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倾珞心里又咯噔了一下,这个男人总是能准确无误地戳中她心里的最无防备的一面,这次和他相处多久,他问的问题,无一不是犀利的。
打听她母亲的身份,此刻又问这红绳是给谁求的。
若不是看他今日跌落下崖的时候死命护住了她,她也不会将这根红绳相送。
“我,准备求给我,自己的。”她语气有些停顿,听到人的耳中,便叫人觉得有些心虚。
云琛道:“这样啊。”他笑着,也不戳破她。若是为她自己求的,又为何不自己戴上呢。
如果说是为别人求的,怕他拿了会心里不安,所以才说是为自己求的。
此刻红绳已经系好,云琛翻转着手腕,眸光倒映着腕上的红绳,眸光流转,瞧得似乎极为喜欢手上的红绳,他喃喃道:“倒是求少了,应该求两根。”
林倾珞没有多想:“小师父说,只有一根了,最后一根。云公子难不成还想左右手各带一根?”
云琛收回手,撇了林倾珞一眼,没好气道:“是啊,我喜欢两只手都戴。”寒露寺里求姻缘的也不少,所以这种东西,一人戴一根才好,显得情意深重,不过这个傻丫头不懂。
林倾珞是兰姨的女儿,那他对她生出爱慕之情,是不是不算逾矩。
儿时母亲就常在他耳边念叨,说她之前和兰姨约定好,若是兰姨往后生的是个女娃娃,那两家就结两姓之好,若是是个男娃娃,就结拜为兄弟。
只要帮她离开晟王府,之后又有娘亲和兰姨的这层关系,一切岂不是水到渠成?
前提是他假扮晟世子的事情不能暴露,不过他假扮晟世子是迫不得已,而且又没有占她便宜,若是告诉她真相,她定能体谅的。
现在还不是说的时候,等她离开了晟王府,他一定一五一十全和她坦白。
想到这,他嘴角不自觉地浮现笑意。
“哦。”林倾珞冷俊不禁,心里笑道,这人和个姑娘似的,居然喜欢戴这种东西。
洞内的柴火都燃烧殆尽了,沐青才寻了过来,一同来的,居然还有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俊喜。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哭丧了,林倾珞远远的就听到了她的哭声。
在看到林倾珞以后,立马飞奔了过来。
看见生龙活虎的俊喜,林倾珞也是松了一口气,方才她在山洞之中,已经设想过无数可能。
好在大家都平安无事。
林倾珞问了一句沐青,下来的时候可有看见外面追捕他们的劫匪。沐青回答的时候看了云琛一眼,然后才道:“没有,许是看见世子妃不见了,又看到有人来,所以就放弃打劫了。”
“不行,此事得报官,京城之中,天子脚下,居然出现这样的强盗劫匪,定不能就此作罢。”
看着她气急败坏的模样,云琛笑着开口劝慰:“这件事情交于我吧,一会王府的人该来了,你先回去。”
林倾珞抬眸看他,属实没想到他会主动帮自己处理后面的事情,明明遇到劫匪的是她,怎么他反倒参合进来了呢。这事明明与他没有关系的。
云琛笑道:“那劫匪头头和我碰过照面,所以我去比较合适,我大致能说出他的样貌,到时候如果证据不足,再找你也无妨。”
她一介女子,回程的路上遇到劫匪,本就是不光彩的事情,不仅如此,被云琛所救的事情也不能宣扬出去,所以这件事情,确实是交给云琛去办最为合适。
没想到他居然考虑的这般周到。
临走之时,林倾珞指了指他的脸颊,极为诚恳道:“你回去早点去看看伤,无论是脸上的还是身上的,不管要用何等名贵的药材,你找我,我定为你寻来。”
云琛笑了笑,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露出了手腕上那红色的绳子,举起手挥舞着,和她告别。
再不走,王府的人马可能要来了,她和云琛约好了,二人跌落悬崖的事情绝不对外透露,所以自然是要赶在王府的人来之前分别。
直到林倾珞的人不见了,沐青才敢开口问云琛脸上的伤。
云琛立马扯了一下嘴,一脸痛苦道:“脸上的伤不算什么,其他地方的骨头都快移位了。”衣服下面的磕伤,想必是青一块紫一块了,刚才林倾珞在他才强忍着没有露出端倪,此刻是一点也不装了,直接身子一歪,让身边的沐青搀扶。
最后几人还是带着云琛原路返回,去了寒露寺,毕竟在他们认识的大夫里面,没有人的艺术能超过萧管。无论是跌打损伤,还是皮肤外伤,甚至说关于易容这反面,他都是大夫中的翘楚。
时间还是有些紧迫,逼近林倾珞已经先一步回去了,若是耽搁太久,怕是会惹她生疑。
萧管简单的给云琛上过药,并且嘱咐了几句日常需要注意的事情,便放他离开了。
他那边有也治疗小伤不留疤痕的独方子,不过是需要长久的敷药,可能会长达半年之久,所以对于脸上伤口留疤这件事情,云琛倒是毫不在意。
处理完伤口以后,云琛便乘坐马车从密道回了晟王府。
