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颤着的声音伴着一滴泪落下,湿润了裴曜的下颚。
这一瞬,裴曜只觉得怀中人儿脆弱的叫人心疼。
所以,她今日来主动说要给杨氏辟小厨房,又带了与两个孩子一起做的香包给他,是因为害怕失宠,害怕孩子们也因为她的失宠,受到冷落和磋磨么?
“说什么傻话。”裴曜紧了紧抱着怀中女子的手,“朕与你曾患难与共,朕说过会护着你和孩子,就一定会说到做到,即便杨氏有孕,她也不会越过你去,朕向你许诺。”
方玧像是懵了,抬眸看他,一双眸子里蕴着泪光。
旋即一眼不发的,又猛地紧紧环住了他的脖子。
椒房殿。
“昭妃可留宿景乾宫了?”皇后问道。
边说,边用小银叉子,叉了碟子里的酸梅干吃。
添墨将炉子里的炭火拨了拨,让炉子烧的更旺些。
“这会子还没走,定然是留下了,皇上还是很宠爱昭妃的。”
“那就好。”
皇后淡淡垂眸,拢了拢身上披着的白狐裘。
“本宫没想到这时候杨氏也能怀孕,她兄长频频立功,她要是再诞下个孩子,无论男女,贵妃之位是跑不掉的,唯有昭妃一直恩宠不衰,才能有人与她分庭抗礼,不至于本宫要与她正面对上。”
“娘娘如今只管安心养胎就好,宫里不进新人,昭妃一时半会儿不会失宠呢。”敏思在旁边道了一句,又轻哼,“就是不知道杨妃那样心思狭隘的人,看着昭妃掌宫权,又得独宠,会不会气的胎像不稳。”
“慎言。”
皇后抬眸看她一眼,轻声喝止。
知道自己失言,敏思面色一紧,赶紧闭嘴。
“好了,本宫乏了,歇息吧。”皇后站起身来。
扶着添墨的手,进了内室。
而敏思虽是失言,但话却真没说错。
钟粹宫里,听说昭妃又留宿景乾宫了,杨妃便是一阵烦躁不悦。
“若不是本宫此时有了身孕,哪里容得她掌宫权还狐媚皇上。”
“还是小皇子要紧呢,娘娘可别生气。”司琪忙安抚,“等您平安生下了小皇子,昭妃能拿什么跟娘娘挣啊,她也就是秋后蚂蚱,蹦跶这一时了。”
杨妃对这话很受用,但还是谨慎道。
“本宫有孕不能侍寝,云倩又不得圣心,现如今后宫里怕是要玉璋宫一家独大了,本宫还是担心昭妃独大,愈发扎稳了根基。”
话及此处,想了又想,低声喃喃道。
“杨家旁支里,估么也是有几个适龄姑娘了。”
第三百六十二章 一决胜负
后宫各处的暗云涌动,方玧是不管的。
次日刚好是裴曜休沐的日子,两人在景乾宫舒舒服服的睡了个好觉,到时辰了才被下人叫醒。
一道起身用早膳。
“去给皇后请过安,来御书房替朕研墨吧,上午还有些折子要批,不多。”
裴曜给方玧碗里夹了一个水晶虾仁饺子,柔声道。
“好。”方玧莞尔一笑。
用完早膳,便就启程往凤玄宫去了。
雁微伺候在侧,高兴道,“皇上心里有娘娘呢,昨儿才留宿,今儿又让娘娘伺候笔墨,可见是想与娘娘待在一处的。”
“嘴坏的丫头,还调侃起我来。”方玧柳眉浅弯。
心说她昨天的戏,不能白做了呀,自然是要裴曜心里越心疼她,越好。
虽说是不胜酒力,但几杯杨梅酒而已,哪里就能醉的完全糊涂呢?
她只不过是借着醉酒的由头,把自己塑造成一个童年不幸,出阁后又艰难,带着两个孩子,无依无靠,只有裴曜一个依仗的,可怜柔弱的女子罢了。
如今皇后和杨妃都有了身孕,她又是被太医说过,伤了身子,恐怕再怀不上的。
害怕失宠,失去关注,也是人之常情,不是么?
这么几滴清泪落下,害怕被抛弃的美人儿,怎么不叫人心疼呢。
尤其,裴曜对她本就是有情的。
为何要做这一出戏呢?
