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望宸此时才盯着宋温惜跪在地上的身影,他眼神一暗,喉结微动,咬了咬牙,终究是没有说一个字。
晏时鸢回过头看向她,似乎有些惊讶。她原以为是宋温惜自己想要进宫做伴读,才托晏望宸将她塞进宫。可眼下看来,好像并非如此。
于是她玩味一笑,道:“我偏不。”
宋温惜蹙眉,抬起头不解地看向晏时鸢。她不是很讨厌自己?为何还要将自己留在宫中碍眼?
“我这人,就喜欢同别人对着干。你越是想要进宫,我越不让你进。可相反,你越是想要出宫,我也越是不让你出。”晏时鸢像是找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眼底闪着光。
她不再理跪着的宋温惜,转身对赵迟语说:“不过,既然是我的陪读,那我便想怎么使唤就怎么使唤。赵姑娘,你如此养尊处优,可受得了这气?”
赵迟语求助地看向晏望宸:“太子哥哥……”她只有做伴读才能进宫,进宫才能见到晏望宸。可她并不想吃伴读的苦。
晏望宸此时却没有再维护她,只是沉声道:“你若不喜欢皇宫,我便将你送回平武侯府。”
“太子哥哥,我不能跟着你,做你的伴读吗?”赵迟语哀求道。
“赵姑娘怕是得了丧心疯,堂堂太子,怎可让女子做伴读?你也不怕毁了太子殿下的名声!”晏时鸢觉得她简直荒谬至极,冷冷道,“既然赵姑娘如此不情不愿,本公主也不愿强留,还是回你的平武侯府吧。”
赵迟语连忙道:“我不回去!我听公主的话!还不行吗……”
晏时鸢冷哼一声:“既然这样,明日你就给我乖乖去学堂。”
“……哦。”赵迟语垂头丧气地应道。
晏望宸轻笑一声,又柔声道:“你乖乖陪公主上学,有空我便来看你。”
赵迟语眼中又亮起光:“真的吗?”
“我何时骗过你?”晏望宸笑着对她说。
那温柔的声音让宋温惜一时有些失神。原来他对其他女子也有这样温柔的时刻。她怅然若失地抬头看向晏望宸,正巧他的目光也扫过来,她又慌忙垂下头。
“宋姑娘,你还要跪到何时?难不成要我皇姐亲自扶你?”他冷冷地说。
宋温惜心中苦笑,她不是不想起来,是实在有气无力,站不起来。一旁的沈悦察觉到她的虚弱,连忙将她搀扶起来。
“谢谢。”宋温惜低声道。沈悦对她屡次关照,让她心底涌起一股暖意。
晏望宸脸色不太好,他看向晏时鸢,淡漠地说:“我还有事,就不打扰皇姐了。”
晏时鸢懒懒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晏望宸走了,赵迟语依依不舍地看着他消失在视野中。
晏时鸢冷声嘲讽:“不知道的,还以为赵姑娘是块望夫石。”
赵迟语这才回过神,冲晏时鸢挤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笑容:“二公主,我们休战吧,若以后我嫁给了太子哥哥,我也要管你叫一声皇姐呢。”
晏时鸢嗤笑出声:“亏你敢想。”
说罢她又叹了口气,道:“在这耽误了许久,本公主也还有事。既然宋姑娘病了,就等宋姑娘病好了再一同去学堂。”
宋温惜闻言,瞬间压力有些大。她岂敢耽误公主的课业?
于是她连忙道:“公主,臣女不碍事。”
“非要你昏倒在学堂上才叫碍事?”晏时鸢轻蔑地问,“若真不想碍事就快些好起来。我倒真希望你同武将世家出身的赵姑娘一样,健壮得像个小牛犊子。”
说罢,她便带着侍女离开。
“我……”赵迟语一时分辨不出这是在夸她还是在骂她。她虽然有些肉嘟嘟,但最多也只算是珠圆玉润,算不上壮吧!
