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遵命。”
吴太医拱了拱手,拎起药箱,告退了。
其实他早就想把杨妃有孕的事情说出去了,不然替杨妃瞒着,万一出事了,杨妃不会怎样,他却是失职,那是要掉脑袋的。
所以吴太医动作快极了。
出了钟粹宫便直奔景乾宫,将此事告知了裴曜。
得到这消息时,裴曜正在看北疆送来的军报。
是喜报。
我军大捷,霍明煊、叶云骁和杨承喻三个小将联手,在两军对峙多日后,精心布局,打了一场极漂亮的仗。
尤其是杨承喻,他活捉了亲自披甲上阵的,上阳国的六皇子,那是上阳国国君最宠爱的殷贵妃的儿子。
前朝杨承喻立功不小,后宫杨妃此刻爆出了身孕。
本来两件都是值得高兴的事情,但此刻撞在了一起,还都发生在素来野心勃勃的杨家人头上,裴曜不自觉的暗沉了眸子。
“皇上,您看钟粹宫那边...”
洪正半低着头,在旁小声问起。
“赏。”裴曜合上折子,抬手揉了揉眉心,“按规矩赏赐,再告诉杨妃,朕政务繁忙,晚上去看她。”
“是。”
洪正应声,退了出去。
这会子福喜守在外头呢,见洪正出来,便立即凑上。
“师傅,我怎么瞧着皇上不高兴呢,杨妃娘娘有孕了不是喜事儿么。”
“自然是喜事了,皇上不过是因国事烦忧罢了。”洪正道,并抬手在福喜头上敲了一下,“别动有的没的心思,在皇上跟前当差,心里只能有皇上,别想学旁人巴结热灶,没得烈火烹油,烫掉你一层皮。”
福喜不敢躲,听着师傅的教导,也是赶紧点头应声,心里给自己紧了紧神儿。
景乾宫的赏赐送出来,很快,整个后宫就知道了杨妃有孕的消息。
皇后的恩赏很快也送去了钟粹宫。
其他各宫自然也都要送的。
方玧摆摆手,让元和送去了一副裴曜赏她的名画,春兰图,并一对冰蓝瓷花瓶。
别看东西少,但贵重是不少的。
画儿出自大齐天下闻名的丹青手,冰蓝瓷也是裴曜赏她的,江南来的贡品。
倒不是方玧舍得,而是因为送的东西越少,越精简,越不容易被动手脚。
她可不想被豺狼咬一口。
杨妃有孕,需要静养安胎,皇后自然是第一时间就传了口谕,免了她的请安,也不让她再协理六宫事。
所以原本归杨妃管的那一部分,也都悉数落到了方玧的头上。
因为只有两人管了,倒是没再划分那么明显,后宫的庶务打理,差不多就是由方玧和皇后共同管了起来。
甚至,皇后有孕,除了顶要紧的事情以外,其他的事儿,几乎都是方玧在打理。
而裴曜心疼方玧,也是第一时间发话。
说皇后和杨妃有孕,昭妃协理六宫辛苦,要是有谁胆敢让昭妃不顺不悦,惹是生非,一概重罚。
有了裴曜的撑腰,虽然方玧是后宫三大高位里,唯一没有怀孕的人,却也没有任何人敢小视。
方玧这里呢,虽是执掌了大权,但也不是什么事儿都乐意管的。
没过几天,便选了个天气明媚的午后,去了一趟景乾宫。
“臣妾给皇上请安。”方玧欠身。
裴曜对她招手,“坐吧,怎么这会子过来?”
