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妹妹。”陆云霁关切问:“你脚上的伤如何了?”
“已经好多了。”
陆云霁这才放心点点头。
顾氏笑道:“坐下说罢。”
她对凝烟道:“陆大人是受你祖母所托,特意过来看望你,怕你过的不好呢。”
顾氏话里暗藏不悦,任谁被一个小辈上们来质问,都高兴不起来。
凝烟低声解释,“祖母年岁大了,所以放心不下我。”
她说着看向陆云霁,眼里噙了询问,祖母嘱咐来叶家拜访,为何他早前没有对她说起过,这让她感到奇怪。
陆云霁自然是有私心,私心是,他不舍得那么快用完可以见她的借口。
而凝烟眼里不解,让他知道,这是他的一厢情愿,她确如他所说,只将他当兄长。
“老夫人很惦记你,让我带了她亲手为你做的衣裳来。”陆云霁将一个用包裹仔细的不包递给凝烟。
听说是祖母亲手缝的,凝烟赶忙双手接过,紧紧抱在臂弯里,哑着嗓子说:“祖母年岁那么大了,身体也不好,怎么还操劳给我做衣裳。”
“这全是老夫人对你的思念。”陆云霁温声道。
凝烟用力点头,鼻子酸的厉害。
陆云霁不舍的看着她泛红的眼睛,“过些时日我就要启程回江宁,你有什么想对老夫人说的,我帮你带去。”
她是远嫁,连回门的机会都没有,今生不知还能不能见祖母一面,凝烟攥着怀里的布包,用力弯出笑容,“你帮我告诉祖母,我一切都好,很好,让他不要担心。”
顾氏听罢才算满意点点头,沈家无惧,但叶家不能落个苛待媳妇的恶名。
陆云霁只觉得心都疼了,却也笑着点头,“我知道了。”
东西给了,该说的话也说了,他没有理由再留下去,朝顾氏作了个揖,“晚辈告辞。”
顾氏点头,“陆大人慢走。”又侧身对方嬷嬷道:“你送送陆大人。”
凝烟也朝宝荔道:“你也去送送。”
叶南容从府外回来,便一路朝着藏书阁去,他走得很快,却蓦的停住步子,眯眸朝旁看去,隔着重重树影,看到一个不速之客。
温润的眉眼冷了下来,目光变得锋利,陆云霁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身后是凝烟身旁的丫鬟,那就说明妻子和他见过面了,无名的烦躁冲在心房,如此惦念么,竟要来府上看望!
陆云霁几人沿着石径很快走近,方嬷嬷和宝荔欠身道:“郎君。”
陆云霁停下来看着他,叶南容冷冷回视,“不知陆大人怎么在此?”
陆云霁同样看他不顺眼,维持着面上的客气道:“我受沈老夫人所托,特来贵府拜访。”
“是么?”叶南容似笑非笑。
恐怕真正目的不是那么简单罢。
“时候不早,我也该走了。”陆云霁拱了拱手,“告辞。”
叶南容站在原地,侧身背着光,清隽雅致的轮廓被阴影拢的压抑沉闷。
*
凝烟回到巽竹堂后,就将祖母给自己做的衣裳翻来覆去的看,仔细摸过每一个阵脚,想到祖母对自己的牵挂,心里淌过一阵阵的暖意。才
宝荔从屋外进来说:“夫人,郎君回来了。”
说完又语气黯下来,“不过郎君说,今日不来正屋用膳了。”
凝烟大抵是习惯了失落,只静静地应了声。
若是祖母知晓她在叶家过得并不好,必然会狠狠心疼,她用力捏紧手中的衣裳,便是为了让祖母安心,她也要坚强起来。
只是她那些女儿家的憧憬期盼,在一次次的冷待下,被消磨的几乎不剩,她如今不再盼望夫君能喜欢自己,她只想等身子调养好,有一个孩子,那么也就够了。
凝烟打起精神,仰起脸对宝荔道:“那你就准备一些夫君爱吃的糕点,送到他屋里去。”
“奴婢这就去。”
宝荔赶紧就去后厨准备,丹枫也跟着一同去帮忙。
宝荔手脚麻利的做了几道糕点,丹枫一边打着下手,望了望天色,笑道:“你先去休息一会儿吧,剩下我来就是。”
宝荔笑笑拒绝,“不要紧,放上锅蒸就好了。”
“那我来看着火,等做好就给郎君送去。”丹枫又道:“可你不是还要给夫人去熬药?”
