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凛先瞧了一眼退半步也朝着他福身行礼的方幼眠,随后淡声问喻初。
“我...”总感觉被自家兄长看着,内里的那点小心思怎么都藏不住。
但还是硬着头皮说了,“我新得一些珠钗首饰,想着拿过来给嫂嫂挑一挑。”
“是吗?”喻凛的语气越发淡了。
“是、是啊。”喻初尴尬笑着。
她找补道,“之前的事的确是我做得不好,往日里总是对着嫂嫂没大没小,毫无规矩,哥哥上次训斥处罚得对,我已经意识到了我的错处,这不,便来赎罪了。”
方幼眠耳观鼻鼻观心听着,并不曾插话。
“是赎罪还是别有心思?”
喻初的话说得算是漂亮,奈何闺阁小姐,如何能在混迹官场许久的都督大人眼皮子底下蒙混过关呢。
喻初也没有想到,喻凛居然这样不给面子,就差直白戳穿她的心思。
她面上有些挂不住,又不好直接拂袖而去,只得拔高音量,“哥哥说的哪里话,我不过是给嫂嫂送些珠钗首饰,怎么就别有心思了。”
“你是赎罪送礼叫人挑选喜欢的,还是非要逼着人家收下你不想要的?”喻凛还在说。
喻初脸色又红又涨,上一息,她还在想喻凛就差直白戳穿了她,下一瞬,他直接就戳穿了!
偏生找不到什么话回,毕竟她的确就是这样的心思,打着赔罪的名头把不喜欢的礼送给方幼眠,与她打好了关系,再走她的门路,从喻凛的私库里拿她想要的东西。
反正她现在很得哥哥喜欢,哥哥明里暗里维护她不说,听母亲说,哥哥把私库的印信都给她了。
只要哄好了方幼眠,那喻凛库房里的奇珍异宝不都是她的了么?想要什么拿什么。
只是喻初没有想到,方幼眠那么一个没脾气的人,居然会拒绝与她交好,算是回绝了她的示好。
若是放在哥哥没有回来之前,自己给她点好脸再送些恩惠,她不早就往上贴来了,毕竟她在家里甚至整个瀛京都没有交好的人,一直是孤立无援的。
眼下还有了脾气,都是因为哥哥给她撑腰,撑了惯出来的!
心里酸涩嫉妒,喻初却不敢高声撒泼,反而要窝窝囊囊,“那...嫂嫂若是不喜欢这些,我再挑一些嫂嫂喜欢的送来。”
喻凛不说话了,他沉默不语比一口一个反讽还要叫人坐立难安。
喻初只得打破僵局,嬉皮笑脸问方幼眠,“嫂嫂,你往日都喜欢什么?初儿叫人送来给你。”
“我没有什么特别喜爱亦或是不喜爱的物件,小姑的好我心领,不必破费了。”
喻初也的确是不想破费,“哦...那这样啊。”
“夫君陪着小姑说话,我继续去忙了。”她福身离开,走远了一些盯着小丫鬟们忙碌。
喻凛瞧着她离开的背影。
方氏总是淡淡的,情绪神色少有起伏,喜好厌恶捕捉不到,不知何时才能得见她如上次在川福楼那般明媚张扬的笑。
到底哪个才是她的本性?真的只是因为吃醉了酒的缘故么。
适才喻初问时,喻凛便知道她不会回些什么有关自身的喜好的话,果不其然,当真如此。
“哥哥,头面的事情还能不能……”喻初有点不甘心就这么无功而返了。
方幼眠走后,喻凛也没有了耐心,他书房还有呈文要写,适才喻初真的是太吵了,又来刁难人。
方氏好性子,处处容着她。
“你若是觉得这些东西都不够好,放着不簪又觉得碍眼,那便送人罢。”
“送什么人?哥哥说话好没道理。”喻初开始抱怨了,“这些都是我花了不少银子找人打的。”
喻凛再呵一声笑,训斥道,“而今总是下雨,外面的州郡上报地里涝灾没有收成,圣上拨了赈灾的银钱下去,国库吃紧,各大士族皆要节俭用度,你还整日里浪费奢靡,是觉得日子过得太好了?”
