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悦脸上闪过一丝慌乱,她微微往后退了一步,但还是强装镇定道:”这毕竟是为了太子殿下,宋姑娘都愿意千里迢迢来这临川城,总不会不愿意为了太子殿下留下来吧。”
“此举不妥,温惜她……”陈卿安也蹙眉拒绝。
“我同意。”宋温惜出声打断了他。
陈卿安怔住,愣愣地回头:“你说什么?”
宋温惜抬眸看向淄阳王:“若是王爷肯出兵,我可以留下来。”
原本她也是去哪里都无所谓,毕竟,她早就对宋府没了感情,也不可能真的嫁给陈卿安。若是用自己后半生的陪伴能换来淄阳王出兵,能换来晏望宸坐上这太子之位,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好。
“宋温惜!你可知你在说什么?!”陈卿安的眼中满是不可置信,他又看向默不作声的晏望宸,厉声质问道:“三殿下,你该不会真的想要用宋温惜的余生,来换这太子之位吧?”
晏望宸垂着眼帘不知道在想什么,听到陈卿安的质问,他淡淡道:“陈世子,我自然不是薄情寡义之人,不可能用宋姑娘来交换兵力。我只是在想,或许有一样东西淄阳王更感兴趣。”
“什么?”淄阳王忍不住问道。
晏望宸唇角微勾,道:“淄阳王,此处人多眼杂,不如我们去你书房谈。”
淄阳王用审视的眼神看了看晏望宸,道:“好。”
两人并肩走远,沈悦看着两人的背影,不甘心地攥紧了袖口。
晏时鸢本就气不过,此时瞧见了沈悦的神色,她狠狠地推了沈悦一把:“沈悦,你出这么个馊主意,你什么意思?你就希望宋温惜永远留在临川城,你好高枕无忧做你的太子妃是不是?!”
沈悦一时不备,被晏时鸢推得一个踉跄,脸上的面纱也掉落下来,露出了那条可怕的伤疤。
周书礼连忙拉住晏时鸢:“公主殿下,冷静!冷静!”
“放开我!”晏时鸢拼命挣扎,仍旧不停地指着沈悦辱骂,“别以为宋温惜不追究,我就不知道落崖是怎么回事!她身边只有你一个人!不是你使的坏还能是谁?”
“公主殿下这样空口白牙诬陷我,有失公平!凡事都要讲究证据!”沈悦不甘示弱地捂着脸上的疤看向晏时鸢。
“还要证据?我看你就是想要我打死你!”晏时鸢脾气火爆,怒气冲冲地开始撩袖子。
“公主殿下!”林策也上前拽住了晏时鸢。
“好了,若是真的能用我来换淄阳王出兵,我也并不觉得委屈。”宋温惜开口阻止了晏时鸢的癫狂。
沈悦微微有些心虚,眼眸低垂,不敢看她,嘟囔道:“若不是宋姑娘的姨娘同淄阳王有些旧交,恐怕还没这个机会呢。”说罢,她便径自跑开。
晏时鸢怒气冲冲地想要跟过去,却又不知想起什么,脚步一顿,挽着宋温惜的手臂,说:“等等,眼下最重要的是淄阳王究竟是否同意出兵。我们去听听他们聊得如何了。”
说罢她便不由分说地拽着宋温惜,朝淄阳王的书房走去。
走到房门口,里面传来二人低沉的声音。宋温惜拉了拉晏时鸢的衣角,道:“公主,这不合礼数……”
“嘘!”晏时鸢食指放在唇上示意她噤声,然后透过虚掩的窗户,往屋中看去。
“……所以三皇子所说的条件是?”淄阳王的声音传来。
“我知王爷对韩大小姐情义深重,所以这交换的条件自然是,为韩家平反,让韩亦如的尸骨回到韩家祖坟,落叶归根。”晏望宸说。
淄阳王闻言,情绪有些激动:“亦如的尸骨如今葬在哪里?不在韩家的祖坟里?”
“听宋姑娘说,韩家大小姐的尸骨,如今就葬在都城外的一个庄子上,既没有入宋家的坟冢,也没有入韩家的。”晏望宸依旧记得宋温惜说过的话。
“什么?!”淄阳王怒气冲天,他看向宋温惜,问,“为何亦如连宋家的坟冢都不能入?”
宋温惜微怔,没想到晏望宸会提起此事,只听他又道:“韩大小姐同宋韵文的关系并不好,去世后,她并不想葬入宋家祖坟,韩家又已无人,宋姑娘便只能将她葬在城外庄子的山上。”
他顿了顿,又沉声道:“而且,宋姑娘在宋家也并未得到善待,宋韵文一直任由大夫人欺辱她。”
“怎么会……”淄阳王面色沉痛,仿佛瞬间又老了几岁,他眸色阴沉,迸发出杀意,“宋韵文竟这样苛待亦如和宋姑娘,本王定要上宋家讨回公道!”