宝荔这才点头,“那我先去熬药,这里就辛苦你看着。”
丹枫笑着催她快去,转过身将包好的糕点放到锅上。
不多时,玉竹也进来准备晚上的菜肴,见丹枫忙碌着,靠过去问,“做了什么吃的?。”
丹枫看了眼来人,直起身笑道:“是夫人交代给郎君准备的糕点。”
玉竹哼笑着哦了声。
丹枫忽然皱紧眉头,涨红着脸捂住肚子,不好意思道:“我有些不舒服,玉竹姐姐能不能帮我送到郎君房中。”
玉竹瞥了她一眼,慢悠悠点头,“行,就交给我吧。”
“只是玉竹姐姐能不能替我保密,我怕夫人回头怪罪。”丹枫忧心忡忡。
“你只管放心。”玉竹满口答应。
丹枫感激不已,等走出后厨,脸上的表情就收了起来,她回头淡淡看了眼玉竹,转身离开。
玉竹拿上糕点就去了东厢房。
叶南容坐在书桌后练字,一页页的纸铺了满桌,已经不知写了有多少。
玉竹心里泛着嘀咕,端着糕点走过去,“奴婢拿了些糕点来,郎君先吃一些,休息一会儿吧。”
她顾意不说是凝烟让送的糕点,而且她这话也没什么错处,这糕点确实是她拿来的,可没说是她做的,但郎君会怎么以为,她就不知道了。
叶南容冷冷淡别开头,“拿走。”
在看到糕点的一刻,他心里竟然冒出些莫名的期待。
漆黑的眼里浮现出讥诮,早就知道了她不是真的在意,以前还会假装一下,再提出与他分睡之后,怕是也不愿意装了。
玉竹暗笑着说了声是,将糕点原模原样的拿了出去。
丹枫等在外头,一见她出来就问,“郎君可吃了?”
玉竹把东西往她手里一放,轻飘飘道:“郎君说不吃,我也没办法。”
凝烟放下药碗,嘴里还弥漫着苦味,就看到端着糕点,垂头丧气走进来的丹枫。
苦涩的药味沿着喉咙一下就漫到了心里。
“夫人,郎君说不吃。”丹枫沮丧道。
“没关系。”凝烟轻轻一笑,“他不吃,我们自己吃就是了。”
*
又经过几日,凝烟的脚伤已经好的七七八八,却得知楚若秋的手非但没见好,反而伤口处反复溃烂,没有一点愈合的征兆。
她心里记挂,干脆让丫鬟陪着自己,亲自去松溪院看望。
凌琴被楚若秋赶到了屋外,屋子里猛然响起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将她吓了一跳,连刚走进院子的凝烟也吓到了。
隐约还能呜呜咽咽的哭声,凝烟紧张的问:“出什么事了?”
凌琴目光心虚闪动,来回看了看,走上前道:“我们姑娘伤口疼,所以心情不好。”
凝烟担心的皱起眉,“我去看看。”
屋内,楚若秋喘着粗气,看着被她扔到地上,碎了一个角的玉石,眼里全是愤懑,她手臂无时无刻不在疼着,还要雕这破玩意。
还有叶窈那个蠢钝的东西,竟然还在老夫人面前说漏了嘴,哭哭啼啼的来跟她说老夫人要将她送回去,她担心的几日都没有睡好。
而老夫人又一直没有动作,她只能日日提心吊胆。
“笃笃”的叩门声响起。
楚若秋冷冷问:“何事。”
“姑娘,三少夫人来看你了。”
楚若秋眼神一时间仿佛淬了毒,她深吸了几口气,换上一副憔悴落寞的神情。
“快请进来。”说着已经上前拉开了门,对着屋外的凝烟轻声道:“表嫂。”
“我方才听见你在哭。”凝烟眉心蹙紧,关切的拉起她受伤的手查看,“凌琴说你手上的伤一直不好。”
她说着将她的衣袖拉起,果然伤口一圈的皮肤又红又肿,有些地方还化了脓,她紧张的提高声音:“怎么会这么严重?”
“虞大夫说是损伤至毒邪入侵,才导致溃烂,久久不愈,让表嫂担心了。”楚若秋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将一切都责怪到了凝烟身上。
若不是她,自己哪用受这份苦,如今就算好了,也少不了要留下伤疤!
凝烟自责也无济于事,只能宽慰她好好休养,“你心境好了,才能有利于伤口恢复。”
楚若秋点头,“让表嫂看笑话了。”
凝烟给她擦了擦眼泪,扶她到桌边坐下,看到那块被扔到地上的玉石,想起方才的那声重响,弯腰捡起问:“怎么手伤了还要雕玉。”
楚若秋愁容难掩,“白先生交代的课业,必须得完成了,只是我伤了手实在没有力气,一时拿不住,掉到了地上。”
凝烟看到玉石摔破了一个角,虽然不是多名贵的料子,但也觉得心疼,而楚若秋的伤也不能用力,该好好休养,她问道:“那能不能让白先生通融通融。”
楚若秋摇头,“白先生要求严厉,恐怕是不成。”
早在她第一日去的时候,白先生就放了话,说这不是用来打发时间消遣的玩意,雕刻过程中受伤更是在所难免,若一点点伤口就坚持不下去,干脆不要开始。
凝烟又看看楚若秋的伤势,问:“白先生让你雕的纹样可十分难。”
“好在白先生只要求剔除棉质,让水头放出来就行。”
凝烟想了想说:“那干脆我帮你完成吧。”
楚若秋怀疑的看着她,“表嫂也会。”
她记得那日在水榭,六爷问她会不会雕玉,她分明摇头说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