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感觉自己的腹部,被一条冰冷光滑的东西缠上,整个人的腰身,仿佛都被卷在了最里,她惊惶无比想要挣扎之际,小腹处忽然传来了异样之感。
谢卿琬一下子停下了所有的动作,耳边只有玄龙的吐息声,她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也听到了腹部传来的异样动静。
她很清楚地感觉到,小腹中有什么东西在动。
此时,后知后觉的她,才忆起那些个与玄龙紧密相贴,呼吸交缠的夜晚……
已经迟了……
在极端的惊惧袭来之际,谢卿琬骤然从梦境中醒来。
只可惜这并没有帮她拜托慌乱,只因她在醒来后的第一时间,感受到的是小腹处同样的抚摸和贴近。
与梦中冰冷龙尾不同的是,此时覆在她腰前的是一只格外温暖有力的宽阔大掌,五指伸开,将她小腹的一半,都包拢在了掌下,强势而又有侵略性。
抱她的人是皇兄,从鼻端溢入熟悉香味的刹那,她就确定了下来。
谢卿琬不知道自己的脑子中为什么会冒出这样一个词,明明,皇兄给她的感觉,向来是安稳而又可靠的,可在醒来后空茫过去的这一瞬间,她便感觉到自己仿佛踏在悬崖的边缘,被他的气息肆意入侵,包裹。
“醒了?”谢玦很敏锐,谢卿琬仅是稍微动了动,他便已经察觉到了。
他的另一只手,从她的背后,腋下穿过,虚虚扣在她的胸边,却很有分寸而又礼貌地没有碰到不该碰到的地方。
谢玦此时已走到了软榻前,正欲将她放下,再替她盖上被子,小心掩好之际,却敏感地感觉到,掌下好像传来了什么异动。
“嗯?”谢玦微微提眉,动作在空中凝滞了一瞬,想确定一下方才的异动到底是什么,等了半晌,却再无感受到任何动静。
他便以为不过是自己的错觉,弯身下来,将谢卿琬放在了床榻上。
在他的手即将离开她的身体之际,那股熟悉的动静,再度出现了。
这次,谢玦很确定他没有感觉错,而且这股异动,是从谢卿琬的小腹处传来的。
他不确定那是什么,或者说是无法形容,只是感觉到一股微弱的击打感,落在了他的掌心。
这种触感,若不是静下心来仔细体会,又或者是周围的环境,亦无比静谧,很容易被忽略掉。
他方才能感觉到,也是因为周边环境安静,而他的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她的身上。
谢玦弯下腰替谢卿琬扯被子的姿势,保持在了原地,他又仔细回忆了一下这种触感,发觉用一种形容很合适——像是小小的拨浪鼓,被微风吹动的时候,发出的最轻微的击打。
又似蛋壳里半孵化的小姐,那似有似无的心跳。
他低下头,审视的目光落在了谢卿琬的身上。
谢玦能感受到的动静,谢卿琬自然感受到了。
只不过,她方才的一声不吭,与他的心境倒完全不一样,她是全然被吓傻了。
直接僵硬得不能动弹,像一块横木一样,靠在他的怀里。
等到她终于缓过一口气的时候,她冷静想想,皇兄或许什么都没有发觉。
直到第二次动静的袭来。
这次,她几乎要当场尖叫出声,因为她感觉到,皇兄的身子骤然停了下来,维持着方才的姿势,一动不动。
她硬着头皮抬起脸,恰好和谢玦的目光对上,他脸上的神情逆着光,看不太清,眸光却被谢卿琬捕捉到了探寻之意。
而最要命的是,皇兄的大掌,依旧紧贴在她的小腹前,分毫都没有挪开。
此时的谢卿琬,突然回忆起了方才那个诡谲的梦境,此时处境不同,心境却毫无二致——她在他紧贴着的掌心之下,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身子都在轻颤。
为什么第一次胎动会是在这个时候啊?
