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是自嘲地笑了下,抚着林倾珞的后背,低声道:“不是说困吗?睡吧。”
此刻林倾珞哪里还有睡意,方才说的话也不过是骗他的罢了,但是还是将脑袋搁在了他的肩头,一手勾着他腰间的玉佩,似是无聊把玩着。
云琛低头看着自己随着她动作轻轻扯动的衣摆,还有一边自己还未消下去的耸立,一把抓住了林倾珞的手,阻止她胡闹。
刚一握住林倾珞的手,她似想起了什么一般,忽然问:“夫君的腿,是不是有知觉?”
林倾珞这一问,并非是一时兴趣,而是今早的时候,她清晰地感受到了云琛腿部的触碰,虽然看不到,但是她感受到了,再加上几次坐他腿上的感受,并没有骨瘦嶙峋,而是正常人腿的感受,对于一个腿久不能的人来说,能保持这样,不正是说明了,他腿部的正常么。
之前林倾珞一直躲避问他有关于他腿的问题,可如今二人关系不同了,她便直接问出了口。
云琛被她这么一问,身子明显僵了一下,随后轻揉着她的手,道:“我的腿,并非完全没有知觉,只是无法站立而已。”
林倾珞一听来劲了,直起了身子:“那是不是有机会站起来?”
“没有可能。”云琛冷冷打断她,“若有这个可能,你觉得我还能坐这么久的椅子吗?”
“那……”
“没有这个假设,你不要再想了。”
林倾珞见他语气冷硬,便没再继续这个问题,不过还有一事她也极为好奇,问道:“以你对你母亲的了解,你告诉我,昨日她为何要这样设计?”
虽然她有猜想,但是她不想承认,她想从云琛这里得到一个真正的解释,她觉得他知道,不然为何会突然出现在宝善寺。
云琛就那样看着她,眸子深沉得让林倾珞害怕,他指尖的力道忽然加重,就那样握住林倾珞的手,严肃着问她:“你恨孙芝荷吗?”
林倾珞被他问住了,心里那层虚伪的面具被掀开,就那么无措地被眼前的人审视着。
恨吗?若是说昨日之前,她只是厌恶,但经过昨日之后,是恨的。
她与孙芝荷无仇无怨,孙芝荷却想污了她的清白,当初选中她的是孙芝荷,如今想毁掉她的也是孙芝荷,所以,怎么可能不恨呢。
昨晚缩着身子躲藏的时候,想的最多的,就是如果活下去了,如何让孙芝荷付出应有的代价。
云琛似乎从她的眼眸里看到了回答,胸腔剧烈跳动着,心里那点希冀之火燃得猛烈,他颤抖了一下唇,一脸认真地问:“如果,我是说如此,你我有机会脱离王府,去过自己的天地,你可愿意和我一起?”
起先林倾珞听了面无表情,之后又忽然笑了,显然是不信云琛的话。
他一个腿脚不便的世子,又如何逃离王府,脱离了王府,又如何生活。
云琛却认真得有些孩子气,握着林倾珞的手问,再度问了一遍:“你只需告诉我,愿不愿意?”
林倾珞故作沉思,犹豫了一会才开口:“当然愿意,夫君能这般想,我便知晓,你我夫妻是一心的,如此,去何处,都行。”
林倾珞环着云琛的颈,眼底满是柔光,与她而言,得夫如此,已是万幸。
云琛却搂着她的腰,久久没有说话。
车轮子的声音在安静的车壁内回响,不多时,马车终于到了地方,驾车的人在车外道:“主子,木宅到了。”
随后云琛便示意林倾珞起身。
林倾珞有些奇怪,这木宅是什么地方?
云琛知道她心里的不解,便开口和她解释:“今日的事情我得和她说清楚,你暂时便住在这里,不要回王府。”
林倾珞知道他的打算,有些事情,他们母子俩摊开谈比较好,所以他才故意将自己藏在外面。
她不知道的是,他们“母子”相互都触到了自己的逆鳞,那不是“谈”,说彼此威胁更合适。
林倾珞还想嘱咐云琛几句,开始人已经被推走了,好在下马车的时候,林倾珞看见了沐白已经站在了云琛身边,也不知沐白是何时过来了,这才让林倾珞松了一口气。
木宅还算宽敞,林倾珞昨日就没休息好,便也没四处瞎逛,被翠烟翠柳领着进了寝屋,备水沐浴了一下,便上榻休息了。
两个丫鬟自打接到林倾珞以后,就规矩的守在一侧,林倾珞也知道,怕是云琛罚过她们了,这事虽怨不得她们,但也是她们的疏忽,所以林倾珞便也当做不知道。
*
果然如云琛所想,见得蔡越尸体的孙芝荷在宝善寺待不住了,在云琛回王府的半个时辰之内,孙芝荷的马车就到了王府。
云琛和沐白早早就等在了花厅,看到先后到的顺序,云琛倒是更像是王府的主人。他甚至没有坐四轮椅,就那样坐在了花厅内的圈椅上,等着孙芝荷。
见到不请自来的云琛,孙芝荷的脸色有些难看,随后挤出了皮笑肉不笑的笑意,抬步走了进去。
“你倒是自在,真把王府当自己家了?”