林倾珞早了他一个时辰到了府中,她回来之时已经到了下午。
孙芝荷见她回来了,也见她没事,更是责怪了她一番,怨她没事在路上耽搁,所以才招来了贪钱逐利的劫匪。
车夫提前回来了,也是车夫将她被劫匪围堵的消息递给了孙芝荷。孙芝荷训斥林倾珞的时候,他就站在一边,畏畏缩缩地看着,像极了主人面前低三下四的走狗。
林倾珞回来以后,和孙芝荷解释的是,自己不小心跌落了山崖,才躲过了劫匪的追击。孙芝荷也懒得管她有没有事,只要没死和清白还在,那就都不算什么大事,她也正为荣允的事情焦心,于是便挥挥手,让林倾珞回去了。
上午一直在寒露寺中耽搁,午膳本是打算回王府用餐的,却不想路上出了那档子事儿,便也一直空着肚子,回到景院以后,出于本分,林倾珞还是先去了一趟书房。
沐白依旧蹲守在书房门口,见林倾珞来了,也知道她的用意。若放在平时,他定是进书房禀报了,可此可书房内没有人,所以他也只能干笑着寻了一个借口搪塞林倾珞,对她道:“世子妃,世子此刻正在书房里小憩,这个时辰怕是还没醒,世子妃也知晓世子的脾气,此刻还是莫要打扰他为好。”
林倾珞点点头,也猜到他可能此刻气还没有消,二人已经闹了好几天的矛盾,彼此之间网络隔着一道屏障,谁也不想搭理谁。
见他不想搭理自己,林倾珞便兀自离开。正好肚子饿了,便吩咐小厨房备了几个菜。没等上两刻钟,热腾腾的饭菜便送了上来。
就在林倾珞将要用膳之时,那紧闭的书房门从内打开了,一个自称在书房小憩的人,被人推着从书房出来了。
云琛也没有用膳,一回来听说林倾珞来找他,便着急忙慌易容换了服饰,就出门了。
一走出书房门口,便闻到了诱人的饭菜香,他便猜到是林倾珞吩咐了小厨房备了膳,就算林倾珞不吩咐厨房,他也是要吩咐下去的,既然二人的需求撞到了一起,何不一道用膳呢。
第52章
用饭的大厅离书房不远,云琛走出来没多久,就看到了坐在厅中,眼巴巴望着饭菜的林倾珞了。光看那忙不迭转头的动作,就知晓这人定是饿急了。
云琛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沐白推着他,朝着大厅走去。
守在门口的翠柳看见了云琛,便急忙进去和林倾珞禀报了一声,不久,林倾珞便迎了出来。
云琛倒也不意外,任由沐白将他推入门,见林倾珞有些局促地站在一旁,忍不住笑问:“怎么,不过是出去了半日,便与我如此不熟了吗?”
岂止是不熟啊,林倾珞晌午去寒露寺之前,二人还在冷战,二人的关系,可谓比陌生人还要疏远。
林倾珞方才一直不说话,也是怕贸然开口,会惹他不快,毕竟在此之前,他总是因为自己无意识的几句话而凶她。
再加上今日在外头,和云琛有了一些越过男女大防的举动,这多多少少让林倾珞有些,莫名的心虚。
王妃交代,今日外出发生的所有事情,都不得和世子透露半分,所以林倾珞才心虚。
她知道这种想法不该有,更不能冒出和他交代今日发生的所有事情的念头,可还是抑制不住的不安,心里也是有些同情他。
他就好像困在牢笼里的鸟,不能出去看看外面的天地。或许,王妃也是想保护他的自尊心,任谁知晓自己的女人险些被劫匪绑走,都会生气和猜忌的,更何况他当时还不在场,怕是会想的更多。
收回思绪,林倾珞轻抿了一下唇,道:“只是没想到夫君会出来,沐白说你不想被人打扰的。”
云琛大致猜到她会这么回答,故而神情淡淡的,道:“正巧我也饿了。”
林倾珞让开,二人一前一后进入了大厅。
桌上简单弄了三菜一汤,林倾珞不想铺张浪费,故而叫厨房备得少了些,此刻见云琛要吃饭,便觉得这饭也是过于简单,想叫人再去备两个菜,云琛却道:“不必了,夫妻二人,三菜一汤,再合适不过了。”
这话,就好像在说,夫妻柴米油盐的平淡生活一般,但是林倾珞反应过来以后并不想往心里去。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个男人的反复无常,他说的话,和她理解的可能有着天差地别的意思。
既然他不要人在弄两个菜,那便作罢,林倾珞也未曾往心里去,见他拿起筷子,她也跟在拿起了筷子。
正要用饭之时,对面的男人忽然痛苦地倒吸一口凉气,随后就放下了筷子,甚至搁下筷子的时候动作有些大。
一边的沐白看直了眼睛,因为他知道,自家主子手上确实受了伤,主子一回来就和他说明了伤势,一是指望他照料,二是想他配合,莫要在林倾珞面前露出马脚。
但他的伤,也没严重到拿不起筷子的地步,而且他主子向来是个隐忍的人,这伤还不至于让他难受到在世子妃面前如此狼狈。
沐白总觉得,他主子似是别有用意。
他这念头冒出来没过多久,就见他主子表情夸张地捂着手腕,一脸痛苦:“今日写多了字,手使不上劲。”
沐白:嗯……主子,你何时变得如此娇柔了?
