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已与他无关。”凝烟反复呼吸着,咽了咽发堵涩颤的嗓子,勉励让自己冷静下来和叶忱对视,“我只是不知道我还能不能信你,叶南容让我心灰意冷,可你又何尝不是让我觉得自己像个被玩弄的傻子。”
红肿含泪的眼眸里裹满入骨的痛楚,不能控制的浓烈怨怼与悲恸,更是如利剑刺进叶忱心里,剧痛欺如心脾。
他一把将凝烟抱紧,手臂用力收拢,将之前所有的试探都抹去,哑声问:“烟儿要如何才能原谅我。”
他的不舍和悔痛,让凝烟更是不能自持的流露出悲苦,她不断淌着眼泪,眼神只有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才敢展露出绝望。
淌落的泪珠沾到叶忱脸上,如火灼烧进他心里,他心痛急迫的吻去。
凝烟感觉到,他粗沉的呼吸声带着凌乱不稳的颤意,他在慌怕,所以会这样失态,甚至急切的想要在她这里获取到一个确定的答案。
她眼泪掉的愈发凶急,过于悲切的伤痛弥蔓着她,让她濒临崩溃。
直到湿缠沉重的吻来到凝烟唇边,她如梦初醒般别开脸,叶忱的吻落空在她脸侧,粗重的呼吸变得危险起来,盘桓在脱控的边缘。
凝烟强作镇定,“我和叶南容已经注定是这般结局,不可能再有改变,可我现在,也不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面对你。”
她闭眸眨去泪水,颤抖着深吸一口气,将手抵在叶忱肩头,一寸寸将他推开,“你让我冷静一段时间。”
叶忱指骨轻曲,跳动着经络隐隐透着强横,似乎要将她抓回来。
“你不会逼我的对不对?”凝烟直直望着他,嗓音轻急,“你说过的。”
藏在嗓音下的怯怕让叶忱心凉至没有一丝温度,痛意如绞,更逼的他喘不过气,他紧攫着凝烟,目光几乎要钉进她心里。
凝烟更是不能呼吸,一种即将要被他窥破心思的恐慌油然而生。
一旦勘破,那他们之间就会只剩下血肉模糊,伤痕累累的过往,重演折磨和惧怕。
终于,在凝烟快要崩溃支撑不住的时候,叶忱收起目光里的锋利,让步道:“我不逼你,烟儿。”
凝烟紧绷的神经骤然一松,“我想睡一会儿。”
“好。”
叶忱极轻的声线拨过凝烟的心弦,看到他转身时的轻轻落下的袖摆,凝烟闷窒到心纠。
她紧紧咬住唇,不言不语。
直到叶忱走出屋子,掩上门,她才终于支撑不住,轰然卸下肩头沉重的伪装,铺天盖地的悲恨如狂风骤雨,在顷刻间席卷住她。
她只能不断蜷紧自己的身体,可即便如此,也无法化解这几乎灌进四肢百骸,让她崩溃的寒意。
“叶忱,叶忱,叶忱……”她反复,一遍遍呢喃着他的名字,泪流满面。
回想点点滴滴,他的温柔,纵容,还有那些缠绵,甜蜜,就好像一场梦。
一场她曾经奢望过,又痛恨的梦。
凝烟紧紧蹙着细柔的眉,眼里写满不能解的困苦,这种困苦又转为讽刺,为什么,为什么要让她想起来。
既然注定要让她想起,为什么偏偏是在她再一次爱上他之后。
凝烟闭紧苍凉绝望的眼睛,颤抖着唇瓣,低声吐字,“赵……应玹。”
悲凉带颤的声音,不知是恨,还是怨。
第63章
窗外的雨一刻不停,没完没了的落下,叶忱也没有走远,凝烟只要一抬头,就能看到那抹沉静的身影。
她怔怔看着,恍惚看见了悠远的过去,可那时赵应玹背对她的时候,她感觉到的,只有跨不过,也触不到的距离。
她不自量力,自以为在他心里会有不同,于是拼命的追逐,结果就是被他毫无犹豫的抛弃……
凝烟眼眸痛颤,她快速闭紧眼睛,想要把痛苦的思绪从脑子里赶走,可却越卷越深,不停的将她往无尽的深渊里拉。
他不要她,却又在她心死绝望,想要逃离的时候,将她抓回身边,禁锢住她。
是不是即便不爱,她也只能是他的。
凝烟听见自己的质问。
明明是同一个人,赵应玹却淡漠的近乎冷峻,一身玄衣贵气天成,更有着上位者睥睨一切的气势。
他用轻描淡写的言语给她画地为牢,“嫣儿,你浑身上下有哪一处不是我的,就连你的命都是我的,就是嫣儿自己,都不能做主拿走。”
凝烟拼命摇头,后退着想要逃离,然而无论她怎么逃,都逃不出他为她打造的牢笼,逃不出他的掌控。
混乱之中,她看到牢笼的那头,出现了一个柔和的身影,“烟儿,让我保护你。”
凝烟定定看着一袭青衫的叶忱,看她的眼神里,满是温柔怜爱,她情不自禁的走过去,扑进他怀里,依赖信任的蹭着他的胸膛,“叶忱。”
然而他胸膛的心跳声却逐渐变沉,变重,变得强势,温柔揽在她腰上的臂膀,收紧如锁链,将她紧紧束缚住,他的声音和着轻笑,盘桓在她耳边,“可是烟儿,我也是他。”
!!
凝烟一下睁开眼睛,仓皇不定的双眸凝满湿意,惊怔看着帐顶,胸膛急促起伏,心脏跳动凌乱。
额头贴来一直温热宽大的手掌,凝烟瞳眸一缩,转过视线。
叶忱轻抚着她的发,神色担忧,“烟儿可是做噩梦了?”