闹剧过后,宋温惜终于回到了自己房中。
赵迟语也跟了进来。
“宋姐姐,你同太子哥哥,吵架了吗?为何他今日这么冷淡?”赵迟语好奇地问。
宋温惜尴尬地笑了笑:“可能我哪里做得不好,惹太子殿下生气了。”
赵迟语咬了咬唇,犹豫地问:“宋姐姐,你与太子哥哥很熟吗?你当初究竟是如何救他的?你……喜欢他吗?”
宋温惜被赵迟语一连串的问题问得有些慌神,她缓和了一下情绪,轻笑道:“不过是在太子殿下落难时收留过太子几天,谈何熟悉。我这样的身份也配不上太子殿下,赵姑娘想多了。”
赵迟语眼中闪过一丝怀疑,圆圆的眼睛水汪汪地看着她:“真的是这样吗?”
“嗯。”宋温惜挤出一个笑容。
赵迟语眼底闪过一丝落寞,低声道:“就算你喜欢太子哥哥也无妨。无论如何,我都会一心一意爱太子哥哥。宋姐姐,我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他了,他的骑射,还是我父亲教的,只可惜他不会武功。”
她脸上不自觉地浮起一丝甜蜜的笑容:“他是我见过,最好看、最温柔的男子。而且,我十三岁的时候哥哥就说,太子殿下答应了,等我长大了,就会娶我为妻。如今我十六岁了,想必……也快了。”
宋温惜看着笑容耀眼的赵迟语,心中有一丝刺痛。原来晏望宸早就答应要娶别人为妻,那她又算什么。还好没有报有痴心妄想,现在也不至于太失落。
看他今日当众对赵迟语呵护的样子,她愈发不明白他让自己进宫,禁锢在他身边,究竟是为了什么。难道是要她看着他与别人恩爱?
她轻笑一声,称赞道:“赵姑娘同太子殿下很是般配。”
“那是当然!”赵迟语回过头,见宋温惜脸色有些差,以为她是不舒服,便连忙说:“我是不是打扰宋姐姐休息了?宋姐姐脸色看着很差,还是快躺下吧。我就不打扰了。”
她将宋温惜按在床上,看着她脱了外衣躺下,又贴心地替她盖好被子,说:“宋姐姐快点好起来哦。”
说罢,蹦蹦跳跳地跑出屋去。
宋温惜只觉得头昏脑涨,心跳也很快。她闭上眼,想强迫自己睡着。希望明天就能好起来。她默默祈祷。
宋温惜脑海中却突然浮现出晏望宸今日那张疏离的脸,还有他同赵迟语说话时,那副温柔的表情。
她又缓缓睁开眼。
如果真的如她猜测的一般,晏望宸让她进宫,只是为了让她心生醋意,伤心难过,惩罚她不愿嫁给他,那她不得不说,他做到了,她确实会心痛。
她不想嫁给他,不就是为了不看到今日这幅场景。
可终究是事与愿违。
第63章 他心疼了?
或许是上天眷顾,宋温惜第二日就好了大半。只不过看着仍旧十分虚弱,仿佛风一吹就会飘走。
不过无论如何,不会耽误去学堂了。
然而,宋温惜的噩梦也就此开始。
学堂上,夫子翻着晏时鸢的字,叹了口气:“公主的字,实在是需要多加练习。不如就把《女诫》抄十遍吧。”
下了学堂,晏时鸢便把《女诫》丢给宋温惜:“听闻宋姑娘字写得不错,就由宋姑娘帮本公主抄吧。记得写难看些,莫要让夫子察觉。”
宋温惜无法拒绝公主的要求,便只能默默回房抄写。虽然字数并不算很多,但她身子并未好全,只能一边轻轻咳嗽,一边抄写。
结果第二天,夫子发现了晏时鸢交上来的字迹,过于突飞猛进,便当堂让晏时鸢亲自写给他看。
晏时鸢却未动笔,轻笑一声,毫不掩饰:“夫子好眼力,确实不是本公主写的,是宋姑娘代笔。”
宋温惜一愣,没想到公主连装都懒得装,就这样出卖了自己。
夫子忍着怒意,对宋温惜说:“宋姑娘,伴读要时刻谨记自己的职责,监督公主课业和书写。宋姑娘任由公主胡闹,臣只能惩罚姑娘了,还请姑娘伸出手来。”
晏时鸢唇边带着笑意,丝毫没有为她求情的意思。其他几人都面露惧色,担心地看向她。
宋温惜便只能认命地伸出手。
夫子将戒尺重重地打在宋温惜手上,她的手虽然不像普通女儿家那般细腻,但也禁不住这戒尺的击打,立刻出现了一条红痕。
宋温惜痛得脸都皱了起来,却死死咬着牙,不敢发出声音,也不敢躲避。
戒尺不断落下,打了足足十下,夫子才收手。
“公主的课业需得她自己完成,任何陪读不能代替。”夫子冷冷道。
下了学堂,晏时鸢毫无愧意,站在宋温惜身前,问:“宋姑娘,我让你不要抄得那样好,你是不是没听见?”
