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晴,阳光正好。
梁晚余早早就去请了安,与婆母寒暄两句,卫氏就借口乏了,让她们退了出来。
瞧着边月换了身料子尚可的衣裙,又戴了耳坠和簪子,梁晚余倍感欣慰,轻声笑道,“嫂子今儿总算乐意打扮了。”
边月抬手摸了摸耳坠子,嘴角抿起一抹浅笑,低声道,“这是我头一次游逛盛京,难免兴奋,一夜都没怎么睡好。”
梁晚余勾起唇角,与她并肩而行,“那今日我们就好好逛逛,午膳就在满鲜楼里吃,母亲放了话,让咱们赶在黄昏前归家。”
边月点点头,脸蛋微微透着粉色,心中止不住的雀跃。
马车在东市停稳,梁晚余同边月一前一后下了车,朝最近的脂粉铺子走去。
正在里头的忙活的女掌柜见了二人,顿时笑眯了眼睛,“梁小姐,这回怎么亲自来了?您招呼一声,我派人给您送府上去就行。”
“不打紧,我今儿空闲,领着我嫂子过来瞧瞧,选选心仪的。”梁晚余眯着眼笑起来,谈吐得体,讨人喜欢,“几日未见,葛掌柜的气色又好了不少,瞧着像个十五六岁的姑娘,可是用了什么好东西?”
“哎呦,我这张皮子再怎么作弄,也不敌梁小姐一半模样。”葛掌柜被她哄得心花怒放,嘴角的笑压都压不下来,“昨日新到了几个胭脂,色都不错,我拿给梁小姐和这位小夫人瞧瞧?”
梁晚余捂唇轻笑,点头应下,“那自然好,能让葛掌柜相中的定不是凡品。”
葛掌柜忍不住笑,从柜子里掏出了几盒胭脂,摆在二人面前,“您二位看看这个。”
瞧着桌上的几个锦盒,梁晚余刚想拿起来细细端详,却不想被人抢了先。
一只胖乎乎的手从侧面伸出,用力摁在锦盒上,不容旁人动弹一分。
梁晚余讶然,顺着那人的手臂向上望去,瞧见了个姑娘。
姑娘瞧上去十三四的模样,五官不错,却奈何肉多,挤在一起,像是把百宝箱都戴在了身上,金玉珍珠叠在一起,没有半分美感。
“你就是梁晚余?”姑娘上下打量着她,随后用力翻了个白眼,阴阳怪气道,“还以为有多漂亮呢,瘦的像个瘟鸡,风一吹就散了,哪有半点福气?”
梁晚余盯着她,不理解初次见面的人为何对自己敌意这般大,“你是哪家的姑娘,我们认识吗?”
话音刚落,边月就用力抓住了她的手,小声说道,“我见过她……她是三婶母的女儿,叫谢绵绵!”
闻言,梁晚余眸色一晃,回过头来,饶有兴趣的打量着谢绵绵。
瞧她那刁蛮模样,明显是来找茬的!
第49章 只要夫人满意
对上梁晚余的视线,谢绵绵冷哼一声,“外头把你传出了花,凭一人之力,让我两个堂兄掐架,我还以为长了个天仙模样呢。”
“如今一瞧,实属一般。”
“你!”
“玉露。”
梁晚余抬手拦住险些暴走的小丫鬟,抿唇笑了笑,“原是绵绵堂妹,初次见面,也没什么好送你的,正巧,若是那两盒胭脂你相中了,就拿回去,记在我账上。”
“谁稀罕你假好心?”谢绵绵气红了脸,重重将银子拍在桌上,“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出言诅咒我二哥,又当众侮辱我娘,这口气,我势必要讨回来!”
梁晚余瞥了她一眼,眸中闪过一丝不屑。
如此痴傻之人,她懒得与其废话。
“既然绵绵妹妹用不上我的心意,想要自己掏银子,我自然推脱不了。”梁晚余勾起唇角,面露轻讽,“但有一句话你说错了。”
谢绵绵一愣,眨巴着眼睛看她。
“无论是你那个欺软怕硬自食恶果的二哥,还是你那个只会卖惨打亲戚秋风的娘,都不无辜。”
梁晚余轻笑,语气平淡,“我不过是说出了事实,何来他们受气一说呢?”
