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镜中的自己,微微发愣。
小鱼愈发同晏望宸相像,有些神态和动作,简直如出一辙。若是旁人见了,恐怕迟早会发现这一点。
所以,她绝不能将小鱼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
宋温惜下定决心,等回到都城,便让淄阳王找个更加安全隐蔽的地方,带着小鱼躲得远远的。
……
两日后,有了陈卿安的帮助,宋温惜和将晚很快便将重建的事情处理好。吴峥一个无名之辈,被封为了督查,负责监督工匠为村民们修建新的住所,保证工程质量。
安排好了重建事宜,他们便准备起程回都城了。
宋温惜临走前一晚,桔梗和吴峥都来宅中帮他们收拾行囊。
她同桔梗在院中聊天时才知道,桔梗曾去牢中找过周知县,想要劝说他签和离书。
她不想再困在那周府中,那日子虽然安逸,可她却也过够了。
这段日子同宋温惜上刀山下火海,帮助村民,任劳任怨,她似乎爱上了这种有意义的生活,每天忙忙碌碌,却并不空虚。
“桔梗……”宋温惜看着她满面春风的模样,为她高兴,又为她担心。
因为她听说,周知县并没有同意签署和离书,反而喷了她一脸口水,骂她下流无耻,忘恩负义。还狮子大开口,要一百两银子,才肯放她走。
“我知道,他不是真的想要银子,他就是想争一口气。”桔梗面色平静,“他觉得我对不起他,或许旁人也都觉得我忘恩负义。可只有我自己明白,我不欠他的。”
她当初为了他,甚至冒险去给当今圣上下毒,就这一点,足以说明她先前对他是多么的愚忠。她也被他灌输了许多残忍的想法,也因此做了许多错事。
桔梗拍了拍宋温惜的手,道:“我知道你是女子后,更加佩服你。若是没有你,恐怕我如今还碌碌无为,在周府做一个花瓶。往后的日子,我想重新开始。”
她微微一笑:“更重要的是,我有了真心喜欢的人。”
桔梗的目光扫过不远处正在同陈卿安交谈的吴峥,眸中满是柔情:“虽然我自知配不上他,可……我仍旧想要站在他身边。”
宋温惜握紧了桔梗的手,道:“桔梗,都会好起来的。”
“嗯。”桔梗冲她粲然一笑。
“沈温淮,男女授受不亲,你没学过?”晏望宸冰冷的声音从宋温惜身后传来,“还不快去将你的行囊搬上马车!”
宋温惜猛地撒开了桔梗的手,回道:“知道了!”
这男儿身份,有时也有些尴尬。
桔梗轻笑一声,道:“陛下……十分紧张你呢。若他知道你是女子……不知道会不会开心。”
开心?不会,只会想要掐死她。
宋温惜尴尬地笑笑,道:“我得走了,桔梗,有缘再见。”
桔梗十分不舍地点了点头。
都城离江扬上千里,若是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恐怕她不会有机会再见到桔梗了。
所以,她在走之前,决定要帮桔梗做一件事。
……
第二天清晨,陈卿安带着宋温惜来到大牢,一脸疑惑:“马上就要走了,沈世子非要见周知县做什么?”
宋温惜拿出一张和离书,道:“陈世子,我有个不情之请。”
半个时辰后,宋温惜拿着签了字的和离书,满面笑容地走了出来。
她派人将这封和离书给桔梗送去,心中暗想,希望桔梗能够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
“满意了?”陈卿安拍了拍手,也走了出来。
宋温惜对着陈卿安笑得十分灿烂:“陈世子,谢谢你,我就知道你定会帮我。”
陈卿安仍旧是那个温柔善良的陈卿安,她将桔梗的事告诉了他,他便用了私刑,逼得周知县不得不签了和离书。
陈卿安看着她的笑容,微微一愣。
他脑海中突然闪过另一张脸,他心中一阵刺痛,眼眶泛起酸意。
想到那个人,陈卿安的眸子骤然冷了下来,轻咳了两声,冷声道:“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宋温惜点了点头,看了看时辰,道:“陈世子,快走吧,要来不及了!”
