觅瑜羞赧莞尔:“瞻郎本来就不该担心,纱儿只喜欢瞻郎一人。”
盛瞻和轻笑:“只怕我是因为成了你的夫君, 才会得到你的喜欢。”
觅瑜眨了眨眼, 没说话。
他这话说得真奇怪, 他当然是因为成了她的夫君,才会得到她的喜欢,就像她成了他的妻子,才会得到他的爱重一样。
这不是事实吗?天底下所有因父母之命而成的夫妻, 都是如此,他为什么要说“只怕”?
难道他希望她在成亲前就对他一往情深?可他们那时还不相熟呢。
觅瑜心怀不解,但也知道此情此景不适合说这些, 遂把疑问压在心底, 仰头亲了一下回去:“夫君不希望得到纱儿的喜欢吗?”
盛瞻和搂住她的腰:“希望。能得到纱儿的喜欢, 我很高兴。”
“那么,夫君是不相信纱儿会喜欢夫君吗?”
“怎么会。我知道你没有骗我。”
“那夫君为什么总是提十弟?纱儿说过, 与十弟不过萍水相逢,别无他意。”
“好,我们再不提他。”盛瞻和应得干脆,“不过, 我还是想问你,在父皇给我们赐婚之前, 贵府曾同汝南郡王府议亲, 那时,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觅瑜心中一紧。
别人不知道她曾经同汝南郡王议过亲, 但盛瞻和是知道的,她现在能成为太子妃, 被他抱在怀里疼爱,正说明他不介意此事。
然而,就像皇后提起郡王府时,她感到坐立不安一样,忽然从他口中听闻相关字眼,她也颇为紧张,忸怩着,不知道该如何回话。
觅瑜在心里暗暗叫苦,好不容易走了一个奇王,怎么又来了一个汝南郡王?
还不如继续谈奇王呢,起码他们是同一人,等以后他的病好了,能成为一桩趣谈,不像汝南郡王,怎么回答都是错。
她小心观察着他的神色:“夫君……想听实话?”
盛瞻和提醒:“瞻郎。”
哦,对,她又忘了,险些被带偏了称呼。
“瞻郎。”她弥补道,“瞻郎想听实话吗?”
盛瞻和道:“我既问了你,自然是想听实话的。”
“好吧。”她也想不出什么厉害的假话,镇定心神道,“其实也没什么不好说的……我与郡王不过略见过几面,谈过几句话,别的就没了。”
“议亲一事也是太妃先提出的,爹爹娘亲来问的我。我、我那时觉得和谁成亲不是成亲,便回道,一切听凭爹娘做主,就……”
盛瞻和注视着她:“所以,纱儿对那汝南郡王也是没有他意?”
她点点头。
“那你为何会答应议亲?”
她一怔,道:“这……自然是因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我那时没有喜欢的人,便不觉得这门亲事有什么不好……”
“就如同你嫁给我?”
觅瑜有些小心地看了他一眼,确认他脸上没有什么生气之色,才点了点头,应道:“是……”
“看来我是幸运的。”盛瞻和淡淡笑开,“顺利娶到了你,成为了你的夫君,得到了你的喜欢。要是你嫁给了别人,现在和你说这些话的,就不会是我了。”
觅瑜心中打鼓,总觉得他这话不像好话,可若说坏话,那也不对。
她左思右想,也拿捏不准他的心思,干脆不在这上面多谈,转而道:“不过这亲没议几日,太妃就改了主意,不想同我们家结亲,这件事便戛然而止了。”
“此事我有所耳闻。”盛瞻和道,“岳母仗义救人,太妃感恩戴德,本为一桩美谈,之后两家议亲,更是好上加好。”
“然后,就在亲快议成时,太妃忽然改了主意,毁约不说,还进宫求父皇下旨赐婚,绝了一切后路。纱儿可知晓其中内情?”
“纱儿不知。”她有些黯然地摇摇头,“大概是太妃嫌弃我不够好罢……”
虽然这算不上真正意义的退亲,她对汝南郡王也没有男女之情,但她还是受到了不少打击,毕竟这代表着对她整个人的否定。
而且她也想不通,为什么太妃会先喜欢她,后又嫌弃她。
如果太妃一开始就看不上她,又何必同他们家议亲?岂不是在戏耍人?
如果太妃一开始的确看中了她,又为何忽然看不中了?她不记得她做了什么惹人嫌弃的事啊。
盛瞻和看出她的失落,微笑着握住她的手,道:“纱儿不必妄自菲薄。你聪明善良,天真单纯,习得一身杏林医术,但凡有眼界的,都不会觉得你不好。”
“正如父皇和母后,岳父才进宫求父皇下旨,母后就立时想到了我,欲把你许配给我,父皇也很爽快地答应了。若你真的不好,父皇和母后怎会这么做?”
