
他说起来,自己都牵唇笑了。
余光扫见男人上扬的唇角,方幼眠也跟着淡笑,这约莫是两人有史以来最惬意的时日了,一道走在宫内的青石路上。
“眠眠事情处置得如何了?”他问。
“你不是都知道了吗。”她才不相信喻凛手下的人没有跟他汇报过。
“眠眠生气了?”他又问。
“没有。”
不过她有一个疑问,“你为什么叫人跟着我,还誊抄我的一言一行,你要去做什么?”
她是在尚衣局的时候偶然在绿绮那地方发觉的。
绿绮见她翻看着册子,如实告诉她,这是喻凛的吩咐。
“想知道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都做了些什么,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有没有人...趁我不在的时候见缝插针?”
“想要从我身边把你给抢走。”虽说方才的语气微微凝塞,此刻却直言不讳。
“哪有什么人会见缝插针。”他才是最会见缝插针的人。
除却喻凛之外,她再也没有见过比喻凛更会见缝插针的人了。
有时候她想不到的空子,喻凛都会使劲钻。
虽然和离了,可联系却比之前紧密很多,他无孔不入,侵入她的生活,就像之前在床上的亲密一样。
起先只是掐着她的腰,后面又要喻她牵手,再然后要与她十指相扣,狠狠地亲她,入至最深处还不够。
有时候,方幼眠甚至觉得如果喻凛不加以克制,她会被他抱揉到骨血当中窒息而死。
“眠眠在想什么,你在走神。”他又问。
如今她可算是愿意多跟他说几句话了,也不似之前那般抗拒见他,不知是不是因为尚衣局的缘故。
是因为人情利益,所以才给他好脸色,好言好语说话,也没有在人前否认两人之间的关系了。
“想...”她甩开脑中的思绪,“阿洲越发长大了。”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他的行事风格,和喻凛有些相像。
她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即便喻凛已经知道首尾,她还是说了一遍,像是在诉说心事,喻凛跟在她的身侧,侧眸看着她。
听着她说,“今日我过去,其实并没有做什么。”全程下来,甚至一句话都没有开口。
“吃了一盏茶,和一些糕点,就像是看了一场戏...”后面一句话脱口而出的时候,方幼眠甚至觉得她过于冷情。
她看着方时缇决堤的眼泪,好似不像之前那般心疼,她在她的身上看到了姨娘怀身大肚的影子。
想到姨娘剩下孩子之后的事情,她的神色越发冷淡。
当时方闻洲站在前面,她看不清方时缇的全身,只听到她质问的声音。
她的声音无比尖锐,钻进耳朵里的时候,简直让人皱眉。
方幼眠禁不住想,若她当时没有管着弟弟妹妹,姨娘也还活着,她会像妹妹这样责备人,怪她没有扛起长姐该负出的责任吗?
实则她和弟弟妹妹又有什么区别?
都是从姨娘的肚子里生出来的,她并不比弟弟妹妹年长几岁,只因为早出来几年,吃的饭多了一些,实际上,好像也没有弟弟妹妹吃得多吧?
最拮据的时候,赚到手的银钱太少了,买到的包子根本就不大,分成三份能吃什么,所以她只分成了两份。
“现在回想起来,都不知道是怎么熬过来的。”她了然笑笑,“就像是做了一场不太容易的梦。”
她真的离开蜀地太久了,已经渐渐适应了京城,忘却了蜀地。
她似乎并不欠弟弟妹妹什么,也不欠姨娘什么。
可这些事情做惯了,姨娘觉得她该做,妹妹也觉得她该做,如今乍然抽身,不去做了,好像还变成了一种错。
思及此,方幼眠又忍不住笑。
“想过自己的日子,真的好难啊...”她低喃一声。
原本想要做一些营生,可如今,做营生也好难,每日还是忙忙碌碌的,不过,手上有了很多银钱,心里的踏实在与日俱增,都是因为之前穷怕了。
这些银钱终于不用再花销到别人的头上,全都是属于她的。
喻凛伸手揉了揉她的额发,控制力道没有弄乱她的发髻,“眠眠真的很厉害。”
“所以正是因为如此,我觉得你很好,眼里再也容不下旁人了。”
“你会生生世世跟着我吗?”听到男人前一句话,方幼眠鬼使神差问出这一句。
“会。”他道,“但是不希望被你讨厌。”
“如果我厌恶你了,那你又该如何?”