孙芝荷在陈嬷嬷的搀扶之下,坐在了首位,雍容的面容上透着一丝刻薄。
云琛在她话落以后,放下了手里的茶杯,脸上挂着一贯的清雅笑意:“我便不和王妃兜圈子了,林倾珞是我的女人,王妃若是再动其它念头,那就不是死一个人这么简单了。”
“她是我王府明媒正娶的世子妃!”孙芝荷音量忽然加重,锐利的眸子看向云琛,“是我儿的妻。”
“可与她拜堂成亲的是我,与她夫妻同床的是我。”云琛语气风轻云淡,和孙芝荷的狠厉之色相差甚远,那张带笑的脸,却带着让人胆寒的气息。
“章景,你要和我撕破脸是吗?”孙芝荷望着他,语气开始平缓。
“是王妃要和我撕破脸,找来一个陌生男子玷污她的清誉。你若是不喜欢倾珞了,我会带走,王府庶子之位我也不稀罕。”
听到这话,孙芝荷忽然笑了,她一手撑着桌子,笑得珠花乱颤:“章景阿章景,这才是你的真实目的吧,想骗我叫允儿和林倾珞签下和离书,是吗?”
只要林倾珞和允儿不和离,那她就永远是王府的世子妃,无论对面之人将她藏到何处,他们二人都名不正言不顺。
“你喜欢上她了,之所以不碰她,是因为她不知道你的身份,你怕你以允儿的身份碰了她,之后知道真相的她,会恨你。”
孙芝荷说的正是云琛所担忧的,她猜到了云琛害怕的东西,所以她更肆无忌惮了,眼睛泛着兴奋的光,似是握住了云琛的把柄。
云琛眼睫毛扑闪一下,忽然抬眸:“我知王妃现在存了鱼死网破的心,但你我还没到那一步,我承认,我喜欢林倾珞,王妃把她让给我也没什么损失的,不是吗?再说,就算她知道了,又能如何呢,反正已经是我的人了。倒是王妃。”云琛话音一转,眼底闪着狡黠的光。
“倒是王妃你啊,前几日进王府的不止蔡越一人吧。”
孙芝荷眼底的笑意遽然暗了下去。
云琛又道:“我失去了林倾珞,无非是丢了一段感情,王妃身为女人,应该最了解,男人的喜欢最为短暂。倒是王妃你,王爷马上回府了,若是他知道了你的所作所为,王妃丢失的,可不只是荣华富贵,还有女子的尊严,届时,王妃如何在京城自处呢?”
他言尽于此,说完缓缓起身:“过几日我还会带着倾珞回来住,希望到时候,能看见的世子亲自签字的和离书。”
孙芝荷目送着云琛离开,指甲狠狠陷入了自己的掌心之中。
第74章
林倾珞昨晚就一直没有睡好,又是和云琛胡闹到了深夜,此刻脑袋一挨着软塌,便沉沉睡了过去,再度醒来,已经到了下午,但是帐子内依旧昏暗如夜,这也难怪她能睡得如此好。
这里的屋子,要比王府的屋子小上许多,她一掀开帐子,便将屋内的景致尽收眼底,袅袅清香从小香炉中飘出,给屋子蒙上了一层淡雾。
林倾珞起身,脚还没下地,门就被人从外面推开了,门口立着的,正是坐在四轮椅上的云琛。
“醒了。”
他身后,翠烟推着他朝着林倾珞走来。
满头青丝扑在了林倾珞身前,让她那张娇小秾丽的脸上,透着几分妩媚。不知何时开始,云琛在屋内的时候,开始使唤起了翠烟翠柳,沐白已经很久没有在屋内伺候过了。
翠柳跟在翠烟后面,手里拿着一个托盘,看见云琛抬手以后,急忙将托盘上的碗递了上去。
做完一切以后,她便退了出去。
林倾珞视线落在那还冒着烟雾的瓷碗上,随后又看向了云琛,眼底含着受伤的神色。
她以为,这碗里的,是避孕的药。
云琛似是知道了她心中所想,眼眸一弯,笑了下:“伤寒药,你今早身子发热了知不知道?”
