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正前去开门,便见福喜面色难看的进来,拱手禀报。
“皇上,京都卫狱中传来消息,说文景伯世子,赵睿宁公子他,他...”
“我儿怎么了?!”
文景伯闻言,大惊失色,慌忙上前一把抓住了福喜的肩膀。
“公公快说啊,我儿怎么样了?”
“赵公子内伤太重,刚刚吐血身亡了!”
福喜说出了消息。
一瞬间,文景伯的脸色涨红起来,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将要窒息一般。
整个人也往后猛退几步,随后一口气没接上来,仰倒了下去。
“哎呦,伯爷,伯爷!”
福喜吓了一跳,赶紧上前去查看情况,胡岱序离得近,也立即大步过去了。
裴曜亦是跟着站起了身,烦躁的叹了口气,随后摆手。
“着人送文景伯回去,另外那两个人都放了。”
这件事以这么个情况结尾,也是意料之外。
可本来就不是什么太大的事情,就是两家公子打架斗殴,没想到闹成这样。
裴曜本就不想管,现如今人都死了一个了,更是懒得再纠缠。
但文景伯痛失独子,却就此恨毒了胡岱序。
因为在他的心里,正是因为胡岱序不肯放人,怕得罪凌风将军,所以才导致他儿子惨死狱中。
现在朝中正在议论派哪几个武将前往北疆军中,顶替霍家二公子的空缺之事。
如此一来,文景伯自然是拼了老命的联合朝中好友,极力反对胡岱序,推崇他人。
为此,胡家被翻出来了不少琐琐碎碎的事情,参奏胡岱序的折子那就没停过。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就算是再好的官,自己没做过错事,也会有被沾光的亲友连累的时候。
胡家发迹时间不长,乱七八糟的亲友多,要搜罗这些琐碎事情,还真不算难。
一时间,直叫人烦心。
原本裴曜也不是非安排胡岱序去北疆不可,现如今出了这桩子事,为了安抚文景伯,也为平息朝堂纷争,使人心统一先投入到与上阳国的战事中,裴曜便也就打算放弃胡岱序这个人选了。
虽说不去北疆,自己在京中的官位也并不会受到影响,可他这样的年轻武将,哪有不想去沙场建功立业的呢。
恰好想起前两日妹妹从宫里递出来的信,便立即提笔回了一封。
大概就是想让婉良媛设法能在皇上面前说上一两句话,能让他去北疆。
婉良媛那边会怎么应对,暂且还不知,但这会子,听着前朝动静,方玧提了自己亲手做的几样点心,就往景乾宫去了。
她掐的时间好,这下午正是裴曜批折子到一半,停下来歇歇的时候。
所以听人传话说昭妃带着点心来了,裴曜就让带她进来。
“皇上。”
方玧单独进屋,欠身行礼,声音低柔的唤了一声。
“免了。”裴曜抬眸。
眼前女子今儿穿了身葱绿色的束腰交领长裙,清爽干净,如夏日初露尖角的荷叶,叫人耳目一新。
乌发梳了温柔清丽的芙蓉髻,发间簪一对冰蓝玉发簪,并一支珍珠流苏步摇,行走间光彩熠熠。
原本沉闷的书房,在这抹嫩绿踏进来后,似乎都变得轻松起来。
裴曜只觉得心头烦闷顿时去了不少。
于是站起身来。
“怎么这会子过来了,还亲手做了点心,照顾两个孩子已经是辛苦,别再累着自己。”
“臣妾哪里就那么娇贵了。”方玧眉眼弯弯,笑若春风,“今儿太医来说,二公主的病情有好转了,等脓疱全部长好结痂,就算痊愈,臣妾高兴,特来与皇上说呢。”
得知这个消息,裴曜的眸子也亮了几分。
“当真?”
方玧点头。
旋即裴曜便长长舒了一口气,“还好还好,孩子这么小,就怕有个万一啊。”
“皇上如今也可放心几分了。”方玧浅浅勾唇。
旋即将带来的点心摆好。
“臣妾虽身居后宫,但也从宫人口中听得一两句风声,就怕皇上为朝政烦心,又不肯好好吃饭,所以一有空啊就赶紧来了。”
第三百三十五章 容易生祸患
“你身子比朕弱,还挂念着朕,岂非更累。”
裴曜牵了方玧的手,按着她坐下,上上下下打量起来。
直看得方玧有些不自在了,才笑着道。
“嗯,还好,没清瘦太多。”
他这话出了口,方玧就无奈的勾起了唇角。
“青容和雁微怕臣妾身子撑不住,一日三餐的按着曾太医开的食补方子给臣妾安排膳食,那温补的汤药也是一日一碗的不落,要是这样还能瘦,臣妾怕是活不...”
