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没再去摆弄她的足踝,就那么任她放着。
终归也不是什么大事。
好在谢卿琬当真安静了下来,谢玦也重新凝神,继续去看那些奏报。
……
处理完手上一堆事务后,谢玦感觉到了微微的疲乏,便微阖双眼,身子稍稍往后靠,抵在马车的靠背上。
他的呼吸轻缓而均匀,在马车不大不小的空间中,并未激起多大的声音。
谢玦的手自然垂落在他的两侧,维持着虚虚拱起的姿势。
他的手很好看,如清竹一般的骨节,玉白染着月辉的皮肤,一看便是养尊处优长大的手,便是执笔,也是执的经天纬地之笔,持剑,亦是持的定社稷山河之剑。
无论是执笔还是持剑,这双手都是优雅的。
而不像现在这般,突兀地青筋暴起,根根分明,连那皮肤下的骨节仿佛也要撑破肌肤,白得发青。
谢玦的呼吸声骤然急促起来,甚至在马车厢里,产生了阵阵回音。
他似不可置信般地,死死看向一切祸乱的根源之地。
第84章
夏季天热,谢卿琬蹬掉了鞋以后也不爱穿袜,早在上榻之时,她就将罗袜自足间褪下,放肆地接触外界空气。
而此时那双小脚正肆无忌惮地蹬在谢玦的大腿间。
谢玦微敛目光看过去,只见谢卿琬那双如和田白玉一般的嫩足正那么毫无边界感地踏在他的身上,趾若玉雕,莹润洁白,趾尖若染了薄红花汁,带着点点粉。
纤细的脚掌和足跟,更是像极了微熟的苹果,还未褪尽那一丝涩意。
而睡梦中的谢卿琬,此时很不安分,不知梦见了什么,竟然双脚乱蹬,来回翻腾,在谢玦的衣衫上都溅出了道道褶皱。
谢玦终于忍不住了,压抑着突突跳动的太阳穴,伸出大手,钳制住了她不听话的双足。
却因此惹来了谢卿琬的不满,梦中的她微撅着嘴皱起了眉,脚动不了,身子便开始左右扭动起来,甚至小腿都快蹭到了谢玦大身上。
而她的脚是被按住了,因怕她再乱动,谢玦按得很用力,却好死不死,刚好按在了……
谢玦面无表情地看向前方,通过他向来强悍的意志力来调整自己的呼吸。
鬓角的发却还是沾上了湿意。
她怎么能……不仅来回磨蹭,按压,甚至无意识地用脚趾轻轻勾动——左右拨动或上挑。
有时候或许谢卿琬自己都不知道她的力道有多大,就那么使下去,倒不只是疼,更是一种压过了疼痛的,更致命的,能够令人发疯和濒死的触觉。
但谢玦心中掀起的山呼海啸却不止于此,足以将他彻底淹没。
自顾应昭为他施下银针之后,他的热毒得以暂且被压制。
此刻他的每一分意识都是清醒的。
清醒地认识到自己做什么,处于怎样的境地之下,又清醒地一步步沉沦。
他按住谢卿琬,难道是当真讨厌这种事么,面对这个问题,谢玦甚至有些不敢面对自己的内心。
他第一次如此怯懦,如此逃避面对一件事。
他止住这一切,不过是继续往下发展的后果他无法承担罢了。
自先前那段时日,谢玦就隐隐约约察觉到了心里那些朦胧的想法,但终是雾里看花,隔着一层帘幕。
始终有个底线,横亘在他们兄妹之间,而第一步,不该由他来踏出。
但若是谢卿琬主动呢?谢玦的手不自觉地收紧,直到谢卿琬传来嘤咛般的痛呼声,他才恍若梦醒般地松开。
他到底在想什么?他在期盼什么,又在渴望什么。
谢玦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之前,他放任自己鄙陋阴暗的心思,纵容那些见不得光的东西在角落里肆意生长,逐渐壮大。
以至于今日,竟隐隐有了失控的先兆。
这是他一手酿成的后果,却失去了承担的勇气——将那些心思正大光明地说出来。
不掩以耳目,不替以他词。
谢玦第一次如此真切地直面自己的内心:他所有的不甘与妄想,所有的失控与嫉妒,失常与渴望,都不能将责任全赖在热毒身上。
他太熟悉热毒了,正如此时,他清楚地知道他和热毒发作一点关系都没有,却还是胸口火热,浑身滚烫。
就连身上的那处罪恶,也越发有了膨大的趋势,硌得他自己生疼。
谢玦敛下眸子,掩住了眸中暗沉翻滚的云翳。
他不能成为率先破坏原则的那个人,但他却可以默许。
