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下的感触细腻柔软,犹如触碰上了柔软的云,和眼睛看见的细腻肌肤一致,触感极好。
可是指尖的温度却有一些不对劲,是与此刻不符的温度。
按理说二人都淋了雨,衣服和头发都是湿漉的,此刻身体应该感觉冷,甚至说皮肤表面都是冰冷的的才对,可是她的脸颊却极为滚烫。
云琛察觉到了不对劲以后,急忙捧起她的脸,低声唤她:“林倾珞,你醒醒。”
巴掌大的小脸安静的躺在他的掌间,浓密的眼睫盖住了她那双明亮又漆黑的瞳孔,细腻的脸颊在灯火的照耀下显得有几分薄红,指尖温热的感触,再加上她昏迷不醒的模样,云琛笃定——
林倾珞染上风寒发热了。
这真是倒霉透顶的事,二人孤男寡女,这里又是山洞崖壁,荒无人烟的,人身体生了病又无药可用,更别说请大夫了。
云琛是懂一点医术,但碍于男女有别,也不敢对林倾珞胡乱动手。
他拧着眉,望着林倾珞沉睡的小脸沉默许久,最后还是一咬牙,将人横抱而起。
身上这雨水浸湿的衣服定是不能再穿了,得先把她身上的衣服给剥下来,弄干以后再给她套上,可衣服解了,她也是会受冻,他身上的衣服也是带点湿气的。现在唯一的法子,就是……
过了小半刻钟,原本不大的小火堆忽然烧得旺盛了起来,边上不知何时加了几根粗大的火柴,火堆边上还架着几根长长的木头,上面平铺展开着几件衣裳。
白色和藕粉色的长衫并排搭在了一根木头上,不远处,云琛坐在火堆边,腿上枕着林倾珞。
此刻二人身上的衣裳都穿的有些单薄,皆是一件简单的里衣,云琛甚至只着了一件,另一件差不多已经干了的长衣盖在了林倾珞身上。
他总是一下又一下摸着林倾珞的额头,看看她有没有退热。
远看消薄的身形,细看却又蓬勃有力,微敞开的衣领白皙一片,蔓延指衣领下的胸膛肌理紧实,形瘦骨强,少年之态。
云琛一直低眉看着眼前腿上的女子,侧脸在灯火的映衬下轮廓立体,宛若刀切斧凿般精致,下垂的眼睫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却也难掩他眸子里的温柔与担心。
因为此刻的人儿乖巧地睡着,也给了他肆意妄为的机会,他一会伸手触碰一下她光洁的额头,一会用手背贴一下她温热的脸颊,甚至还时不时戳了一下,惹得睡梦中的林倾珞蹙眉。
“猪,该醒醒了。”
林倾珞身子底子还算不错,发热了片刻,枕在他腿上没多久就退热了,但是还是不醒来,八成是太累了,给睡过去了。
云琛就这样保持着这个姿势,先前被她一臀坐过的腿给她当枕头,终于不知过了多久,林倾珞才悠悠转醒。
一见她有动静,云琛立马收回目光,假寐靠在了墙壁上。
眼睛却瞧瞧漏出一条缝,观察着林倾珞的举动。
果不其然,一发现她居然用云琛的腿当了枕头,立马坐了起来,犹如噩梦中的人忽然惊醒,她回过头看着云琛,一脸的震惊。
见她盯着自己,云琛这才缓缓睁开眼睛,一副刚刚醒来的模样。一对上她的视线,他便笑着开口:“呦,终于醒啦。”
林倾珞没有回答他,而是低头看向了自己的身子,扒拉着他盖在她身上的衣裳看了一下衣服下面的光景。
见里面穿的是里衣,她又转眸瞪向云琛,问道:“你给我解的衣裳?”