“你……你找打!”谢绵绵气得脸色涨红,胸口上下起伏的厉害,高高扬起的胳膊还来不及落下,就被玉竹死死钳住,动弹不得。
瞧着她一身珠光宝气,梁晚余嗤笑一声,不耐道,“你浑身上下,哪个不是从公府要来的?”
“端碗吃饭,放碗骂娘,这本事可让你们一家给学会了。”
“你!”
“绵绵妹妹,我脾气不好,生起气来嘴上也没个把门的……”梁晚余挑眉,语气戏谑,“有什么话说过了,你多担待。”
说罢,梁晚余不再理会她,拉着边月的手,笑盈盈看向葛掌柜,轻声道,“胭脂被人捷足先登了,掌柜手里还有什么别的东西吗?”
“有,梁小姐等等。”葛掌柜瞥了眼一旁的谢绵绵,打心眼里不喜她,却又不能把送上门来的生意往外推,只好憋屈着干活。
谁知谢绵绵就像是存心报复一般,每每葛掌柜拿上来个新物件,不等梁晚余出手,她就先一步抢了去,付了银子,装进自己口袋。
几番下来,边月最先受不住了,扯了扯梁晚余的袖子,小声道,“弟妹……不然我们走吧,这么闹下去也不是个事儿……”
“嫂子急什么?”梁晚余觉得好笑,唇角轻轻勾着,“嫂子你瞧,葛掌柜的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
边月一愣,视线移过去,落在葛掌柜脸上。
葛掌柜笑成了一朵花,不断朝外拿着卖不出去的陈年旧货,差点将谢绵绵捧成观音菩萨。
“好不容易来了个冤大头,这场好戏,我们不妨多看一会儿。”梁晚余拍了拍她的手背,轻声安抚着,“别断了葛掌柜的财路。”
边月恍然大悟,憋着笑退到一旁。
谢绵绵高昂着头,像个斗鸡,面上满是傲气,“如何?梁晚余你还有什么本事?”
梁晚余摇摇头,面上有些委屈,又有些无奈,“我出来一遭,身上只带了些碎银,不及绵绵妹妹出手阔绰,抢不到这些东西也是应该的。”
好死不巧,梁晚余这无心的一句竟让偶然路过门口的人听了去。
常久停住脚,不确信的朝着铺子里望来,见真是梁晚余,急忙低声叫住了前头的人,“二郎,那里头站着的是不是你夫人啊?”
不出谢庭玉所料,他只被罚了一夜,镇国公就心疼的不像样子,将他放了出来。
正巧定远侯入宫面圣,允谢庭玉休息半日,这才给了那三人空隙,拉着他上了街。
谢庭玉听到夫人二字,诧然回首,正巧望见了里头站着的梁晚余和边月。
谢绵绵冷笑一声,双手环臂,愈发高傲,“梁晚余,你好歹也是官家小姐,怎么过的如此穷酸?不如我发发善心,施舍你半盒胭脂。”
沈云之蹙眉,俊脸上闪过忧色,“二郎,你夫人好像被欺负了。”
谢庭玉被气笑,冷冷勾起一侧唇角,直接迈步走了进去。
“我倒是想瞧瞧,你想如何施舍我夫人。”
听到熟悉的声音,梁晚余忙回过头,瞧见他,顿时愣在原地。
谢绵绵见了他,像是老鼠见了猫,不自觉后退两步,舌头都跟着打了结,“堂…庭玉堂兄……”
怎么会不怕呢?
还记得那年她五岁,跟在娘屁股后头去国公府讨东西,只因未经谢庭玉允许,就私自进了他的房间,硬生生被他寻住机会,烧了半截头发。
七岁那年,自己相中了他的小木马,哭闹着叫他让给自己,却被他往怀里塞了只活老鼠。
还有八岁、九岁……到最后她不再登门,都是因为被谢庭玉吓出了心理阴影。
那厮天不怕地不怕,从小没干过人事,就是个披着人皮的恶鬼!