在此刻,谢玦心中的阴暗被放大到了无数倍,粘稠到化作实物流淌过他心底的每一处沟壑,直到彻底甜美。
他垂着首,不知出于怎样的心思和目的,缓缓放开了紧箍住她的手。
时间亦在缓慢流淌。
……
谢卿琬做了一个很怪异的梦,谈不上好也谈不上坏。
梦中她深陷一块沼泽地,赤着足,只觉得那沼泽地踩在脚上滚烫的很,她跳着走,只想尽快离开,再去寻一处清潭,将双足浸泡其中,舒缓一路上赶路的疲乏,驱散滚烫的热意。
可天不遂人愿,路才走到一半,沼泽地的深处就窜出了一条大蛇,那蛇足有她的胳膊那么粗,通身玄黑,带着鲜红的纹路,探着头,就那么径直缠了过来。
它不理会谢卿琬的惊呼,顺着她细嫩的脚踝,缠绕着慢慢向上,它冰冷的外皮紧贴着她温热的肌肤,令谢卿琬浑身汗毛倒竖。
蛇头试探性地蹭到了小腿,终于停了下来,谢卿琬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发现它越发缠紧了她的双足,甚至将她的两脚并拢着缠到一起。
然后向下拖拽而去。
谢卿琬忍不住惊呼出声,破碎在口中,竟有些像一道辗转的娇吟。
……
谢卿琬忘了梦后面是如何摆脱这条巨蛇的了,只记得,好像很不容易。
或许是不喜欢吃她的肉,那巨蛇最终放过了她。
而当她醒来之际,方才梦境仍历历在目,惊悸不已。
抚着自己过快的心跳,谢卿琬这才发现,她居然已是香汗淋漓。
而这时,她现实中的双足亦传来一阵微妙的触感。
谢卿琬微支起身子,向前望去,一瞬间就红了脸。
天啊,她怎么将脚蹬到了皇兄的手上。
这……这成何体统。
谢玦此时也发现谢卿琬醒了,他手上动作微微一顿,但仅仅是那一瞬,随后又继续着先前的动作。
拿着一块细软的锦帕,沾了水,仔细而又轻柔地擦拭着谢卿琬的双足。
谢卿琬觉得十分不自在,声音都有些打颤:“皇兄……你这是在做什么呀?”
谢玦手上动作不停,十分平静地回:“你方才睡觉时乱动,出了一身汗,帮你擦擦,以免粘腻不适。”
谢卿琬点了点头,却是不好意思再叫皇兄给她这样擦下去了,便坐直了身体,想从谢玦的手上夺过锦帕。
谢玦不着痕迹地避开,轻扯唇角:“琬琬,还是我来。”
“旅途漫长,你也累着了。”
旅途是长不假,但她一路上都坐马车,就连先前骑马也不用她操心,她哪里累着了?
谢卿琬不解,但拗不过谢玦,只好放任他去了。
也正是这时,她才有闲心环顾四周,这一打量,就让她发觉了不对的地方。
“皇兄。”谢卿琬疑惑问,“怎么我一觉醒来,你都换了衣裳,难道我真的睡了很久嘛。”
谢玦与她对视一刻后,不着痕迹地移开视线,投向了轩窗之外,他伸手理了理自己的襟口,轻抬下巴:“我亦出了些汗。”
谢卿琬没想太多,却是在心里嘀咕,皇兄还是一向爱洁。
只是片刻后,她就再次蹙起了秀眉:“这马车里怎么有股味道?”
第85章
京畿地区都下过下雨,空气也有些潮。
马车封闭,有些潮气散不去倒也无可厚非,只是此刻黏滞的潮气中更混着一股很突兀的味道。
一种仿佛能挑动人某处敏感神经的,格外张扬的味道。
谢卿琬又仔细嗅闻了一口,觉着好似麝香的味道。
又有点像雨后石楠花被打落在地,散作一滩的特殊味儿。
她正欲再细细探究一番,谢玦却推开了窗子。
一阵清新的风从外面呼呼吹进来,又从另一侧的窗子穿出去,仅是一眨眼的功夫,刚才那神秘的气味已消失无踪。
谢玦淡淡道:“路上风大,怕你着凉,就未开窗,久闭不开,是这样的。”
谢卿琬动了动鼻子,确实没闻到了,于是只是心中奇怪了一下,并未再问什么。
在马车上的软榻躺久了,有些僵硬,便想起来坐一会儿。
可当她把双腿从榻上拿下来的时候,却不经意瞟到了足上的一抹绯红。
谢卿琬有些讶异,将脚弯过来,凑近了些看,只见那原本白如新月的脚,却不知何时染上了一大片红霞。
她好奇地摸了摸,在手触及到的那一刹那,谢卿琬清晰地感觉到了脚上肌肤传来的刺痛。
好像被针扎一样,又好像长期被压着血液流通不畅的钝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