林倾珞拿起筷子的手俨然顿住,就那样直愣愣地看着云琛表演,说句实话,她都觉得眼前这个男人的神情和举动透着几分假,可她又不明白他这么做的意义。
林倾看向一边的沐白,那眼神特别明显,示意沐白上前,给云琛布菜,甚至喂云琛吃饭都行。
沐白领会,急忙上前,可云琛却伸出手,压在了桌面上的筷子上,那动作极度明显,就是不要沐白帮忙的意思。
沐白愣了一下,然后乖乖退避三舍,瞪着无辜的大眼看向了林倾珞。
林倾珞只觉得莫名其妙,他这想吃饭但又不吃是几个意思,既然手不利索,那他身边唯有沐白能服侍在侧了,毕竟其他人服侍的话他又不习惯。
她正心里纠结撕扯,一抬眸,对上了云琛幽暗璀璨的眸子,那长长的眼睫甚至透过面具扫了出来。
林倾珞一直都觉得他的眼睛很好看,有种莫名的熟悉感,甚至不敢过多对视,有时候多看一眼,都让她有种灵魂深陷的错觉。
今日他的眼眸似乎与往日不同,里面含着浓浓的笑意,不是讥笑,并非嘲讽,而是眼眸含情的柔笑。
这眼神,林倾珞从未从他的眼睛里看到过,这是第一次。她猛地缩回目光。
就听云琛道:“大男人笨手笨脚的,我不喜欢他给我布菜,娘子你来。”
听到他口中说出“娘子”二子的时候,林倾珞眼睛刷的一下看了过去。因为这个称呼,从他口中说出,实在是太难得可贵了,这似乎还是第一次从他口中听到如此亲昵的称呼,还是用如此亲昵的语气。
若是有外人在,还能觉得他是在作戏,可是此刻他丝毫没有做戏的必要。
“我不能这么称呼吗?”云琛似乎也看出了她的讶然,淡笑着道。
林倾珞木讷的摇摇头。
此刻,她不仅仅惊讶于云琛对她的称呼,更惊讶于他突然转变的态度和语气,晌午,二了明明在冷战,此刻他却态度大变,这,算不算得上对她低头呢。
可是好好的,他又为什么忽然向她低头呢?总不能是因为待在书房待了一上午,想通了什么吧。
林倾珞逼迫自己不要去想那么多,拿起放在云琛面前的银筷,将三样菜一样夹了一点放在他的碗碟中。
就在她正要搁下筷子之时,男人忽然又开口了:“我手疼,拿不起筷子,可否劳烦娘子,喂我两口?”
林倾珞茫然眨眨眼,对上云琛如沐春风的脸。他唇角的笑意是那样的明显,不免让人怀疑,有故意戏弄人的可能。
她脑子一转,忽然道:“我记得夫君的习性册子上说,不喜别人喂食,不管是喂孩童,还是其他,甚至说,未得你允许,女子不得碰你的碗筷。夫君莫不是忘记了?”
云琛忽然觉得自己的脸生疼。
说句实在话,他也忘记了那本册子上具体写了他的哪些习惯。其实只要林倾珞不出现在他的眼前,那些册子上的规矩就对她就毫无作用。他当初写这本册子的目的,就是为了让林倾珞对他敬而远之。如今,他倒是被这本册子绊住了手脚。
他抬起手,掩唇轻咳了几下道:“人的习性是能改变的,今日那条规矩就不做数了,不行吗?”
林倾珞嘴角扯出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对这个男人的善变有了一个新的认知。
罢了,那就喂他吃一次饭又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