又挨骂了,喻初缩着脖子,“不是的。”
“既不是这样,那便是皮痒了。”喻凛皮笑肉不笑,眯起狭长的眸子,语含警告。
喻初立马示意丫鬟合上箱笼,随后匆匆行礼,落荒而逃,离开了玉棠阁。
方幼眠自然是注意到了,她没有多看。
喻凛进入书房之前,看见她站在廊下仰头帮小丫鬟瞧着檐角的平安结,微风吹拂她耳畔的碎发,显得她温婉安静。
便抬脚走了过去。
方幼眠本以为喻凛回了书房,听到头顶传来一声磁性的,“你过来些。”还吓了一跳。
“夫君。”喻凛什么时候过来的,悄无声息站在她的背后。
“仰着头看,也不怕檐角尘泥飞落入你的眼睛?”他问,捏着她的手腕,将她带往里来了一些,更靠近了他。
方幼眠没有解释,只道,“多谢夫君关怀。”
她总是客气,话不多说两句。
喻凛看着她低垂敛下的眉目,启唇低声道,
“唯谢一字着实轻飘,若是真要谢,是否要拿出些什么?”
方幼眠听见他这话,着实没有明白过来是何意。
仰头懵懂不解看着他,“...什么?”
【📢作者有话说】
喻大人:老婆亲亲我,啊不是和我多说句话,实在不行对我笑一笑吧!
女鹅:……烦啊。感谢在2024-05-26 23:47:25~2024-05-27 23:41: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第32章 第32章
◎一刻不见,如隔三秋,望眼欲穿。◎
她为何会莫名其妙觉得在喻凛这句淡声的问候里, 听到了丝丝逗趣闲聊的意味?
可男人神色分明的冷淡,尤其是方才对着喻初, 冷漠之余还添了些许不耐和威慑。
便是方幼眠在这头的廊庑之下,隔着遥远的距离,也感觉到了喻凛身上的不愉,无怪胡搅蛮缠的喻初被他给吓跑。
本以为他会径直回书房理事,谁知竟然过来。
方幼眠后退了小半步,喻凛拉她过来躲避,两人的距离着实有些近了, 她不适应。
他高大宽阔的身影笼罩着她,就好似夜里伏身在上面一般,任凭她想要如何逃脱退却都寻不到出路, 又被他深眸凝盯着,令人觉得少许的窒息。
“夫君想要什么谢意?”方幼眠轻声试问。
见她又拉开了距离,喻凛眸底的笑意渐渐散去,心里忽而多了些许少见的闷滞。
为何两人已经圆过房了, 且这些时日相处着,也好歹算是亲密了不少, 她却总是这样冷淡疏远?同站一处说几句话而已,她不仅不看他, 甚至还要退开距离,好是生疏。
平日里也不见她主动攀谈几句,他好歹是她的夫君, 又非外男, 亦或是洪水猛兽。
“......”喻凛抿唇。
看着她安静淡然的样子, 只觉得慢慢积攒了一股散不去的郁气堵在心口。
喻凛也没有多寻她说话的闲情了, 故而没有回方幼眠那句问话。
只跟她道, “若是之后小妹再来烦你,你无需顾忌面子,也不要太让着她,她惯常是个喜欢蹬鼻子上脸的,该训便训斥,若是她做得过情,也可适当处罚。”
方氏柔顺似水好说话,喻初很不怕她。
方幼眠顿了一息,“...是。”她哪里敢说喻初,处罚就更别提了。
刚嫁门的那会子,方幼眠便发觉了,喻初对着几房的长辈也喜欢没大没小地顶嘴,有一次和三房的婶婶闹了不愉快,把人气得在家里嚷嚷,偏生崔氏不在家,便找了方幼眠去讲理。
其实也不算是什么大事,是喻初发了月钱之后新买了一支翡翠簪子,通透好看又名贵,她欢欢喜喜拿着瞧,谁知被三房疯跑的小孙子不看路给撞了,簪子没有拿稳也就摔碎了。
当时喻初气得很,虽说没有动手,却也劈头盖脸骂着攘了三房小孙子好几下,把小孩吓得嚎哭不止,小丫鬟们轮番上阵都哄不好。
三房好不容易得个嫡孙子,可不是心疼呢,当场就训斥了喻初。
两厢吵得不可开交,方幼眠也是头疼,先替喻初给三房婶婶赔了礼数,还从她自己积攒的银子动了一笔,说给她重新买一支簪子,也没叫喻初说句软话,因为喻初那性子根本不会服软,方幼眠斟酌着讲了一句,“婶婶是长辈...”