“那汝南郡王太妃看不上你,是她有眼无珠,目不识人,不是纱儿的错。”
觅瑜知道他是在安慰她,但她还是很受用,点点头,细微一笑。
“嗯,爹爹和娘亲也是这么说的。娘亲还说,我要感谢太妃,若不是她,我也不能嫁给瞻郎……这世间的阴差阳错,当真奇妙。”
盛瞻和却道:“且不一定。”
“什么?”她有些不解。
他含笑看着她,似若有所思,又似在打量她的容颜,片刻方道:“没什么,我不过随口一说,你不用往心里去。”
觅瑜有些狐疑,他这似有深意的模样,可不像是随口一说。
但他既然这么说了,想来她就算再问也问不出什么,而且她也不在乎这些,左右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他说随口,便是随口吧。
她乖巧一笑,作为应答。
娘亲总是说她的脑袋里缺根弦,机灵虽有,但不活跃,不喜欢多想,叫人有时欣赏她的淡然处之,有时又觉得她不争气。
可多想做什么呢?日子还不是照样过?就像师祖说的,人旨在进德、修业,其余悉由命走,不必去管。
而且她的夫君看起来很喜欢这份乖巧,眉眼间笑意愈甚,宠溺之情愈浓。
他抚上她的脸庞,道:“既然纱儿在成亲之前没有心仪之人,觉得嫁给谁都一样,又为何想要逃婚呢?”
这话一出,觅瑜的笑容登时僵了僵。
他今天怎么老是问她这些不好回答的问题?要不是他询问的神情比较温柔,含着笑意与宠爱,她都以为他是在刻意刁难她了。
“纱儿……纱儿也不知道……”她扭着帕子回答,“原本我没想过逃婚的,真的,从下圣旨到成亲前夜,我都没这么想过。”
“但——不知道怎么的,忽然就……好像被迷住了一样……”
“被迷住了?”盛瞻和眸色微凝。
她略带局促地点点头。
未免他以为她是在推卸责任,她加话解释:“我不是在给自己找借口,是……真的很奇怪,好像吹来一阵能迷人心智的风,让我的手脚不听使唤……”
“你被迷了心智?”
觅瑜很想点头,表示她是无辜的,但医者的尊严让她点不下去,因为她很清楚,那时的她并没有被什么东西迷住,纯粹是昏了头。
她咬着唇,艰难地否认:“没有……是我昏了头,才会这么做……”
盛瞻和静静听着,眼里划过一丝思量:“原来如此。”
他又露出这样的表情了,他在思考什么?和她有关吗?还是她不知道的事?
他好像有很多谜团,整个人被云雾笼罩,明明奇王时的他不是这样……是她当年还小,没有察觉,还是只有太子时的他才这般?
“瞻郎。”她伸手攀上他的胸膛,纤巧素手在他的玄衣衬托下愈显莹白,嫩如脂玉,“纱儿知道错了,瞻郎原谅纱儿,好不好?”
盛瞻和执起她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一下:“在这件事上,我从来没有怪过你。”
觅瑜知道,他甚至在她的爹娘面前替她分说过,她原本也是安了心的,哪料想他今天又提了,她自然会再度感到不安。
她又不能指责他旧话重提,毕竟这事是她理亏,只能用低软的态度求他保证。
还好,他一如既往的仁德宽厚。
她抿出一个羞怯的笑:“能嫁给瞻郎为妻,是纱儿之幸。”
……
当日晚些时候,觅瑜翻阅医书,忽然发现案头多了一本书册,封页朴素,且无封名,以前从未见过,不由感到疑惑:“这书是哪里来的?”
青黛走近瞧了一眼,笑着回答:“这是太子妃从外头带回来的书。奴婢想着,许是什么重要的书,便特意把它放到了桌案上。”
她更加疑惑:“我带回来的?什么时候的事?”她怎么不记得?
“就是昨日。太子妃与太子殿下去正虚观上香,回来后就多了这本书,当时,它与太子妃的佩荷放在一处。”青黛道。
青黛与慕荷身为觅瑜的贴身侍女,在昨日自然也跟着去了道观,不过只在观外等候,不知观内发生了什么事,提起时便神色如常。
反叫觅瑜心中一紧:“昨日?你确定?”
“是啊。”青黛应道,见她的神色不对,变得有些迟疑,“奴婢与慕荷都看见了……慕荷,你说是不是?”
慕荷点头:“正是青黛姐姐说的这般。”
青黛接着询问:“莫非这书不是太子妃的,是太子殿下的?”
是吗?会是他的吗?以昨日的情形,他会有心思寻书吗?且这书在她这里放了一天,若真是他的,他怎么会一句不提?
含着这样的疑惑,觅瑜翻开了书。
第32章
书册的扉页上写着三行字:大道五十, 天衍四九,人遁其一。
觅瑜见了,心下思忖, 莫非这是一本.道书?真是盛瞻和从正虚观里拿回来的?那这能是一本什么好书……
她抱着这样的想法往后翻, 惊讶地发现书里提及了汝南郡王, 再仔细一看,她的名字也有,次数还比郡王多,只不过用的“赵氏”二字, 她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并且,比起寻常教诲之书,这更像是一本传记, 记载了……她的故事。
——赵氏有女, 十五嫁汝南郡王, 婚后半年,于太乙山之行遇太子……
书册不薄不厚, 大约要花费半日读完,觅瑜却看了没多久就停下了,心里头翻江倒海,震惊与古怪交织, 半晌没回过神来。
真是、真是荒谬,这书里竟写了她嫁给汝南郡王之后, 被太子和奇王看中——没错, 这里头的太子和奇王是两个人,一对活生生的双生兄弟……
一个俗套的故事, 膏粱纨绔看上良家妇女,强取豪夺, 从而引发的一连串悲剧。
如果故事里的膏粱纨绔不叫“太子”与“奇王”,良家妇女不叫“赵氏”,其余出场的人物也不是她听过的各色姓名,倒也算得上一出跌宕起伏的折子戏。
偏偏顶替了他们的名字,还写得那般活色生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