说罢他又冷着脸看向晏望宸:“不过,这公道本王自会找机会亲自讨回,这些条件,并不值得本王出兵。毕竟临川城一日不可无将,本王若是带兵离开,若是外族入侵,只怕临川城的百姓会丢了他们赖以生存的家园。”
晏望宸抿了抿唇,沉默片刻又道:“可是,王爷可曾想过,若是让大皇子执政,得到了太子之位……大皇子并非明君,恐怕日后会死许多无辜的百姓和贤臣。”
淄阳王冷笑一声,声音里略带嘲讽:“大皇子并非明君,难道,三皇子你就是明君?”
“至少,我不会做出起兵谋反这种大逆不道之事。”晏望宸坚定道,“想必王爷也明白,攘外必先安内,若是朝堂政局动荡,临川城又如何能独善其身?王爷若是担心外族突袭,可以留些兵力守卫临川城。”
第125章 是,我很喜欢她
“若是太子殿下当真能让宋姑娘留在临川城,或许我会考虑考虑。”淄阳王话锋一转,带着一丝戏谑的口吻道。
晏望宸瞳孔猛地一缩,声音里带了一丝怒气:“我已经应允了淄阳王许多,请淄阳王不要打宋姑娘的主意。”
淄阳王轻笑一声,道:“我并不在乎你说的那许多,若是宋姑娘能陪在本王身边,也算是了了本王一桩心愿。我与她母亲相识相知多年,却没能好好守住她。如今,她女儿出现在我面前,或许是天意。”
“斯人已逝,还请淄阳王放过活着的人。”晏望宸眉头紧皱,“何况,宋姑娘年纪尚轻,若是留在临川城,恐怕会耐不住性子。”
淄阳王似乎很喜欢看晏望宸生气的样子,戏谑道:“将宋姑娘留在淄阳王府,本王自然不会亏待她,怎么听三殿下的意思,留在临川似乎对宋姑娘来说是种折磨?”
“临川城常年寒凉,又偏僻衰落。宋姑娘自小生长在都城,恐怕无法习惯临川城的气候和吃食。”晏望宸脸色微缓,解释道。
“宋姑娘自己都说愿意,你又何必替她拒绝。难不成……”淄阳王顿了顿,轻笑一声,问,“难不成三殿下喜欢宋姑娘?”
晏望宸一时哑然,他沉默半晌,声音里多了一丝温柔,道:“是,我很喜欢她。”
宋温惜听到晏望宸这样说,心跳仿佛漏了一拍。
他顿了顿,又恢复了清冷的声音,说:“但正因为这样,我才不愿利用她来换王爷出兵。”
晏时鸢看了一眼宋温惜,低声道:“没想到这个小兔崽子还有点良心。”
宋温惜抿了抿唇,她原本以为他为了太子之位,会无所不用其极。就好像他会为了巩固势力而娶自己不爱的人,也会为了隐藏实力而硬生生吃那一箭。
屋中一阵沉默,窗户外看不清两人的表情,只听淄阳王突然轻笑出声:“堂堂三殿下竟会承认自己喜欢一个庶女,那本王倒是想要问问,为何她今日被人害得掉落悬崖,你却不敢对翰林学士之女兴师问罪?”
宋温惜一怔,淄阳王竟看出了她是被人陷害?他难道一早便在校场看着他们了?
晏时鸢显然也有些惊讶,瞪大了眼睛仔细听着。
“我……”晏望宸缓缓开口,要说出的话似乎有些艰难,“因为沈姑娘的父亲,在大皇子谋反之日,为了救我,死在了黑甲卫的剑下。”
宋温惜猛地抬眸,晏时鸢也满脸惊讶地同她对视一眼。
沈大人死了?为何从未听晏望宸提起?难道这就是为什么他总是对沈悦百般忍耐,在西郊军营时还对她悉心呵护?
晏望宸继续说道:“沈姑娘的父亲临死前,曾将自己的女儿托付给我,让我照顾好她。可她却为了护我,而在脸上留下了一道伤疤。我本就愧对于她,又害她毁了容……”
淄阳王闻言,没有再追问,只淡淡说:“原来沈姑娘脸上的伤是这样来的。可就算如此,宋姑娘也不该受这无妄之灾。”
“是,宋姑娘与此并无关系。此事皆因我起,是我没有保护好她。”晏望宸声音里带着一丝苦涩,他轻轻笑了一声,道,“原先我还不知她为何不肯嫁给我,偏要另嫁旁人,今日我终于明白了。”
淄阳王皱眉道:“三殿下竟求娶过宋姑娘?”