“宫里的白梅开了一些了,臣妾和两个孩子亲手摘了些,蒸干了,辅以松针之类的东西,缝了个提神的香包,送来给皇上。”
方玧今儿着了身月牙白的衣裳,宽松的衣裙被一条玉腰带束着,显得人慵懒清丽,又纤细温柔。
绸缎似的乌发梳着垂花髻,只用一对白玉簪固定,白嫩的耳坠被寒风吹的泛红,愈发衬得耳上那一对珍珠坠子,和她一样泛着莹润柔光。
女子眉眼舒展,眸中似盛着皎皎月光,只叫人觉得,她方才口中所说的,早开的白梅,便就是她自己。
在她走近之时,裴曜已闻得鼻尖萦绕了段沁雪梅香,不知是她身上的,还是她递来的那枚香包。
不过这都不重要,裴曜已拉了她的手,叫人在自己身边坐下了。
“朕还说今儿晚上去瞧你,不曾想你先来了。”
“大约是臣妾与皇上心有灵犀一点通?”方玧抿唇一笑,打趣道,“臣妾来时打了个喷嚏,想来,是皇上心里念着臣妾了吧。”
“朕看你是体弱不经寒风,仔细着凉了。”
裴曜半是责怪,半是心疼的看她一眼,转头吩咐。
“洪正,叫人煮一盏姜茶来给昭妃。”
“是。”洪正应声,退了出去。
方玧笑着谢了恩,才又道,“说起体弱,臣妾今儿来还是有桩事儿要与皇上说呢,臣妾想着杨妃有孕,饮食该精细些,不如,给钟粹宫单独辟个小厨房吧。”
第三百六十一章 朕向你许诺
这话是情理之中的。
裴曜自然答应。
“先前是朕没有想起来,她有孕了,的确该精细照顾些。”
虽说裴曜不喜杨妃,但他心软顾及子嗣,加上杨妃如今也没犯什么错,倒是不至于小气苛待。
“皇上日理万机,这些后宫琐碎,难免有不记得的。”方玧勾了勾唇角,旋即又做无奈模样道,“臣妾从前自在闲人一个,现如今自己管起事儿来,倒是愈发知晓皇上的辛苦了。”
不过她这么说,这回裴曜却没哄着,只握紧了牵着她的手,温声道。
“朕知晓管事辛苦,不过你如今已是妃位,总也要学着做这些事,朕也喜欢你能好好做,好好学,以后菀儿和霁儿大了,总是要你这个做母妃的多操持。”
虽然裴曜并未说出最重要的那一句,但方玧从他的眼神中还是看出来了。
现在是妃位,以后,她应当还是能再进一步的。
所以此刻方玧也是乖顺的点了点头。
“臣妾知道了。”
“你素来聪慧。”裴曜拍了拍她的手,旋即目光在她身上打量一番,蹙了蹙眉,“怎么瞧着瘦了不少。”
方玧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腰身,“大约是衣裳的缘故吧。”
“不,朕觉得你就是清减了。”裴曜摇头,又道,“这些时日你协理六宫,又照顾两个孩子,确实辛苦,晚膳叫人炖些鹿肉,给你补补。”
“不想吃炖的。”方玧抿了抿唇。
这会子瞧着像个乖巧的小姑娘。
裴曜眉眼温润,“想吃什么,都叫膳房给你做。”
得了这批准,方玧毫不犹豫就道,“冬日当吃羊肉呢,叫人用铜锅煮了汤,鲜羊肉切了薄片来烫着吃,最好还温一壶杨梅酒。”
看着她美眸中溢出的亮光,裴曜只觉得面前女子雀跃的如同一只鸟儿。
而这般的高兴,也仅仅是因为一顿羊肉锅子罢了。
“好,都依你的。”裴曜不自觉的勾起了唇角。
离着晚膳的时辰还长,这会子在屋里干坐着也闷的慌。
裴曜好久没有出来散步了,便拉了方玧往景乾宫附近的小花园去闲逛。
这里虽比不得御花园大,但也小巧精致,更胜在安静,无人打扰。
两人逛了半个时辰,才折身回去。
洗手换了衣裳,也就差不多了。
宫女们已经利落的将晚膳摆开在外间的桌上。
热气腾腾的铜锅里,熬得乳白的骨汤咕嘟翻腾,发出诱人的鲜香,夹了薄薄的羊肉放进去滚一滚,蘸了酱汁吃进去,满口的鲜美。
杨梅酒清亮甘醇,正好解荤腻。
瓷白的酒盏轻轻碰撞,脆响声里,是女子娇俏的笑容。
方玧借着那几分酒劲儿,半醉之中,像讲故事般,笑着同裴曜说起她的生母宋氏。
那个生命停留在她十岁那年的女人。
“我姨娘的手很巧,她的女红才是顶好的,她会调制些简单的香料,更是做得一手好菜,点心亦是一绝,尤其是桃花酥。”
素手拿起酒壶,给自己和裴曜满上,边继续。
“我和姨娘住的院子里,有一株桃树,年年开了花,姨娘就会摘来做桃花酥,皇上,那是臣妾吃过的,最好吃的点心,臣妾不大会做,今儿还同青容说,来年御花园的桃花开了,摘一些来做做看呢。”
“届时,皇上也尝一尝好不好?”方玧笑着举杯。
而裴曜分明的在那双盛满笑意的美眸中,看到了隐忍的哀痛,还有一些带着小心的讨好。
“你醉了,别再喝了。”裴曜从方玧手里拿走酒杯,“让人备水沐浴,歇下吧。”
“是。”
方玧起身,却是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当心!”裴曜眼疾手快的把人接住了。
旋即轻叹了口气,将人打横抱起,往内室里去。
刚穿过珠帘,怀中女子忽的伸手环住了他的脖颈,将脸贴在他的下颚。
“皇上,臣妾只有您了,菀儿乖巧,霁儿虽体弱些,但也算聪慧可爱,臣妾是没有被父亲疼爱过的,臣妾希望,皇上即便有了嫡子,和其他更多皇嗣,也不要忘了臣妾的两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