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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梨入睡已经有了一个时辰,但模模糊糊中,听到什么磕碰的声音,还伴随着一声似是不悦的唔声。
脑袋空了下,也不知怎么的就醒了。
既醒了,意识便也慢慢清晰,她很清楚的知道屋里现在有人。
至于来人是谁……
脑袋中一时晃过许多人影,不确定。
她先喊了一声寰叶,但对方倒是不答,而且,才喊完屋里走路的声音就停了。
连梨眨眨眼睛。
她同样也没再出声,因为心里忽然确定,屋中此时的人应该就是他,那个自到了京城已经几日没有见过的人。
他是真的忙啊,连回来,竟也是快到了深夜的时候。
嘴巴张了张,轻轻就想唤他。
可话到了嘴边,莫名又失了声,她反而没说出来。
她静静躺着,听着屋里此时的沉寂。
半晌,她在黑暗里摸索着下了榻,心想他不动了,那便她过去好了。
屋里很黑,她走得很慢很慢,不小心间还不知道磕碰到了什么,有点疼。
即使在这间屋子里已经住了好几夜了,对于这里面的布局她也大概有了数,但那些也仅仅都局限于白天而已,黑夜里,她就跟个睁眼瞎差不多,只能慢吞吞摸索试探的走。
揉了揉膝盖,这时,忽然发觉他的脚步声又有了,但也只是几步,过会儿又停了。
连梨:“……”
心里不禁哂然,他肯定比她熟悉这屋里,怎么还偏要她过去呢。
便不能自己先过来。
手指在黑暗里探了探,只得继续往前。慢慢腾腾,凭着感觉好像是到了刚刚声音响动的方向。
她眨了眨眼睛,试图看清他的位置。
但实在太黑了,过了眼前几寸就是什么也看不着。
她又挪了几步,忽地,手指好像碰到了什么。
是衣料。
抓紧,她慢慢挪过去,“您出出声。”
崔厉感受着她一点点揪紧的力道,和跟前她逐渐靠近的温度,几步之间,鼻端闻到了她的发香。
而在她说的这一句里,他依旧没有出声。
连梨:“屋里黑,您出出声,别我是认错了人。”
这回,她跟前这人终于有了反应。
腰身一斜,她已经靠到他胸膛,听到他震动的嗤音,“怕认错了人,那刚刚还敢过来?”
“要是我是刺客,又或者是心怀不轨的奴仆,刚刚你就已经没命了。”
还是自投罗网的那种。
自己到了他这边来。
连梨却笑了笑,就是凭直觉认出他来了,她才会过来啊。
仰脸看他,“您吃过了没?”
崔厉:“吃过了。”
说话时手掌拉住了她手腕,往里走。
连梨放心的由他拉着,但才走几步,忽然觉得不对,她刚刚过来时,摸到这边好像有处屏风的。
这个念头才起,便听哐的一声磕碰声,不等她惊着,腰上却已经再次一暖,身体轻飘飘,被他揽进了臂膀中。
转眼之间,又觉耳边呼吸发沉,已被他往后带着退离数步,与此同时耳边砰地一声巨响,什么东西沉重倒地。
屋外的应恂眼神变了,迅速靠到门边来,高声问:“大人,可是出事了?”
“无事。”是过了几息,才有回应的声音。
崔厉沉默了一会儿,脸色有点不好的答。
应恂听得却不大放心,真的没事?
可刚刚那样大的声响。
但再担心也不能擅自闯进去,只能在门边守着。
又过了几息,崔厉脸色好点了。
他垂眸看了眼手边揽着的人,“撞着了?”
连梨知道他是问她有没有撞着,她摇头,“没。”
倒是他,好像结结实实撞了一下。
她还以为他对这间屋子很熟,但现在看来,离京月余的他恐怕还不如她对这间屋子熟悉。
手指摸索着碰上他手臂,“您疼不疼?”