第76章
在他们两人视线对上的那一霎那,谢玦终于缓缓启唇:“你……”
他的目光太过深浓,看得谢卿琬心里一阵阵发虚。
现在月份不算大,就算有动静,也很小,谢卿琬不确定谢玦到底感受到了多少。
虽然她心里觉得,皇兄未必能思维跨度这么大,联想到她的秘密上去,但在这个时候,还想要求她自己保持心绪的稳定,简直不要太难。
这种隔着一层如有若无的薄膜,始终在试探的边缘的感觉,让她的喉口一阵又一阵的发紧,正当谢卿琬组织自己的语言时,肚子里恰到好处地发出了一声咕噜声。
在这寂静的室内,就格外的明显,连谢玦的眸光都微微一顿,重新向下投去。
谢卿琬脸颊一红,迅速伸手捂住肚子,低下头,故意做出一副十分羞怯的模样:“我……我今日没吃早膳……呃……还请皇兄别笑我。”
她将头埋得紧紧的,随着她的声音,肚子里再次发出一声咕叽声。
这下连谢卿琬本人都有些真切的羞耻了,虽说帮她找了一个糊弄过去的借口,却也让场面一同变得尴尬起来。
还好最后谢玦只是凝着她看了一会,微微一笑:“无妨,我这就让御厨上些吃的上来。”
“这是有多饿,才把自己饿成这副模样,自己的身体总该在意些。”他的话中带着隐隐的责怪与心疼。
谢卿琬轻舒一口气的同时,不住点头:“是我一时疏忽了,以后绝对按时吃饭。”
语罢,她将手悄悄贴近自己的胸口,感受到的是额外响亮激烈的心跳声。
与此同时,她已开始考虑,待到月份再大些,她就该寻个由头离宫了,总之不能和宫中的这些熟人待在一处,尤其是皇兄。
否则她的全身上下,都是随时可能被拆穿的漏洞。
只是,具体还欠缺一个恰到好处的时机,离开亦不能让旁人生疑。
她该去哪里寻一个这样的时机呢?
怀着这层忧虑,谢卿琬在听谢玦讲课的时候,偶有出神,谢玦看在眼里,却并没有说什么。
直到谢卿琬临走前,他忽道:“琬琬,你最近的口味有些变了。”
“啊……”谢卿琬猛地抬头,仰面看他,面上是一瞬间的茫然无措。
谢玦看着她,不紧不慢地说:“我记得你以前尤爱甜食,却不喜食酸,甚至有时候不小心吃到后,还要当场吐出来。”
他对上了她的眼睛:“可是方才,那些甜味的菜,你却没怎么动,反倒一直在吃一道酸口的菜,琬琬,你之前十来年可不是这样的。”
谢卿琬的脊背有些发僵,她感觉到皇兄握住了她的手,他的手指顺着她的手腕,一路滑进了她的袖口,稳稳握着。
他的音调是平和的,声音是如常的,却处处充满了一种不经意却锐利的质询,谢卿琬感受到了一股深刻的危机。
再这样下去,自己身上的疑点会越来越多,不仅会被皇兄看在眼里,也会被其他人看在眼里。
但若不是皇兄当面问她,她或许根本不会想到这些她无意中暴露出来的疑点。
该怎么办……方才谢卿琬还打算在这一两个月里慢慢筹划后续,此刻却感觉迫在眉睫。
手心里冒汗的时候,谢玦神色有些凝重地将她的手腕握紧了些,若不是知道皇兄并不懂医,谢卿琬还以为他是从自己的脉象中摸出了什么。
“你最近的身体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才一同影响了饮食。”
“听你方才说,你今日又没有用早膳,是不是往日也是这般的,长久以往,这无疑对健康有极大弊端。”
谢卿琬的手心汗津津的,一面想抽出手却抽不出来,一面顶着谢玦温沉的目光,强行道:“可能是皇兄说的这般原因吧,我前些日子熬夜读书太累了些,早上未免倦困,就起不太来,才耽误了用膳……”
她的嗓音不自觉地低了一些:“所以,或许是对身体有了一些影响,才不知不觉中口味变了些……”
“但是,我只要调整一些作息,很快就会正常的。真的不用专门看太医或者是什么!”说到这里,谢卿琬的声音又大了起来,她紧紧抓着谢玦的袖子,不住地摇。
谢玦的神色稍缓了些,却看着她,道:“琬琬,不如你明日和我一起来用膳。”
他温温一笑,伸手替她别过耳边碎发:“也好监督你,每日按时吃饭。”
……
坏了。
自从皇兄说要让自己每天去东宫用膳,他再顺便给自己补习功课的时候,谢卿琬就有些头皮发麻。
以至于她作别谢玦后,第一个就跑去找了顾应昭。
远远一看到顾应昭的背影,谢卿琬就如同见了救命稻草一样飞奔了上去:“顾太医,你可得救救我!”