见她眼里满是未消的慌惧,叶忱心疼的把她揽进怀里,“别怕,有我在。”
缓沉的心跳声入耳,凝烟无法控制激烈的情绪,推开他冷声问:“你答应让我冷静。”
叶忱没有直接回答,垂落目光,凝烟跟着看过去,她的手,正抗拒的抵在他心口。
凝烟一惊,相比过去,她现在多了一份会惹怒他的不安。
叶忱低垂的眼里看不出情绪,“你一直在梦呓,我不放心。”
凝烟眼眶酸胀到了极致,她不是忘了他的那些呵护和宠溺,可这算什么?她分不清这一世到底算什么?
她想问问他,上辈子得到他心心念念的皇位,还不满足吗?还是因为最后她随着赵循去了,所以他不甘,这一辈子才要把她再一次夺过去。
他温柔吗?是的。
可这是因为,这一辈子的她乖巧听话,在他的计划里,一步步走向他,可若是她如前世一样反抗,她不敢想他的手段。
他不会对叶南容仁慈,在船上,他眼里已经有了杀意。
凝烟太清楚他有多无情心狠,所以她只有装着什么都不记得,什么都想不起来,更不敢让叶忱发现知道。
她勉励定下心神,轻轻蜷起指尖,把太过明显的抗拒藏起,“你这样,我心里很乱。”
“那我怎么做,才是烟儿想要的。”叶忱问的很认真。
仿佛她说什么他都会答应,凝烟几乎脱口想让他这次放过她,却死死忍着,不敢掉以轻心。
“嗯?”叶忱又问了一遍,“只要烟儿说,都可以。”
凝烟心脏被深深的怯具缠绕,上辈子他也是这么问的,她说出口之后,他只残忍的说了两个字——
“做梦。”
僵持着,门被急促叩响,“大人。”
是杨秉屹。
“何事?”叶忱只望着凝烟,目光不动的问。
杨秉屹话还问说出口,凝烟隐约就听见了沈凝玉的喊叫声。
“阿姐!阿姐!祖母来了,阿姐!”
凝烟愣神之后,赶忙就要下床,祖母怎么会来了,她那么大的年岁,竟然从江宁赶过来,她的身体怎么吃得消。
思及此,凝烟更是焦急不已。
叶忱在听到沈凝玉乱喊乱叫的时候就冷了眸色,他抿住唇角,掩去不虞,搂住凝烟,“慢些。”
而屋外的杨秉屹,这会儿只恨怎么没有堵上沈凝玉的嘴,她都这么喊出来,他也只能跟着道:“老夫人带着沈老夫人过来了。”
叶忱闻言对凝烟说:“烟儿别急,换一身衣裳,我去请沈老夫人过来。”
凝烟才想起自己只着了中衣,于是赶紧点了头,转身去找来外裳穿好。
叶忱前脚离开,沈凝玉就趁机跑了进来,“阿姐!”
“祖母呢?”凝烟同样急灼的问。
“祖母在后头。”沈凝玉快走上前,紧张的拉着凝烟左右查看,迭声问:“你怎么样了?好些了吗?
凝烟见她这模样是吓坏了,赶忙安抚摇头,“我没事,让你担心了。”
“那六爷有没有对你做什么?”沈凝玉紧着又问,满眼的余悸,“你昏迷的时候,他不让任何人进来,也不让我见你,我都快急死了。”
沈凝玉的话如同一盆冷水浇在凝烟身上,让她一阵发冷。
她不知道叶忱竟然不让凝玉见她,她昏迷醒来,叶忱就一直在试探,若是那个时候,她暴露自己有了前世记忆的事,他是不是就打算,将她关起来。
叶忱不会,但赵应玹一定会。
凝烟眼帘一抖,前世他是怎么逼着她,怎么折磨赵循的画面铺天盖地的压来,她仿佛还能闻到漫天的血腥气,压得她根本不能呼吸。
她勉强对着沈凝玉说:“没事,没事的。”
话落不多时,叶忱就带着沈老夫人一同而来,“老夫人请进。”
凝烟扭身看到沈老夫人,激动的情绪一涌上胸膛,快步迎过去,“祖母。”
只说了两个字,她眼泪就汹涌的落了下来,“您怎么会来了?”
沈老夫人在收到叶家的来信后,就动身赶往京城,紧赶慢赶了半个多月,已是疲惫又憔悴,这会儿看到凝烟,更是悲从中来,她痛心抱住孙女儿,哑声道:“你出了那么大的事,我怎么能不来,我不来,我的烟儿岂不要被欺负死了。”
“祖母,是我让祖母操心了。”凝烟哽咽着就要跪下。
沈老夫人一把拉住她,颤抖着给她擦掉眼泪,恨声痛斥,“他们怎么敢如此亏待你!”
气血冲上胸膛,沈老夫人大口喘了起来,凝烟和沈凝玉赶忙将人扶到一旁坐下,“祖母快歇会儿,喝口水。”
一旁的叶忱见状吩咐道:“去请大夫来。”
沈老夫人冷声拒绝,“不劳叶大人费心。”
凝烟心里一紧,祖母会不会已经知道她与叶忱的事,她不确定的朝沈凝玉看去,见沈凝玉摇头,才放下一些心。
沈老夫人道:“还请叶大人让我们祖孙单独说说话。”
叶忱看向凝烟,见她满眼愧疚自责,又极度依赖的抱着沈老夫人,心里微微一疼,颔首说:“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