后话还没有出呢,喻初叉腰怪叫,“什么长辈,为老不尊!我还是她孙子的长辈呢,也没见他摔了我的簪子给我赔个不是!”
随后又对着方幼眠冲叫,“谁稀罕你的银子,你有的不都是我们喻家给你的!”
方幼眠当时怔住了,“......”她拿出来的银钱哪里是喻家给的?都是她做的私活积攒下来的银钱。
可她没有接话,毕竟她的确吃住在喻家,也拿着喻家的月钱,所以只是看着喻初怒气冲冲的面容,不曾反驳辩解。
从此以后,除却必要的交集,方幼眠也甚少搭理喻初了,一年下来,除却家宴,拢共也见不上几面,说不上几句话,到还算是平静。
这桩事情还没有完,夜间崔氏外出打牌在别家贵妇那用了晚膳回来,喻初添油加醋告了一状,崔氏去三房院子里摆了谱,从三房的手里拿了赔翡翠簪子的钱,而后又来玉棠阁责备方幼眠。
她的话说得比喻初还要难听百倍,“你有没有分清楚你是哪房的人啊?就这样看着你夫君小妹被三房欺负,也不替她要赔偿,反而要她给三房那个不知羞的赔礼道歉?只知道胳膊肘往外拐的东西,白白吃了我们长房这么多饭菜...”
“你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是不是还顾忌着当初与你定亲的人是三房的啊...”
噼里啪啦骂得方幼眠当时心里又酸又涩又难过。
夜里想哭,用了很大力气才把眼泪给憋了回去。
她这么多年都是自己一个人扛过来的,这桩婚事本就是阴差阳错,即便是要脱离苦海,靠别人是不成的,她不应该把希望寄托在喻家。
彻夜不眠的一个夜晚,方幼眠想明白了,只把喻家当成东家来对待,不要心怀任何期待,也不要寄托丝毫情感,故而后来她们再如何苛责刁难,她都不会为之伤心。
虽说方氏是了一声,可她前面语气顿塞。
喻凛又补了一句,“你不必害怕,拘束着自己受委屈避让,你是她的长嫂,管教她是应该的,她本来就该敬重你,若是你训斥她不听,只管告知我,我会为你出头。”
“况,小妹的性子这些年着实也是被母亲给惯坏了,她从前甚少这样,且也到了该出阁的年岁,若在家里不好生管教,日后必惹大祸,你说她也是为了她好。”
方幼眠眼观鼻鼻观心静静听着,面上应是,心里却觉得好笑。
谁爱管谁管,她才不理喻初,费心费力还不讨好,将来和离,喻初惹祸了自然会有喻家来平,管她什么事。
“嗯,夫君说的我都记下了。”
见到她乖顺点头,仿佛听进了心里去,喻凛面色稍微缓和,心里的郁闷气也随着面前妻子平顺的话语淡了一些。
若是她再与他多说些话...
他看了她一会,等不到她张口,便抬步离开廊庑去书房接着写未完的呈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