“你会厌恶我吗?”喻凛反问,他看着她。
前面就快要到尚衣局了。
“......”方幼眠停下脚步,看着喻凛好一会,“都督大人洞察人心,不知道我在想什么?”
喻凛笑,他唯一看不穿的人便是她了。
说看不穿却也能看得穿,左不过是一个小姑娘而已,可...他的心捏在方幼眠的手上。
受她的桎梏牵引,自然也就看不穿了。
“我不知道。”喻凛的语气微有些自嘲。
方幼眠看着他的笑容,想到他晨起来找她说的那一番话,思忖片刻,最终还是敛下了睫。
“......”
送了方幼眠到尚衣局,喻凛又细细叮嘱了几句,让她不要太过于劳累,按时用膳,记得尝尝他送过来的糕点。
方幼眠听着喻凛絮絮叨叨,罗里吧嗦没有说话。
“好了,去吧。”
最后他无奈捏了捏她的面颊。
这一日倒是相安无事。
宫内的人至多就是在说喻凛和方幼眠如何恩爱,喻凛有多喜欢他的这位夫人。
可翌日便出事时了,张贴榜上出现了三张过了户部的文契。
第一张是探花郎方闻洲以及方时缇脱离蜀地方家的文契。
第二张这位探花郎和方幼眠与方时缇断绝关系的文契。
至于第三张,居然是一张和离书!
大都督喻凛与其夫人方幼眠的和离书!
这份和离书早便签过了,上面有年月,两人和离有一段时日了?!
京城瞬间翻出了惊涛骇浪。
宁王府内,听罢手下人的禀告,宁王脸色越来越阴沉,随后忍不住径直扫落了桌上所有的东西。
“都是废物!全都是废物!”
户部那边养着的人是干什么吃的,三张如此重要的文契,就这样过了户部,而他一点风声都没有听到。
尤其是方幼眠和喻凛,那么早就和离了!
如今闹成这样,不就是给他打了一个回旋镖,告诉他,他苦心经营,走了一局死棋吗?
“父王,您息怒啊。”
柯君昀战战兢兢跪在下面,他的后背溅上了一些黑漆漆的墨汁,还被砚台给打到了,疼得人眼角犯抽,不仅如此,他的头发也被打散了不少。
比疼痛更甚的是他的脸面,周遭都是宁王的亲信,他们就这样看着他宛若一个阶下囚跪着求饶。
这不都是他当时的吩咐吗?让他拿下方时缇,他已经照做了,如今竹篮打水怎么能够怪他?
他只是听从命令办事,可柯君昀不敢说话。
他此刻若是顶一句嘴,必然会受到更大的责罚!
“愚蠢!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儿子?嗯?偏生喻家的就是个厉害的。”
喻凛才多大,居然这般厉害。
喻家都弄死一个,弄废一个,居然来了一个更优秀的,怎么弄都弄不死,反而折损他手下不少人马,如今是越发厉害了。
居然摆了他这么一道。
宫内的眼线说,昨日他还跟那个方家女蜜里调油,今日就晒和离书?
宁王蓦地顿了下来,眼神一凌,莫不是喻凛知道了什么?
他真的爱方家女么?
那些所谓的宠爱偏袒,会不会是....他的掩护。
事情已经到了最紧要的关头,决计不能够功亏一篑!
不过,这盘棋既然已经死了,那就不要了。
“把那个女人从你的身边送走。”
有人道,“王爷此举恐怕不妥,毕竟世子爷昨日才上门提亲了,风向倒得那么快,对王爷的名声不利。”
“纵然是不利,却也拖不得了。”宁王眯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