因为她这般好的女子,日后杨妃的胎出了什么问题,定然和她没有关系啊。
毕竟,小厨房都单独给杨妃辟出来了呢。
当然了,这些话都在心里,谁也不会说。
做戏,自然是越做越真,自己都要骗过去,才最像。
但方玧也不得不承认,裴曜的确待她极好。
若是两人为寻常人家的普通夫妻,她自当幸福百倍,夫妻齐眉,可这是皇家啊。
皇家,就该好好的把自己的真心收起来,不辜负别人的真心,就行了。
接下来的几天,方玧都挺忙的。
白天要处理后宫庶务,晚上,裴曜总要过来陪她。
不知是不是那天的可怜模样演过了头,现如今裴曜是真怕她委屈了,陪着她的时间,比见怀孕的那两个还长。
当然了,皇后和杨妃那里也都是会去坐坐的,只是留的时间短罢了。
所以后宫之中一时有些昭妃独宠的架势。
杨妃看在眼里,越发是动了往宫里塞人的心思。
毕竟这仗还没打完呢,也不知道下回选秀是什么时候,她这一胎到生了能再可以侍寝,少说得一年的时间。
原本就不得宠,总得有个替她固宠的人才行。
心里定了主意后,便秘密的往娘家送信,让选出一个合适的杨氏女子来,送入宫中替她分忧。
这事儿是交给她母亲南宁候夫人做的,倒也放心。
而裴曜这边,并不知晓杨妃又开始想着给他后宫里塞女人,他正看着一封加急送来的军报。
前头说了,北境大捷,胜了一场漂亮仗,杨承喻生擒了上阳国最得宠的殷贵妃生的六皇子,立了大功。
但现如今正因为那位六皇子被生擒,上阳国国君恼恨极了,扬言要是不恭恭敬敬的将他儿子好生送还,就集结大军,踏破北境的白杨关,挥师大齐腹地。
现如今上阳国那边已经是太子领军了,士气高涨。
看罢这军报,裴曜锐利的眸中便是一片寒光。
“陆相瞧瞧吧,上阳国猖狂至此。”
边说,命洪正把折子拿了下去。
皇后的父亲,如今朝中唯一的丞相,陆川,也是新封的华国公,此刻也是面色凝重。
接过折子看罢,气的拧眉。
“无耻竖子,胆敢口出狂言!”
旁边的兵部尚书看罢,也是冷脸,“依臣看,那上阳国打到今日也没占什么好处,他敢这般猖狂,不如就砍了那六皇子祭我军旗,好好杀一杀他们的锐气!”
“不可。”
内阁大学士张宗合摇头。
“臣以为杀人祭旗虽泄愤,但容易激怒对方,更让对方有借口行小人之事,不如将那六皇子即刻押送回京,作为人质,那上阳国君要是真疼爱这个儿子,必定投鼠忌器,不敢妄动,要是不管儿子死活,硬要出兵决战,想来也只是为他们的暴行,寻由头罢了。”
听罢这番话,裴曜敛了敛眸,旋即目光在一众大臣身上扫过。
“众爱卿以为张大人之言,如何?”
“臣附议。”敦王带头道。
陆相也是紧随其后。
他们都已经点头,其他人倒也意见不大,这事儿就算是定下来了。
裴曜即刻书信,派人送往北境,要求将这位上阳国的六皇子,送往京都。
八百里加急,很快,秦国公这边就收到了消息。
这与他的想法也是一致,所以当日便派了亲信将士,押送了人,赶往京都。
没得到想要的结果,上阳国领军者,其太子,当即下令发兵。
这一战,上阳国集结了八成兵力,是真的下了决心要一决胜负了,所以秦国公也不敢马虎,亲自披甲上阵,将后方防守布局,全权交给了自己的长子。
两国决战,自然是艰难了。
刘勤跟在霍明煊的左右,那原本只持笔拿书的手上,都染上了敌军的鲜血。
军报一封又一封,像雪花般飞入京城,僵持的战局也让裴曜的面色一寸一寸的冷沉下去。
究竟是上阳国攻破白杨关,一路挥师南下,还是大齐得胜,卫我国土。
就在这一战了。
前朝紧张,后宫多多少少也听到些风声。
方玧莫名的心悸。
想到刘勤,从不拜佛求神的她,也在京都初雪的这一天,去了一趟宝华殿。
然而四方宫墙之内的关心,传不到北疆,也正如北疆的杀声震天,也飘不进京都一样。
所有人的心,都被这场决战牵动着,生怕错漏了一丝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