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他是会把这一切揽到自己身上去的。”她微笑道。
水叔被她点醒,神情一振。
“……你说的对,我们最应打起精神,不能徒增公子的忧虑。”
姬萦回到马车上时,用袖子兜了一把橙色的野柿子,兴冲冲地放进桌上白净的瓷盘里。
“哇,小萦你在哪里找到的?”霞珠惊讶地张大嘴。
“我去洗手的时候在溪边看到一棵柿子树,我爬上去把熟的给摘了下来。”姬萦把装满野柿子的瓷盘往两人面前一推,得意道,“你们尝尝,可甜了。我已经用溪水洗过了。”
寒冬腊月里很难有什么新鲜水果,霞珠已迫不及待地拿起一枚啃了起来,徐夙隐虽然没什么胃口,但为了不让姬萦失望,也还是拿了一枚野柿子握在手里。
姬萦也拿起其中一枚,一边啃,一边状若随意道:“我记得当时我们在破庙里相遇的那次,你也是在替徐籍寻找传国玉玺,也是因为那什么千雷机吗?”
“是,只不过上次找到的传国玉玺是仿品,之后也陆续有过玉玺消息,不过也都是假的。”徐夙隐说,“或许这是太祖冥冥之中的意志吧,不愿千雷机那样伤人和的武器再现人间。”
“千雷机到底是什么东西?”姬萦问。
“当年太祖销毁千雷机和制造图纸之后,民间只剩一些野史流传,只知其为铜铁为管,装药发石,威力巨大,一发便可地动天摇,连最坚固的城墙也无法抵挡。”
若是能将千雷机掌握在自己手中,会是多么所向披靡的武力?姬萦的心砰砰跳了起来。
“那千雷机和玉玺又有什么联系?”她强压着心中的激动,故作自然道。
“具体我也不知,只是传闻太祖封存千雷机后,担心将来子孙后世陷入今日这般的境地,因而在传国玉玺中留下了千雷机的秘密。”徐夙隐说完,顿了顿,淡淡一笑,“不过,都是没有根据的传言而已。”
有没有根据,等她回暮州看过自己的传国玉玺就知道了。
四日后,姬萦一行人抵达暮州。徐籍似乎正在为了掩盖延熹帝暴毙的事情而焦头烂额,直到此时也没有向慕春发难。
这给了姬萦喘息的时间。
回到暮州后,她立即召集众人。
其一,便是遍寻天下名医;其二,积极扩军备战,应对与青隽的决战;其三,尽快变卖慕春以外的商铺,一旦开战,立即停止慕春以外势力的活票兑换。
“今后的大致方向就是如此,你们还有什么疑问没有?”姬萦环视花厅内的众人。
“卑职有一事相告,南院的徐异这几天不知听到了什么消息,嚷嚷着要回青州探亲。卑职以大人还未返回为由,将他擅自扣下了。”
“做得好。”姬萦说,“告诉徐异,从今日起,就让他呆在南院别出来了。喜欢玩火,随便玩,实验经费有的是。什么时候给我掌握爆炸的秘密,什么时候他才有自由之身。”
众人陆续散去后,尤一问仍留在原地,姬萦看出他有事想单独向自己汇报。
等人走完了,她才问道:“说吧,有什么事?”
尤一问显得有些犹豫,似乎担心因此被治罪。
“派去寻找霞珠姑娘家人的人已传回了消息,那一家人确是霞珠姑娘失散的父母和兄长不假,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只不过,我们的人去晚了一步。他们已经被其他人接走了。”
姬萦皱起眉头:“其他人是什么人?”
尤一问摇了摇头:“周围的乡民也不认识他们。”
除了姬萦,还有谁在找他们?找他们做什么?姬萦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属下办事不力,还请大人责罚——”
尤一问起身,长拜下去,满面愧疚。
姬萦叹了口气,将人虚扶起来。
“算了,此事也不怪你。你费心将之后的资产变卖和活票止兑办好就行。”
尤一问松了口气,感激地揖手道:“属下一定不会再让大人失望!”
处理完其他事务后,姬萦终于回到节度府自己住的院落。
她从院角里挖出深埋在地底的木匣,填平了土坑后,拍掉匣子上的泥土回到室内。
打开木匣,拿出许久未曾打量过的传国玉玺。姬萦举起这四方争抢的玉玺,在窗外透进的自然光中仔细端详。
碧绿的传国玉玺在她手中的触感温润如脂,通体散发着温润而沉稳的光泽,既彰显着无上的威严,又不失细腻与精致。她左看右看,上看下看,除了这是一块好玉,以及雕刻它的必定是顶级工匠以外,她没看到任何和千雷机有关的东西。
玉玺清透,透过一面便能看见另一面。因而也不可能像木匣这样中间藏物。
让徐籍等人趋之若鹜的秘密,究竟藏在哪里呢?
虽然玉玺在她手中,但她离千雷机的秘密似乎还甚远。
接下来的几日里,姬萦只要一有时间,就返回屋中研究玉玺。但玉玺里的秘密,轻易不向她露面。她都要怀疑那是人们以谣传谣了——一日躺在床上把玩玉玺的时候,姬萦忽然注意到翠龙下方的方形玺印中,有着小小的凸起和凹陷,藏在玉玺本身的雕刻中,很难被人单独留意到。
姬萦从床上猛地坐了起来,紧皱眉头重新打量玉玺。
这些小小的凸起和凹陷,如果不单纯是雕刻的花纹……会不会是凹镜和凸镜?