宋温惜抿了抿唇,道:“抱歉,没能让公主殿下满意。”
她已经努力让字变丑,可夫子哪会这么好糊弄?
“下次注意。”晏时鸢轻飘飘地说完,带着轻蔑的表情离开。
宋温惜抱着书走在回去的路上,赵迟语跑过来亲昵地挽住她,问:“宋姐姐,戒尺打手疼吗?”
她从未被戒尺打过,平武侯平日里宠她还来不及,自然是不会知道戒尺打人有多疼。
宋温惜的手疼得麻木涨热,面上却波澜不惊,淡淡道:“不疼。”
“怎么可能不疼,宋姑娘也太好欺负了些。”周书礼也跟过来,凉凉道,“公主下的命令,宋姑娘怎敢不听?听了又被夫子教训,当真是冤啊。”
宋温惜没说话,但她心里明白,这是晏时鸢故意刁难。
那天晏时鸢与晏望宸争吵时,她便听明白了。公主同大皇子关系很好,或许是比跟晏望宸更好。所以晏时鸢才会那么讨厌帮了晏望宸的她。
“宋姑娘,等回去了,向管教嬷嬷要些药涂上吧,不然明天该疼了。”沈悦也追过来,关心道。
宋温惜摇了摇头:“一点小伤,怎敢劳烦管教嬷嬷。前些日子生病,已经麻烦她许多。”
“公主为何要针对宋姐姐?”赵迟语有些疑惑,“我还以为她会借机欺负我。”
沈悦和周书礼相视一眼,纷纷闭口不言。
她们三人都心知肚明,只有赵迟语迟钝不觉。何况公主再怎么不喜欢赵迟语,好歹她也是平武侯的女儿,又有太子殿下护着,公主总要有所顾忌。
可宋温惜……
“宋姐姐!你……”赵迟语突然抓住宋温惜的手,想问什么。
她却刚好抓在宋温惜的伤口上。宋温惜的手痛得一抖,书掉落在地上。
她刚要弯腰去捡,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却抢先一步替她捡了起来。
“抱歉宋姐姐,我是不是碰到你的伤……”赵迟语话说到一半,看见来人,立刻喜笑颜开地叫道:“太子哥哥!”
沈悦和周书礼看到晏望宸,都是一愣,然后面带羞色地行礼:“太子殿下。”
宋温惜直起身,不行礼也不说话,静静等着他把书还给自己。
晏望宸垂眸扫了眼宋温惜掉下的书,便递给她,沉声开口:“《女诫》?宋姑娘可得拿好,好好学学三从四德。”
宋温惜这两日过得艰难,此时便带着怨念怼道:“要让太子殿下失望了,臣女恐怕学不会。”
“学不会?那以后如何能嫁得良婿?”晏望宸唇边带着一抹嘲讽的笑。
“若是非要学会三从四德才能嫁得良婿,那不嫁也罢。”宋温惜清冷的眸子回望着他。
赵迟语没有察觉两人的针锋相对,她以为宋温惜是心情不好,将受的气都撒在了晏望宸身上,便解释道:“太子哥哥,宋姐姐今日心情不好,你莫要同她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