崔厉略顿,嘴角也僵了一下。
几息后,平平常常道:“不疼。”
但他的眉心已经皱了,谁在那里放的屏风!
心中有些不爽,拽了她的手,换了个方向往里走。
连梨有点怕他又撞到东西,不禁道:“您走慢些。”
崔厉:“……”
睨一眼夜里她乌漆嘛黑的轮廓,淡淡绷着唇,步伐依旧。
好在,这回没再撞到东西,顺顺利利走到榻边。连梨心里舒了口气。
但旋即,心却一提,因为身体突地倒了,男人身躯压来,“心里是不是在嘀咕我?”
一声凉凉哼音,随他的温度一起靠近她。
连梨哪有,摇头。
但他却依旧压着她,且手指往她额上一撇,仍是爱不快时便这般罚她。
连梨心想他好没道理,抓上他的手,要辩驳,但在碰上他手腕时,却觉他反手一握,反抓住了她的。
同时,身体也又往里一扑,往榻里滚去了一点。
她旁边身侧,躺下了他的身影。
刚刚还嗤她的他,声息已经歇了下去,只掌心微紧,抓着她的手滚烫发热,指腹似有摩挲。
“睡罢——”略懒略疲的声音。
连梨点头,轻轻一声好。
清晨醒来时,连梨身边早已经没有了人,床上只有她自己。
她睁眼放空了会儿,恍惚有种昨晚只是她一场梦的感觉。
可夜里手背上的温度,还有身边那种熟悉的感觉,让她知道昨晚绝不对是一场梦。
她从榻上起来,衣裳不整叫来寰叶,问崔厉人呢?
“大人天未亮便已匆匆忙去了,还让奴和您说一声,之后的日子大人他会更忙。”
“哦。”有些怔,但慢慢的她点头,道,“好。”
“你去叫水罢,我洗漱。”
“哎!”
这之后,连梨果然是连崔厉的影子都瞧不见了。而这偌大的王府,她也终于勉强走过一遍,这里大大小小的院落很多,但除了她,别的院子却只有奴仆看守,没有别的人。
她心里有点恍,恍于他这么大一座府邸,竟没有别的女人……
心里有点不信,可不知为何却又松了口气。
这是下意识的反应,而这股下意识的放松和实诚,在这时意识到时,已是想忽略都忽略不了。
摸摸心口,连梨有点愣怔。
片刻后,笑了笑,暂且摁下心口的感觉,继续往前走。
寰叶跟在她身边,看了眼前面的方向,低声道:“再往前头就是主院了。”
“嗯。那回罢。”她知道主院有规矩,进不得。
那里的守卫比别处要森严不少。
“是。”
七月初十,这天,连梨第二次出门。
这回她坐了辆更加不起眼的小马车,也不麻烦叶媪跟着,领着寰叶和菊鹦从角门出去。
叶媪亲自看着她出去,等马车走远了,这才往回走。上回陛下夜里来时,应恂和她说过,说往后连梨出门以低调为主,别的都从简,只要车夫和几个护卫都安排好手就行。
叶媪点头,知道估计是白日那一出,不少人都把视线投到陛下潜邸中来了。而能泄露出去的,除了方王两家,就是江家了。
多少人惦记着后宫的位置啊,甚至宫里那几个尚存的先皇老太妃,见陛下去年未选秀,身边都特地跟了一两个以侍疾名头在跟前养着的姑娘。
知道潜邸中有人,许多人都坐不住了。
叶媪撇了下嘴,心想都是没安好心的!
她是明白陛下为何去年不选秀的,为先皇守孝只不过是一个借口,究其根底是陛下刚登基,不想被那些人逮着机会往后宫塞各路牛鬼蛇神,才说了这么个由头压着。
如今一年过去……这一年,足够陛下清理了朝中余孽,彻底把握朝堂。
这不,从前那几颗暗钉子,陛下今年都开始一一拔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