她ῳ*Ɩ一个机灵跳下床,拿着玉玺奔向桌面。
姬萦找出房间里的所有蜡烛,按孔镜的高低位置不同,截断蜡烛后点燃,使得光源正好穿透孔镜。
当所有孔镜面前都有燃烧的蜡烛投以光源,一幅若隐若现的山水图浮现出来。
姬萦顾不上狂喜,连忙找出纸笔,依样画葫芦地大概画下地图的模样。当其中一支蜡烛燃烧过了正正照射到孔镜的高度,玉玺上浮现出的图样马上就消失了。姬萦又重新截断蜡烛点燃,如此几回,才终于画下玉玺上浮出的山水图。
她画技堪忧,仅能算是临摹了个大概。
拿着那张复刻下来的山水图,姬萦绞尽脑汁也没想到这会是什么地方。
有山有水,山高,水长,这样的地方多了去了。怎么找?
“姬姐!南院的徐异说是研究出了爆炸的规律,吵着要离开节度府回青州,某给了他两下也不老实,姬姐亲自去看看吧!”秦疾的粗喉咙从院外传来,姬萦应了一声,收起玉玺和木匣,匆匆出了门。
南院里面,徐异果然在鬼哭狼嚎。
这竹竿一样纤长细瘦的纨绔公子此时也不记得自己有洁癖的设定了,眼泪鼻涕地朝着姬萦扑了过来。
“两军交战,不斩来使啊!我已经按你说的研究出了爆炸的规律,现在还要怎样?我只是代父和亲,现在和亲不成,你放我回去吧,我保证不会乱说的!”
姬萦一把抵住他的额头,似笑非笑道:
“你想乱说什么?说我在慕春研究怎么掌握爆炸,炸翻他青隽吗?”
徐异眼神飘忽,四处游移:“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
“随你是什么意思。”姬萦松手,神情变得严肃,“徐籍是你伯父,又不是你的亲爹,要是让他知道你在慕春帮我研究怎么炸翻他,你以为你还有活路?”
徐异神色慌张起来。
“你不能过河拆桥……”
“劝你留下来,是为了你好。”姬萦说,“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的道理,用不着我教。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姬萦安抚了徐异,重新回到房间。她先检查了藏起来的木匣和玉玺,见玉玺安然无恙,这才松了口气。
当天晚上,趁着月黑风高,姬萦将装有传国玉玺的木匣重新埋进地里。
不会山寨中的那首歌谣,即便发现了木匣的机关也无法打开,若是想暴力拆取,脆弱的传国玉玺也会跟着损坏。
无法映出千雷机秘密的传国玉玺,也不过是一只成色极佳的石头罢了。
现在最要紧的便是认出那幅山水画的所在,姬萦思来想去,觉得见多识广的徐夙隐最有可能回答她的问题。
她带着那张手绘的图,来到夙院。
徐夙隐回来后,夙院里那雷打不动的药釜又摆出来了,终日都在咕噜咕噜地熬煮汤药。
姬萦总疑心这些又苦又臭的药物实际起到的作用,但目前看来,除了继续服用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她敲门之后,迈入屋中,发现火盆已撤了大半,只剩下一个火盆在墙角隐隐散发热气。
“今日火盆怎么撤了这么多?”姬萦好奇道。
“姜大夫换了个补虚的药方,似乎有几分作用。”徐夙隐正坐在桌前看书,听闻姬萦疑问,头也不抬地答道。
前段时间,姬萦已派人把白鹿观的姜大夫接了过来,替徐夙隐诊治开方。痴痴傻傻的章合帝也跟着来了暮州,只不过姬萦单独给他安排了住处和看守,不让他随意见人。
“有起色就好,也不枉我大老远把他搬来。”姬萦欣慰道。
徐夙隐还是低头看书。
“什么书这么好看?你为什么不抬头看我?”姬萦不满地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一本游记罢了。”徐夙隐说。
他终于抬起头,平静地看着姬萦。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被他看得有些心慌。
“我正好有个和游记相关的事情想问你。我手里有一副画,你能看出这画的是哪里吗?”姬萦说着,拿出她临摹复刻的山水画。
画上只能说有一个轮廓,姬萦实在不好意思讲她的鬼画符称作为画。
她希望徐夙隐看懂了她的意会。
徐夙隐看着那幅拙劣的画作,过了片刻,说道:
“这是前朝名家张瑞的画作,画的小书州的山川雪景。”
……
前朝画家张瑞的《小书州见雪》临摹版,在半天之后摆到了姬萦面前。
透过光镜出现在玉玺上的,是这幅画西南角上的一片山峦,看图看不出个所以然来,恐怕要实际到那个地方,才能知道为什么单单把这片山峦藏在玉玺中。
小书州地处天京以北,三蛮叛乱后落入蛮族手中,至今未能光复。事关重大,甚至能左右慕春和青隽的最终决战,她不放心将此事交给别人。
徐籍对外宣称延熹帝和皇后在走火中受了惊吓,正在闭关休养,朝臣议论纷纷,再加上张绪真和沙魔柯仍在前线,而后方对延熹帝要割地求和的事情民怨沸腾,徐籍短时间内是抽不出手来处理姬萦。
借着这个时间差,她倒是可以亲自跑一趟小书州。
只是……她放不下徐夙隐。
她虽然总是以乐观的一面面对水叔或徐夙隐,但她内心之中也有一种恐惧,那就是她稍微离开一会,徐夙隐便已不在了。
从青州回来后,她除了睡觉的时间,几乎都在夙院办公。
她履行自己的承诺,不再就政事上咨询徐夙隐的意见,她只希望他能在暮州安安心心地养病。
起了亲自去一趟小书州的想法后,在临出发前的一日,她终于忍不住,问道:
“我打算明日去一趟小书州,你要和我一起去吗?”
徐夙隐还没回答,她又继续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