送至眼前的浓药还冒着丝丝热气,可林倾珞却觉得,没那样难闻了。
因为发热了,所以她才睡得这么死的吗?
随后,她接过了云琛手里的碗,埋头喝了个干净,喝完,将碗递了过去,眼前都多了一只手,上面躺着一个蜜饯。
林倾珞的视线落在云琛的手上,但是却没有伸手接过,随后又抬起那双含情眸,看向云琛。
只不过瞬间,云琛便知道了她宛如钩子一般的眼睛含的是何意思了。
看着愈是清冷高洁的美人,勾起人来,愈是叫人欲罢不能。
云琛眼眸一深,口携蜜饯,压着她的唇叫袭了上去。
男人越吻越深,方才饮过药的苦味在唇齿间蔓延,后又绕着丝丝甜腻,交织得难舍难分。
最终,点火之人率先败下阵来,林倾珞推着云琛的胸膛,趁着他喘息之际,转开了脑袋,男人还欲上前,见她避开了,只能将有点甜腻的吻,落在了她光滑的脸颊上。
“我还以为夫人想呢,怎么反倒你先躲了。”云琛低哑的语调犹如拨弄心弦的手,撩拨得林倾珞耳廓滚烫。
“谁叫你吓唬我的。”那一碗药,真的叫她多想了。说话间,她又侧过头,眼尾勾着云琛,说不出的风情,低柔着嗓音道,“再说了,我今日不适,夫君敢说,与你昨晚的贪得无厌无关?”
云琛看着他,屋内有些昏暗的光线,将那双隐在浓睫下的眼睛衬得乌亮,他舔了一下唇,似是有些口干。
如果昨晚不是二人初次,他此刻怕是早按奈不住了。
他长出一口气,压下自己眼底泛着的欲.望,微咬着牙,道:“好好休息,我先书房了。”
林倾珞睡了一天了,哪里还躺得下去,便想起身,和他一起去,云琛却笑道:“以前恨不得一天到晚别见我,如今倒是粘人了。”
林倾珞听他这样一说,哪里还会和他去书房,这不显得自己就是他嘴上说的粘人精了么,于是便送他出了门,自己忙其他的事情去了。
云琛方才的一番话,是故意的,他不是不想林倾珞粘着他,而是需要处理一些私事,不能让林倾珞知道的,属于他沐云琛的私事。
上次云琛推举给侯言的人,果然成了禁军统领,说明侯言信了云琛,不说全信,至少把云琛当成了可用之人,所以事成之后就一直在找云琛。
云琛本来没打算在王府逗留这么久,按照原来的计划,此刻他早就离开王府了,也不至于让外面的那些人,想找他找不到。
离开王府的事情,是一刻也耽搁不得了,云琛必须在短时间内,拿到荣允和林倾珞的和离书,一方面,他还要和兰姨见个面,虽说还不能和他们说明自己假冒世子的事情,但是终究是要相认的。
东突厥的赤达尔公主已经在入京的途中,一同回来的还有晟王荣文璋,王府,他真的待不得了。
今日晴空万里,傍晚时分,天却乌压压地开始下起了雨。
六月的天总是变幻莫测,林安志回来的时候,已经成了落汤鸡,靳兰汐连忙叫下人下去给他备水,沐浴。
靳兰汐拿着脸帕给林安志擦拭身上的水珠,林安志犹如一个孩子一般,满脸的笑意,将手背在身后,一脸的神秘。
等到靳兰汐给他擦拭袖口的时候,忽然伸出了背在身后的手,手上一串用茉莉花编制而成的手链送到了她的面前。
少年青涩的声音有些不好意思:“书院种的几株茉莉花开了,好多同窗没事给编东西,儿子无事,便学了一手,阿姐不在家中,便送于母亲吧。”
靳兰汐手上的疤痕,是旧年沉疴,也是她心上的沉疴,所以别人送她东西的时候,总喜欢送镯子之类的饰物,姐弟二人也不例外。
林安志年纪小,也没什么私产,所以喜欢送一些精巧的小物件,可对于靳兰汐而言,这东西,却是比那些金银珠宝,更珍贵。
她伸手缓缓接过,脸上却没什么表情,是一贯的严厉,看着他道:“就喜欢弄这些无用的东西,有这个时间,还不如多看一些圣贤著作。”
嘴上说着,可是手上却是将那手串小心拖着,生怕压坏了上面盛放灼热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