顾应昭侧首,就看到了她泪花涟涟的可怜模样。
他:?
顾应昭赶紧放下手中的活计,安抚道:“您先别急,慢慢说,臣听着在。”
反正天大地大,再大的事也不会比他们偷偷闯的祸大。
“您可快点给我开些药吧,我最近的口味越发奇怪了,自己反倒时常意识不到,万一哪次孕吐发作,在皇兄面前露陷就完了。”
谢卿琬将谢玦邀请她一同用膳的事一五一十地和顾应昭说了,顾应昭神色严肃的听着她的叙述,到最后反而松了口气。
“公主,您的口味是受孕期的影响,恐怕难以回到原来的样子,但是这并不打紧,臣会给您开味药,一方面掩盖您的脉象,一方面减轻您的孕吐,这样就算殿下突然找旁的太医为您看诊,应也瞧不出问题来。”
顾应昭语气和缓,安慰谢卿琬:“您现在的身形,看起来也还好,暂时不会被人怀疑。”
他对自己的医术还是十分自信的,相信太医院的其他太医,都看不出他做的手脚,若不是有这一番本事,他也成不了谢玦最为看重的太医。
谢卿琬这才慢慢放心下来,连连向他道谢,顺便说起了自己接下来的打算。
“顾太医,我还是觉得,京城非久居之地,我现在刚刚四个月,借着秋装,尚可掩饰,再大些,就得出去避避了……”
顾应昭点头:“有理。”
话音未落,便见谢卿琬突然盯着他道:“顾太医,你说,我倒时候借口爱慕上了哪家州郡的公子,以此理由离京,皇兄应当不会怀疑吧……”
顾应昭眉心一跳,还没有张口,便听谢卿琬又道:“孩子生下来,或许可以挂名在旁人名下,合适的人选,似乎……”
顾应昭感觉到她灼灼的目光突然落在了自己身上,顿觉不妙,一下子坐直了身体,飞出去的心绪尽数飞了回来:“公主,您不会是……”
“顾太医,要不你来当孩子的爹吧。”
此话一出,顾应昭椅子一歪,当场跌落在了地面,捂着摔疼的屁股,甚至都顾不上叫,就惊恐地连声道:“公主,万万不可啊!”
他一骨碌爬了起来,跪在谢卿琬的面前,没等她反应过来,就老老实实地给谢卿琬磕了三个头:“公主,臣不配!”
他没有听错吧,谢卿琬难道是想假装和他情投意合,再暗结珠胎?那他到时候恐怕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他还年轻,还想活!
本来顾应昭就感觉谢玦最近看他的眼神已经很不妙了,若是被坐实了他和谢卿琬有男女关系,届时他过往所有与她的接近,都会被看坐是居心叵测!
与其被当作是一个诱骗谢玦妹妹,让其怀孕生子的渣男,他还不如就被拆穿了算了,这样或许还死得轻松些。
谢卿琬被顾应昭的反应震了震,她缓慢地眨了一下眼:“啊,我还……”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不过是想看看顾应昭能不能帮忙,把这个孩子说是和他早逝的有情人生的,伪造出一个单身父亲,独自一人坚强抚育孩子的人设,这般做法,也只是暂时的,日后总有更好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