说罢她拉着陈卿安跑了起来。
陈卿安看着她拉着自己的手,骨架娇小,又看向她飘扬的发丝和精致的侧脸,他的心猛地一颤。
这一瞬间,他的心中闪过一丝怀疑。
第219章 沈世子很像一个人
宋温惜一行人终于踏上了归程。
看着不断闪过身后的景色,宋温惜一时间有些不舍。她还没怎么看过江扬美好的一面,如今就要离开了。
但她又十分期待快些回到都城,因为终于可以再见到小鱼了。
水路再没了水贼,一路畅通无阻。
宋温惜正在甲板上看着滚滚的河水发呆,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沈世子在想什么?”陈卿安走了过来,趴在栏杆上,问道。
宋温惜自然不可能告诉他自己在想儿子,便含糊道:“在想灾民多久才能回到从前的生活。”
这也是真话。
如今江扬满目疮痍,百姓也失去了很多亲人和钱财,没有人能回到从前的日子了。
“沈世子当真心系百姓。”陈卿安道,“放心,吴峥看上去是个靠谱的人,又对江扬十分熟悉,他定然能处理好灾民的事。”
宋温惜点了点头,沉默不语。
“先前没有机会同沈世子说话,我倒是十分好奇,沈世子究竟为何非要费时费力来考状元?”陈卿安眉目柔和,笑着问道,“沈世子虽然只是淄阳王收养的义子,可淄阳王显然已经准备让世子继承家业。”
宋温惜轻笑一声:“这问题,陛下也曾问过我。”
“哦?那你是怎么答的?”陈卿安十分好奇。
“想要在朝中立足,若是只靠家族支撑,恐怕是不够的。”她笑着望向陈卿安,“这一点,陈世子最清楚不过,不是吗?”
陈卿安微微一愣:“你很了解我?”
宋温惜连忙道:“听陛下说过一些。沈世子也是为了证明自己,才努力将咳疾治好的,不是吗?”
陈卿安的眸子暗了下去,他看着河水,沉默许久,才轻笑一声,道:“我不是为了证明自己,我是为了……护住一个人。”
宋温惜一愣,她想起了陈卿安治疗咳疾的缘由,一股酸涩之意涌上心头。
“可是那人,却消失不见了。”陈卿安唇边的笑意愈发苦涩,“若不是她消失,我竟不知道,这世间竟如此广阔无边,找她都不知该从何找起。”
宋温惜知道他说的那人便是自己。
她有些不忍,可又不能将身份告诉他。
她同他一起垂眸看着浑浊的河水,沉默半晌,她犹豫地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轻抚着他的肩:“陈世子,人活一世,可以为别人,但首先更要为自己。”
陈卿安怔住,他侧过头看向她,眸中满是不解。
沈温淮这个动作,竟让他觉得十分熟悉。
他又想起了那个人。
“或许,她并不想承受这份沉重的感情,所以才不愿被你找到。”宋温惜收回手,撇开视线,假装揣测道。
“当然了,我不是她,我只是随便瞎猜……”宋温惜为了缓和尴尬的气氛,连忙挥了挥手,笑着自嘲道。
陈卿安强压住心头的疑问,笑道:“沈世子很懂人心。”
“我不懂,只不过,我相信她看到你过得好,自然也会开心。”宋温惜托着下巴道,“她一定不会希望,你一直将心思放在她身上。你总归也要有你自己的生活。”
“该向前看了。”她对陈卿安说,也对自己说。
陈卿安愣愣地看着她,久久回不过神。
“沈世子让朕好找,没想到在悠闲地跟大理寺卿吹风。”晏望宸突然出现在二人身后,视线冷冷地扫过二人。
晏望宸眉头微皱——那两人之间的距离,未免也太近了。
“陛下。”宋温惜一时间拘谨起来,搓着手直起身子。
“怎么,不晕船了?”晏望宸走过来,看着宋温惜清明的双眼,冷声问。
“还得多谢陛下的药丸,臣不晕了。”宋温惜暗自窃喜,还好晏望宸上船前给了她一瓶缓解晕船的药,否则,她又要体验一把孕吐的感觉了。
陈卿安挑眉道:“沈世子来的时候,竟晕船了?”
“沈世子的趣事,恐怕说个三天三夜也说不完。”晏望宸嘲讽道。
“陛下和陈世子聊吧,臣……臣有点冷,先回去了。”宋温惜顿时没了放松的心情,只想躲回船舱中。
她不等晏望宸回答,便小跑着溜了回去。
跑得太快,便没注意陈卿安阴沉的眸子。
“怎么了?”晏望宸见陈卿安神色不对,问道。
陈卿安回过神,问:“陛下没觉得,沈世子很像一个人吗?”
“谁?”晏望宸眉心一跳。
他不是没觉得,他是不敢觉得。难道陈卿安有同样的感觉?
“陛下,臣思来想去,为何迟迟找不到宋温惜。”三年来,陈卿安第一次鼓起勇气,提起了那人的名字。
晏望宸听到这三个字,浑身一震,心口骤然一痛。
三年来,他只要想起这个人,听到这个人的名字,胸口都会一阵剧痛。
他扶住栏杆,问:“为何?”
陈卿安心中也泛起涟漪,他问:“陛下,若是一个人,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上天入地都寻不到,有没有可能,她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晏望宸浑身发冷,他眸中闪过一丝震惊:“你的意思是……”
“臣也是这两日才想到,沈世子出现的时候,正好就是宋温惜消失的时候,会不会……”陈卿安猜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