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芍宁看着崔氏就不像是省油的灯,几次告诉方幼眠不必太退让,该表不满的地方还是要说的,一味的退步只会让崔氏得寸进尺。
可岳芍宁是千宠万爱的大小姐,两人身家不一样,哪里能够相提并论。
岳芍宁武家出身,性子单纯是个直来直往的爽朗性子,跟吕沁宜有些相像,方幼眠知道她是好意为自己出谋划策,并没有拂却她的意思,点头道,“我会考虑的。”
“你好生想想嘛。”岳芍宁一看便知道她极有可能没放在心上。
方幼眠的顾虑,她到底知道一些,眼珠子一转,偏头凑到她的耳侧,“我瞧着都督大人很喜欢眷顾你,你若是与他提,未必不能成。”
方幼眠一顿,想起崔氏此次卧病的缘由,就是因为喻凛说要搬出去,才把崔氏“气”得头疼病犯了。
公爹的身子不好,常年足不出户,喻初又嫁出去了,老太太更是吃斋念佛,真要是搬走了,长房必定冷清下来。
喻凛骨子里还是个孝顺的,上次说搬走,应当是为了震慑崔氏罢了,方幼眠不曾放在心上,更没有跟喻凛提起这件事情,只怕被玉棠阁内的小丫鬟听去,传到崔氏或者老太太的耳朵里,徒惹是非无穷。
老太太虽说疼惜她,多数时候跟崔氏对上仗来,都站在她这一边,可分家一事非同小可,上了年岁的人多半盼着一个家族繁荣昌盛,怎么可能同意喻凛搬走。
“我知道了。”她没有跟岳芍宁过多提有关喻凛的事情。
“......”
喻凛晨起之时已经暗中吩咐了千岭,将今日的公务分发下去给了身边众人看着与工部的人交托,随后便潜伏在祝家的附近等待。
半个时辰之后,方氏带着身边的婢女出来了。
如同喻凛所料,她没有跟岳芍宁一起。
千岭说得竟然是真的,方氏的警惕性很高,临上马车之前,佯装不经意环顾了四周一圈。
若非是行家都看不出来她是在环伺周遭,当初要不是派了千岭跟过来,只怕都留意不到她有意无意之下的观察。
毕竟谁会留意一个深宅小妇人的左顾右看,她又刻意伪装过,左顾右看之时,只让人觉得她是好奇周遭事物而已。
没想到,他的小夫人,竟然如此厉害。
拨开了柔顺乖巧的外皮,又让他看到了不为人知的意外一面。
“姑娘,您不是说要与祝少夫人一道去看郎中么?怎么又是自己一个人?”
雯歌跟在马车旁边忍不住问了,方才听着方幼眠的口风不大对劲,该不会是那个吕家姑娘又来京城了罢,姑娘又要去见她?
方幼眠叹了一口气,“芍宁成亲多久?我成亲多久?怎么好带着她一道过去。”
想想也是,可雯歌还是觉得有什么地方很不对劲。
又说不上来是什么地方不对劲。
“那您做什么要跟老太太说——”雯歌的话还没有说完,方幼眠便将她的话给堵了回去,“祖母疼惜,自然要叫夫君陪我一道,公事繁忙,还是算了罢。”
“何况小妹的药材也的确是没有了,我想抓一些找人送回去给她。”
“你陪着我不就行了,带着这许多的人,能出什么事?”
雯歌挑不出她话茬里面的错处,只得点了点头,按下心头隐隐的不安。
方幼眠放下车帘,从袖子里拿出一张小小的信笺,上面是她避开人画的瀛京舆图。
上一次和雯歌出门摸不着地方,她便长了教训,托付吕沁宜给她找宅子院落的时候,让她也弄了一份舆图来。
瀛京地方很大,想要将瀛京所有的地方全都誊抄下来在小小的一张信笺上,自然是不能够了。
她只誊抄了和陆如安约好见面的茶馆,那一片街市的小巷舆图。
前些日为喻初操办婚宴,出门行走来去,方幼眠已经记下了不少的方位,眼下有这份舆图在手,必然不会出问题。
幸而当初陆如安约见面的时候,方幼眠第一时间想到的药堂铺子后面便有一家小茶馆。
那时候她只想着要去配避子药丸药,没想好出门的名头,只要顺着舆图上用朱红标出来的路线,便能直达药堂了。
方幼眠的警惕性虽然高,可坐在马车里,并不曾留意到已经被人给跟上了。
加之跟着她的人是都督大人,瀛京最出色的暗卫都是喻凛调教出来的,便是大内的高手都无法留意到他的跟踪。
顺利到达了药堂之后,她下马车之前又看了一眼周遭。
确认没有人跟上之后,方幼眠带着雯歌进入药堂,临门一脚快要迈进去,她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又转回身来。
“求医问药可能需要耗费一些时辰,若过了会,还没有出来...”她从荷包里拿出一些散碎的银钱分发给随行的人,“劳烦多等等。”
“多谢少夫人。”接到银钱的仆从们简直喜不自胜,连连道谢,又说了一些好听的话。
药堂人还是有些多的,方幼眠让雯歌先在外排着队等,她进入内堂去看看。
雯歌不疑有它,点头。
因为方幼眠生得貌美,且她是来配过避子药丸的人,给的银钱多,说话又温声细语。
内堂的药童对她印象十分深刻,见到她来,起身请她坐。
“师傅今日病人多,小娘子只怕要多等等了。”他给方幼眠倒了一盏茶。
方幼眠谢过他之后,给他递了不少银子,药童看着银钱不解,“小娘子,这是何意?”