见她如此在意,本想装作不在意的云琛也忍不住紧张,一手握拳抵在唇边轻咳了一下,才道:“你染上了风寒身体发热,若再不解下那湿衣裳,怕是会病得更严重,你若是在乎那男女有别之礼枉顾自己的身体,要怨恨我,我也无话可说。”
他一副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的模样。可林倾珞却没有他意想中的责怪他,而是直接起身朝着那晾衣服的木架子走去,动作雷厉风行地拿过自己的外衣,套在了身上。就那么一眨眼的功夫她就已经穿戴整齐。在回过身的时候,就只有云琛一个人衣衫不整了。
林倾珞站在火堆边,眸子跳动着火光望着云琛,二人隔着火堆遥遥相望。
过了半晌,云琛才读懂了她眸子的意思,扯了下嘴角,也拿起了一边的衣服,慢条斯理的穿在了身上,一边穿衣裳一边道:“世子妃放心,你我之间的事情我绝不会说出去。”
“绝不会毁了你的清誉。”
最后几个字从他口中吐出之时,带着冰冷的寒意,他讨厌这个女人无时无刻对自己的边界感。当真是冷漠无情,对不是她丈夫的男子,永远都疏远冷淡。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回答,林轻松才松了一口气:“多谢云公子体谅。”
随后她又顺手拿下了杆子上晾着的云琛的衣服,放在臂弯里,朝着他缓缓走去。
本是想顺手将衣服给他拿过去的,可走到他的面前,抬手将衣服递过去之后,男人却没有伸手接过,还是抬着那双冷若琉璃的眸子看着她。
林倾珞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手都举僵了,也不见他伸手将衣服接过去。
云琛开口问:“世子妃在王府之中应该时常伺候世子穿衣洗漱吧,更衣这种小事想必是得心应手,我方才给你当靠枕,此刻身子已经被你靠麻了。”
嘴上说着身子不利索,可是站起来的动作可不见丝毫延缓,修长的身姿忽然矗立在林倾珞面前,不仅如此,他还一步一步朝着她走近,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逼得她步步后退。
将林倾珞逼得无路可退以后,他才张开手臂,缓缓转过身,将自己紧实的后背留给了林倾珞,开口道:“便劳烦世子妃,给我穿一下衣裳。”
这分明就是故意戏弄,虽说他也帮了林倾珞不少,但让女子给男子更衣这种事情,说是直白的占便宜也不为过,林倾珞怎能依他,愤然道:“放肆!”
她好歹也是晟王府的世子妃,岂能给一个陌生、且地位低自己一等的男子更衣,做了,就是给了他得寸进尺的机会。
用其他任何方式报答他的救命之恩都可以,唯独男女界限得分清分明,万不能混淆,万一给了他能轻易使唤世子妃的错觉,岂不是置自己和王府的尊严于不顾?
况且,除了下人,自古女子都是只能给丈夫更衣,她和云琛又算得上什么关系。
“怎么,我救了你一命,难道都不能给我穿一下衣服吗?你的衣裳都是我解的,给我穿一次衣服又有什么呢。”
意思是说,更离谱的事情都做过了,略微离谱一点的穿衣裳,又算得了什么呢?
林倾珞不理会他,直接将他的衣服给丢了过去,怒道:“云琛,你莫要得寸进尺。我以为你是正人君子,救我出于君子道义,没曾想你却是想要占人便宜的小人,若救我是为了此刻的别有用心,我便不会感激你这份恩情。”
“我不是正人君子?”云琛笑了,“看来世子妃是对小人有什么误解啊,若我是卑鄙小人,世子妃觉得自己刚才枕在我腿上,还能睡得如此安稳?还有你身上的衣裳,还会如此完整吗?”
云琛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如此咄咄逼人的话语从他的口中说出,就好像在说中午吃什么饭一般,可就是因为他如此平淡,更叫被他逼迫之人无措难堪。
林倾珞已经缩在了墙角,身后是坚硬又带着一些湿气的墙壁,她已经退无可退了。
面对云称那张精致却又透着阴翳的脸,她紧张得身子都在颤抖。
此处荒无人烟,若是他真的想做一点什么,她连求救的机会都没有。
脑子里似乎已经幻想出了云琛化身为狼的模样,还有自己在他身下狼狈不堪,悲苦求饶的惨状。
顷刻间,豆大的泪珠从她的眼角滚落。
云琛愣了一下,理智回笼,他不知不觉中,已经第二次将她吓哭了。
上一次,还是在裴卓原的马场上,那次他吓唬她,说不想给她衣裳,想故意叫她难堪,这一次,因为气她忽然对自己的边界感,又将她惹哭了。
他接手,想为她拭去脸颊的泪水,却被她侧过头躲过。
他顿了一下,缩回了手。
然后挽起了自己的袖子,露出了手肘上,一大片的血红痕迹。
他道:“滚下山崖的时候胳膊肘受伤了,此刻弯一下都痛,所以才想劳驾世子妃给我穿一下衣裳。刚才脱两人的衣裳已经痛得满头大汗了,世子妃还想让我自己体验一次?”
其实再忍痛自己穿衣裳也不是不行,但是此刻他就是想要林倾珞给他穿衣服,哪怕服软,哪怕演戏,也想要达到自己的目的。
林倾珞看见他胳膊上那大片的伤口,依旧忍不住掉眼泪,但是此刻的神情已经和方才害怕的模样大不一样。
此刻的泪,带着委屈。
她声音带着哭腔,道:“你为何不早说,还故意吓唬我。”
云琛无奈扯了扯嘴角,道:“见世子妃待恩人如此冷漠,不由得心生怨气,我是男子,却也是世子妃的恩人,世子妃不信我是君子也就罢了,怎的还有一副比我如蛇蝎的模样,和我说话恨不得隔个三尺远,怎么不叫人心寒呢?”