晏望宸却并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话锋一转,又说回出兵的事情:“淄阳王,我想你能好好考虑考虑,这件事并非只为了我,对百姓亦是有益。”
淄阳王沉吟片刻,淡淡道:“知道了,本王会慎重考虑。”
宋温惜和晏时鸢刚准备走,书房的门便突然“吱”地一声被打开来。两人立刻躲到书房的侧墙之后,避开了正走出房门的晏望宸。
“三殿下,你会娶沈姑娘吗?”淄阳王忽然出声问道。
晏望宸似乎没有想到淄阳王为何会突然问这个问题,他沉默片刻,道:“我已经答应了沈大人,会助他的女儿嫁给心仪之人。”
淄阳王嗤笑一声,漫不经心地说:“殿下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晏望宸沉默半晌,缓缓道:“如果沈姑娘执意认为我就是她想要的那个人,那么我会娶她,给她一个交代。”
……
宋温惜不知道自己怎么回的屋子,只知道晏时鸢一路都在叽叽喳喳。
她先是说:“听起来沈悦也是个可怜人,年纪轻轻就没了爹,听说她母亲死得早,父亲的续弦对她很差。”
一会儿她又改口说:“但说到底,沈悦还是太奸诈狡猾了!方才就是她推你下去的吧?虽然我没看清她是如何??推的你,但以我对她的了解,不会有错!”
过了会儿,她又说:“最可恶的还是晏望宸,欠下这么多人情债!我看他还是废物一个!”
宋温惜终于有些忍受不了了,她打断了晏时鸢的喋喋不休,道:“公主殿下,我有些不舒服,想回房待一会儿。”
晏时鸢见她脸色有些苍白,连忙道:“哦,好,今天你也受到不少惊吓,赶紧回房休息吧。”
宋温惜终于回到自己的屋子里,她顾不得脱脏掉的外衣,就重重地躺在床上。先前不觉得,此时回过神,忽然觉得浑身酸痛,大概是之前用力过猛的过。
宋温惜边揉着自己的胳膊,边回想着晏望宸的话,心底后知后觉地涌起一阵钝痛。他的意思已经十分明确,只要沈悦非他不可,他便会娶她。
难怪这么多天以来,他从未对沈悦说个不字,之前宋温惜还为此生了怨怼,可眼下,似乎也生不起他的气了。
只是……他说终于明白了她为何要另嫁旁人,是什么意思?是终于肯相信沈悦要杀她了吗?
夜幕降临,梳洗完的宋温惜,思绪依旧十分混乱。
今日听到了太多消息,又经历了生死,一时间竟有些睡不着。她想起了陈卿安的香囊,便将它从腰带上取下,放在枕边。
辗转反侧了片刻,宋温惜终于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126章 他抱着她的画面
清晨,宋温惜正在房中用早膳,房门便又被人敲响。
“温惜,你可起了?我想着你昨日身上有不少伤口,便拿了些药膏来。”是陈卿安的声音,依旧温柔如水。“进来吧。”宋温惜费力地坐起身,对着门外的陈卿安说道。
陈卿安推开门,见她无精打采地坐在床上,抿了抿唇,回身关上了房门,将药膏放在了屋中间的圆桌上。
“抱歉,昨日没能及时赶到你身边。后来又被三殿下喊去商议战事,便没能来看你。”陈卿安的声音夹杂着一丝低落。
宋温惜不以为然地轻笑一声,道:“这有什么可道歉的,陈世子又不能时时刻刻守着我。”
陈卿安闻言,眼神一暗,道:“可是三殿下便能时刻守着你,我还是比不上他,是不是?”
宋温惜怔了怔,她似乎能从陈卿安的话里听出一丝执念。
她思索片刻,叹息一声,道:“陈世子,你无需同任何人比,你就是你,你温柔善良,德才兼备,是独一无二的。”
陈卿安听她这样说,眸子忽然亮了一瞬,又暗了下去,沉声道:“我没有你说的那么好。”
宋温惜有些乏了,她想了想,长痛不如短痛,不如同陈卿安将一些事情挑明,免得他还对她有什么念想。
于是她深呼吸一口气,正色道:“陈世子,我知道一直以来你对我都极为关照,更是不惜配合我演戏,可是,我也并非你所想的那样好。”
陈卿安却不以为意,唇角微勾,眼中满是深情:“你就是最好的。”
“不,陈世子,我……我早已没了清白之身,我配不上你。”宋温惜鼓起勇气将心底一直藏着的心事说了出来,她已经准备好迎接陈卿安暴风骤雨般的责骂。不,或许以陈卿安的涵养,他只会一言不发地离开而已。
可是无论如何,她都不希望陈卿安在自己身上浪费时间了,他分明还有更好的选择。
陈卿安嘴唇紧抿,眼底翻涌着惊涛骇浪的情绪,他紧紧盯着她,然后吐出一句:“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