“上次我让郎中配的避子药丸还有么?”
虽说她配了许多带在身边,可方幼眠也留了后手,让郎中这边配着放了一些,方便她来取,不需耗费配药的时辰。
药童点头,“有的。”
来这里的妇人姑娘们多是为了生子调身,甚少有人要避子药丸的,即便是有,多数也是要避子的汤药。
因而之前配好的避子药丸,眼下还有许多。
“好,我全都要了。”方幼眠又放下几锭银子。
“那这些钱?”药童觉得她给得太多...
方幼眠暂且没有说话,等她拿到了避子药丸之后,才轻声道,“可否请小师傅帮我一个忙?”
“......”
雯歌在外面等了一会,方幼眠出来引着她进去,说是怕被人认出来,单独要了小隔院等着郎中过来坐诊。
措辞挑不出什么错,雯歌并没有起疑,反而觉得方幼眠做事稳妥,外面人多,她又生得惹眼,恐怕被人留心。
到了小隔院入了屋子,药童端上来两盏茶水,说两人喝着等一等,已经递了木牌,等着过来就好。
雯歌原本就口渴,喝了之后没多久便晕倒在桌上了。
方幼眠托付了药童好生照拂她,接过帷帽,由药童带着她从后院小门出去了。
临出门之前,她又左右看了看,比方才还要仔细一些。
可惜,喻凛站在不远处的楼檐之下,他身形隐蔽,方幼眠掠过那地方的时候并没有看到他。
她掠过死角这些地方,甚至停留了一会。
喻凛勾唇,没想到...他的眠眠还是个反侦查的好手。
她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就相当谨慎了?
从药堂后面的小巷子走,凭着记忆,很快便到了小茶馆。
她在茶馆一楼的门口看到陆如安最常骑的那匹云驹,得知陆如安过来了。
他没有失约,甚至更早来了。
一如当初。
方幼眠到达茶馆之后,向跑堂的问到了陆如安所在的雅间,跟着人上楼去。
只可惜,两人来得过早,也没有喻凛的防备早。
正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那日窥听到两人约见面的茶馆,他便提前让千岭过来部署了,而今他从后门过来,所落座的地方既隐蔽,又能够观察到两人交谈的姿态,包括听见两人的对话。
其余的地方也被喻凛给包了下来,就怕空荡安静过头,引起陆如安和方幼眠的疑心,喻凛还派了他身边的人去作戏,装成进来喝茶的客人。
另一方面也是怕两人声音过小,他听不清,派出去的人能听得清些。
方幼眠落座之前左右看了看,并没有看出什么破绽。
她摘下帷帽,“如安哥哥,久等了。”
藏在暗处的男人唇角抿紧起来。
她怎么总是叫陆如安做哥哥,喊得又甜又亲密,听得人心里很不悦。
“幼眠妹妹来得不算晚。”没有外人在,陆如安听到她变了称呼,也跟着她改了称谓。
“许久不见,幼眠妹妹清瘦了许多,”他给方幼眠倒了一盏茶,“到底出了什么事?你怎么会突然嫁到瀛京,还是嫁给大都督喻凛?”
“此事说来话长。”
方幼眠接过他的茶呷了一口,长话短说简略讲了一遍,没有过多提旁的事。
只说是因为方家的人翻到了这一纸婚约,而喻家门第很高,和喻家联姻可以得到不少的益处,嫡长姐姐已经许了人,所以才轮到她。
“原来如此。”陆如安不免唏嘘。
“苦了你了。”陆如安道。
喻凛蹙眉,陆如安这是说的什么话?
“都督大人名满瀛京,他对你怎么样?”
听到这句话,喻凛不免紧张了些,可惜方幼眠含糊其辞,“他还好。”
还好....
就只有两个字?
意识到方幼眠不想多说,陆如安也不好过多深问了,只见她消瘦不少,提到喻家时候黛眉微蹙,便知她过得应当不算太好。
出来这一趟相见十分不易,毕竟是在瀛京地界,她的夫郎只手遮天,说话做事还是要小心些。
想当初……他还是晚了一些,陆如安心中不免黯然。
他其实本来打算,等方幼眠从瀛京回去之后……
多说无益,便没有提。
“如安哥哥,我有件事情相求。”
“幼眠妹妹但说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