“就因为如此?”
“不然呢。”
云琛这一席话半真半假,总之林倾珞是信了。她又伸手拿过了云琛臂弯上的衣裳,给他抖开,示意他伸手。
云琛心尖微软,想着她在王府之中都没有给自己穿过衣裳,如今他却以云琛的身份,让她给自己穿衣。
他心里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缓缓抬起手,见她娇小的身影钻入了自己的怀中,柔软的指尖小心翼翼的给自己整理衣裳。
她伸手给自己扣腰带的一瞬间,他真想就这样落下手臂,将她锁在怀中,将那柔软馨香,拥个满怀。
“好了。”
一声轻轻的嗓音唤回了他的思绪。
云琛放下手,忽然问道:“世子妃打理起这些事情倒挺娴熟,想必家中母亲教导有方,对了,世子妃你似乎是家中庶出,姨娘姓靳,可对?”
第51章
林倾珞不知他话题为何转得如此之快,忽然就问起了家里的母亲了,但是家里的母亲身份有不能让外人知晓,这也不免让她有些心虚,指尖的动作停顿了一下,才开口:“是,家中母亲教导的好。”
其实娘亲根本就没有教她这些东西,不过是在大宅院中,耳濡目染,潜意识里面学了这一些东西罢了。
林倾珞以为事情就会这样过去,没想到云琛又问了一嘴:“你母亲姓靳,哪个靳?左革右斤的靳吗?”
他这看似随意的一问,令林倾珞猛然抬起了头,似是一下被戳中的软肋,反问:“我还想问云公子,为何知道我母亲的姓氏?”
云琛轻笑,视线落在林倾珞身上:“是个人都会好奇,嫁人晟王府的世子妃是个什么身份和地位之人,稍一打听就能知晓这点小事,世子妃不会以为我在刻意打听你生母的消息吧?瞧世子妃紧张的模样,莫不是,贵夫人的身份,不能轻易让别人知道?”
“自然没有,云公子想打听,大大方方的问就是了,何必刻意揣度。”
“我现在不就是在大大方方的问?哪里刻意揣度了,世子妃说说。”
林倾珞被他噎得哑口无言,心想,自己和这个男人争辩,真是自寻死路。心里叹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才又开口:“云公子既然能打听出我母亲姓晋,那就应该知晓,不是你说的那个靳,而是晋国之晋,所以还请云公子莫要胡说八道。”
云琛似乎极为无辜,挑了一下眉:“嗯,知道了。”
“对了,给你解衣裳的时候,从你身上掉落了一个荷包,当时你身上不能挂东西,我便给你收着了。”说完,将手里一个粉色的芙蕖荷包给递了上去。
林倾珞此刻才发现自己系在腰上的荷包不见了,摸了一下自己的腰后,然后才接过云琛手里的荷包。
荷包里面也没放什么值钱的东西,不过是当时求来了一根平安绳罢了。林倾珞接过以后,垂眸想了片刻,忽然递上了荷包:“你若不嫌弃,这个就送给你了。”
云琛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忽然笑了:“世子妃此举可真是容易叫人误会啊。”
就和之前在他的马车里留簪子一般,是个男人,可能都会生出一点其他的心思。
林倾珞立马打破了他的幻想,在他的面前,打开了前面的那个荷包,将立马从寺庙里求来的红绳递到了他的面前。
削葱根一般的玉手搭着一根编织红绳,里头似乎还缠绕着几缕金线,金红交错,很是好看。这样的红绳,待在她的手腕上,一定非常好看。云琛不由得脑子冒出这样一个想法,自己都惊住了。
他何时幻想过这样的事情,当真是无药可救了。
“你、不要这绳子?”林倾珞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云琛伸出手,拿过了她手里的红绳:“谁说我不要的。寒露寺的平安绳可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大师亲手编的,还是放在佛前整日受香火供奉,这可是个宝贝。”
此刻光靠他一只手自然是无法戴上,于是便把手递到了林倾珞面前:“还得劳烦世子妃给我戴一下。”
林倾珞伸手接过,仔细给他扣上。
云琛低眉含笑看着她的动作,又问了一句:“这绳子,原本是打算送给谁的?”
求来的平安绳,没有被戴上,却被放在了荷包之中,不用想也知道,这想必是给别人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