“不许胡说。”裴曜当即蹙眉,打断了她,“都是当娘的人了,嘴上还这么没忌讳。”
听他训了一句,方玧便垂眸莞尔。
“不过一句玩笑话,哪里就当真了。”
“玩笑也不许说。”
裴曜态度坚定,末了想起什么似的,面上肃穆几分。
“你不知道,那天朕见文景伯得知儿子死讯时候的样子,心里都跟着堵了许久,朕不敢想,自己所关心疼爱的人没了,该是多么痛彻心扉。”
“不会的。”
方玧温柔的执起他的手,语气从容有力。
“不会的,如今二公主的病情已经稳定,宋良媛那边也都好转了,臣妾和四皇子还有后宫其他嫔妃皇嗣,也都好好的呢,北疆那边,与上阳国一战,也是得胜,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走呢。”
听着这话,裴曜心里熨帖之余,倒也被提醒着想起了北疆之事。
微微蹙了蹙眉,顺口道。
“说来,这回文景伯痛失独子也是将怨气都发泄在胡岱序身上了,朕虽知道那赵睿宁本就是个纨绔,死不足惜,但如今朝中实在经不起闹,也罢,就让胡岱序还是留守京都吧。”
听到这话,方玧微微敛眸,旋即才道。
“说到这胡大人,臣妾近来倒是在后宫中隐隐听到些风言风语。”
“什么话?”
裴曜转头看她,而后听得方玧道。
“也不是什么难听的,就是宫人们猜测,说皇上初登大宝,选取送往边疆领兵打仗的将领,从嫔妃们的娘家人里选,应当是最稳当的,而这里头,就议论着究竟是杨妃的兄长,还是婉良媛的兄长呢。”
方玧说完,裴曜登时就黑沉了脸色。
“后宫里爱嚼舌根的人是越发多起来了,先帝孝期已过,也该放一批人出去了。”
“皇上别恼,现如今皇后娘娘已经着人管制了,不过臣妾斗胆,还是想通皇上说几句话。”
这会子方玧站起身来,恭恭敬敬行了个礼。
裴曜抬眸看了看她,微微蹙眉。
“你且说。”
得了允准,方玧再度欠身,才低声道。
“臣妾想说的是,宫人们嘴里都传着这样的话了,杨妃和婉良媛未必不知,前朝两位大人家里的公子偏巧这时候出事,那文景伯的独子更是死在狱中,闹得文景伯大力抨击胡岱序大人,以至于让皇上圣心有所改变。”
说到这里时,方玧用余光打量了一下裴曜的神色,见他没有异常,才又继续开口,语气愈发诚恳几分。
“臣妾觉得这件事似乎是有人安排好,冲着胡大人去的,最后便也就为了改变皇上圣意,臣妾以为,大齐如今正和上阳国交战,若国内臣子还为着一己私利,互相谋害,实在不该。”
大约是没想到方玧会说出这番话。
裴曜的目光一时变得有些复杂。
说实话,他并没有打算再对这件事继续查什么,甚至已经决定明日早朝就宣布领军北上补位的人选。
因为以他的角度来看,朝中事都是纷杂小事,北疆的事情才更重要。
但这时候方玧的话无疑也给了他一些提醒。
现如今有人能为了这入北疆军营挣功劳的机会,而谋害同僚,那改日他入了军营,是不是会为了军功而做出同样的事呢。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这样一个自私自利的人,送入军营,也容易生祸患啊。
殿内陷入安静。
裴曜蹙着眉头陷入思绪,而方玧心里也是有些紧张的。
她也担心裴曜不仅不听她的话,反而训斥她身为后宫嫔妃却妄议朝政。
还好。
裴曜不是那么迂腐的人。
在默默片刻后,朝着方玧伸出了手。
“朕身边这些人,也只有你敢与朕说这些了。”
看着男人宽大的手掌,方玧乖顺的将自己的手放在了他的掌心,安静垂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