谢庭玉半眯着眼睛,缓步走到梁晚余身前,随意扫了眼桌上摆着的胭脂,拧眉问道,“这些胭脂,都是你抢我夫人的?”
“我…我没……”谢绵绵摇摇头,面露惊惶,“是梁晚余她付不起银子,我才……”
话还没说完,谢庭玉就从袖中掏出了三张银票,放在了桌上,扭头看向葛掌柜,勾唇问道,“这些够吗?不够还有。”
看着那几张票子,葛掌柜眼睛都冒了绿光,连连点头,“够…够了……谢二公子真是疼夫人啊。”
最后一句话取悦了谢庭玉,让他通身的戾气都淡了些,“千金买不来我夫人开心,那就万金。”
“只要我夫人满意,一切都好说。”
“是是是。”葛掌柜不住的点头,恨不得当场给他颁个最佳夫君奖。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聊得起劲,只剩下梁晚余死死盯着那三张银票,黑了脸。
偏生谢庭玉还察觉不出她的情绪,低头看向梁晚余,温声道,“喜欢哪个?统统买下来,咱们不差钱。”
梁晚余深深看了他一眼,扯回那三张票子,换成碎银,皮笑肉不笑的应道,“我和嫂子一人一个就行,多了用不过来。”
谢庭玉颔首,低声道了句,“也行,听你的。”
话落,谢庭玉扭身看着一旁的谢绵绵,脸上瞬间没了笑,只剩阴羁,“你还站在这,是打算接着施舍我们吗?”
谢绵绵一惊,脑袋摇成了拨浪鼓,“我走…我走……”
说罢,她甚至不敢再听那魔王说出半句话,将银子往葛掌柜面前一推,拿着一兜子胭脂水粉跑远了。
瞧桌上摆着的那些碎银,梁晚余眉头轻挑,心中升起一丝诧异,回眸看向谢庭玉,轻声道,“谢绵绵一个未出阁的女子,上街闲逛,拿着的银钱是不是太多了些?”
她方才可仔细瞧见了,谢绵绵腰间系着的荷包里还放了一卷银票子。
第50章 谢二爷他超爱
谢庭玉不以为然,拿起一旁的胭脂仔细瞧着,低声道,“三叔是做酒楼生意的,手上定然宽松些,再加上三婶母常去府上讨要,他们家压根不愁吃穿用度。”
谢庭玉以为她是在说那些碎银,压根没当回事。
梁晚余眉头轻蹙,离他近了些,小声道,“可谢绵绵一个女儿家,上街用得着那么多银钱吗?”
“我方才可瞧见了,她荷包里塞着的银票子很厚一沓。”
“银票?”谢庭玉皱眉,察觉到了一丝不对,“我那三叔……还没富足到这个地步吧?”
“三叔有七八家酒楼做营生,手里是有些钱,但都先顾着养他那两个废物儿子了,哪来的闲钱再给谢绵绵?”
梁晚余也想到了什么,忙开口提醒,“我记得三婶母的幺儿得罪了吏部尚书家的儿子,不仅给尚书赔了许多礼,还搭进去了她儿子的一条腿。”
谢庭玉轻声嗤笑,眼底闪过一丝嫌恶,“吏部尚书家的儿子生性风流,时常出入存玉楼,近日同里头的花魁打得火热。”
“谁知谢诚眼瞎,分不出个眉眼高低,喝了些酒,就嚷嚷着要花魁陪他一宿,惹恼了背后之人,活该断了腿。”
梁晚余轻轻咬住下唇,面上不解,“既如此……那谢绵绵从何处搞来了这么多银钱?”
“管他们做什么?”谢庭玉挑眉,姿态端的漫不经心,“他们一家是生是死,同咱们何干?”
梁晚余点点头,心中却不是这样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