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的就是既可以在外人面前给他全了恩义面子,又能想着从大房的孩子们身上捞些实打实的好处。
简直让人不得不佩服,他这主意打得,竟是两头都不放过。
因此,大房也会做样子。
这贺礼便是第一道。
马车晃晃悠悠的来到了相府门口。
这还是自他们分家之后,第一回全家上阵的回来呢。
因此,众人的脸色上都带着淡淡的不乐意,和压不住想瞧好戏的心态。
门口的小厮早就候了许久。
眼见大房一家出现的时候,扬起笑就迎了过来。
“奴才恭候大爷,大夫人,大少爷,大少夫人,三少爷多时,里面请!”
不得不说,这奴才的态度较之从前可真是好的太多太多。
从前虽算不上狗嘴狗脸,但也淡淡的很。
全无今日之殷勤。
想到这里,董氏心里头就狠狠出了口恶气。
“将东西卸下来吧,都是孝敬父亲的,别摔坏了。”
“大夫人放心,奴才一定小心!”
一个说的自然,一个回的谄媚。
态势从大房之人踏入相府开始的第一步,就发生了陡然的变化。
比方说,他们这一路走去,仆人丫鬟们,个个恭敬。
比方说,这相府似乎格外安静了些。
再比方说,荣合堂院子中间的那九尾金鲤,此刻已经不见影踪。
从前瞧这地方,天好地好,唯独心情不好。
现在再瞧这地方,却觉得天好地好,心情更是大好。
董氏还从未在荣合堂站直过腰板儿呢,今儿倒是不仅腰板儿直了,连带着下巴都微微高抬了一些。
看到身边夫人的变化,林大爷心里头也舒畅了许多。
“进去吧。”
“好。”
荣合堂的正屋之中,林相爷端坐其上。
而原本该与他平起平坐的荣康郡主,今儿却不见人。
寝室内,时不时的传出一些咳嗽的声音来,便知是病了。
至于是真的病痛,还是假的避人,只她心中清楚。
董氏感觉数十年被积压的委屈,在这刻得到了释放。
从来只要她逼人,却没有人逼她的时候。
现在,还真是痛快呢。
“儿子(儿媳)见过父亲。”
“孙儿(孙媳)见过祖父。”
“孙儿见过祖父。”
不管怎么说,林相爷还是他们的长辈,所以大房的人虽心中不喜,还是按着规矩见了礼。
林相爷自那日在朝中公开发言说要告老还乡之后,便一直在家中闲赋。
从前瞧他总是一副狡猾多疑的样子,如今卸下了官服,穿得简单朴实后,看着倒是与一般的家中老父没什么太大区别。
只是这人,若是真和蔼可亲,便是如董老夫人那般慈眉善目的。
生来就让人喜欢多亲近。
可若是如林相爷这般只不过是掩了心思的,倒是生了几分让人忌惮的心思。
“坐吧。”
“是。”
一家子人虽多,但话却少。
林相如今既然是“放手”不管朝中事了,自然也就不问林大爷和林行之的前程。
反而是将心思放在了孙儿林牧之身上。
“国子监的刘主簿曾是我的门生,因此老夫与他倒是能说上几句话,听闻你在国子监中的表现很好,无论什么时候考试,都总能拔得头筹,好好学,日后定有大前程的。”
“嗯,孙儿知道。”
原本想借着这口子,与大房的人拉近些关系。
奈何一个二个的都跟锯嘴葫芦似的,问一句,答一句。
答的话还连气口都不留。
让林相爷这个久经朝堂的人都觉着有三分尴尬了。
还好此刻管家来报,说是午膳准备好了。
于是一众人就起身去了吃饭的花厅。
今日无外人,所以一家人团坐在圆桌上。
只是个个都无话,全然没有在董家的那样放松。
还是林相爷率先打破的僵局,端了酒杯,而后就淡淡的说道。
“从前,是老夫忽略了你们,才让你们在这相府里头受尽苦楚的,但事到如今,再谈什么补救不补救的,为时晚矣。老夫只希望你们能放下嫌隙,十天半个月的回来看看我这副老骨头就是,人活到现在,也不指望什么了,能阖家团圆就行。”
说话的时候,身上多了几分苍老感。
好似从前强撑着他的那口气,那股劲不见了。
留下来的只是一个柔软的皮囊和想要忏悔的心。
可惜,这一手苦肉计,使得实在晚了些。
其他人都不说了,便是对他感情最深的林大爷都没有多少动容。
反而看着那酒杯,一直没有出声。
直到林相爷的手都举了好一会儿,才有些隐忍的问道。
“母亲的死,当真与荣康郡主有关?”
林相爷摇摇头,微微叹息了一声。
“你母亲入盛京城前就已经是病入膏肓了,当时大夫诊治说活不过半年,至于朝上所说的话,不过是为了保全你们,保全林家罢了。荣康郡主嫁过来是为着老夫不假,但害你母亲却没有这一说。”
听到这里,林大爷苦笑一声。
果然,在他这个父亲眼里,所有人都是可以被利用的。
无论你是生,还是死。
只要对他有利用的价值,总能成为他手里的利刃。
一时间,他甚至不知是该为母亲的早些去世而感到解脱,还是应该笑话荣康郡主千挑万选的找了这么个从不将她放在心上的男人?
于是端了酒杯一饮而尽。
再然后,也没动筷,只语气平静的说了一句。
第358章 划分楚汉
“父亲,今日这杯酒便是你我的终杯吧,日后你在你的相府,我在我的林宅。孩子们也大,日后会有什么前程,他们自己说了算,我碌碌无为的活了几十年,都没活出个人样了,如今也不打算再挣扎了。”
“从前的种种,咱们互相释怀吧,我也不记恨天道不公了,还请父亲也别想着把光耀门楣的念头,强加在我们大房头上了。”
“是你的终究是你的,不是你的抢也抢不来。这个道理,从很早以前,儿子就已经明白了,现在说给父亲听,往后咱们也就别装什么父子情深的戏码了,就这样各过各的吧。”
林大爷的话中,带着几分嘲弄,几分心酸。
曾几何时,他也是渴望过父爱的人。
但随着年岁渐长,成了家,有了孩子,受了委屈,就开始明白,父亲的爱从来不只是他一个人的。
更有甚者说,他也没什么机会感受父爱。
所以,许多时候,他的心思都花在了孩子们的身上。
或许是自己曾渴望而不可得,因此才会多疼孩子们些。
眼下,他就希望孩子们不要受到外力的裹挟,推着他们走向本不该属于他们的路上去。
仅此而已。
林行之和林牧之听到自家父亲的话,心里头也是感慨万千。
倒是林相爷有些浑浊的眼中,透了不明的意思。
他还没开口呢,就见外头的人甩了步子就跨进来。
劈头盖脸的便开始臭骂。
“我当大哥今日是真的来陪父亲吃饭的,所以才没多打扰,可没想到竟是来落井下石的,当真是觉着自己一门荣耀了,要撇开我们这些受难的亲戚了?”
林二爷从前是一点都不屑与大房多说话的,今日在外头听着听着,简直是新仇旧恨的一并上来。
自然是要为他的父亲讨个“公道”的。
听到他这话,林大爷不气反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