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的武官,就随便派个人来糊弄他们。
直到众人随他出了几次城,才发现这少将军入了边关大漠,就如同回了老家一般熟悉,排兵布阵还有些原先云将的狠辣劲,接连几次大小捷,倒叫人愈发不敢轻看,更何况……
副官们窥向他腕间的玄金珠串。
苍梧边关里,谁没听过七年前夺回失城,那城墙上挽弓向敌的小将士与珠串的故事?
坊间喜欢这骁勇又胜战的彩头,多有仿造的珠串售卖,可与那些拙劣的荧粉石子不同,他腕间那串,是真的天然会闪啊!
众人不由得多看了几眼,目光又落到他腰间那把通体乌黑,却光芒如雪的长剑,当真是把难得的神兵。
方才说着“断剑”的副官羡慕得眼睛疼,凑上前打听道:“少将军,你这剑是从哪买的?”
剑?
云谏垂眸摩挲了下剑柄,轻笑了声:“我娘子送的。”
“嚯!”
几位副官起哄着不相信:“谁不知道你还没结亲?哪来的娘子,想必是藏私骗人!”
云谏笑道:“不骗你们,真是我娘子送的。”
几人在后面又牙酸又眼疼,啧啧着摇头。后头有人耳聪目明地瞥见什么,又“哎呦”了声:“我们苍梧,何时多了位那么漂亮的姑娘?”
“当真漂亮!哎——她好像在看我!”
另一人推开他道:“胡说,分明是在看我!”
两人才要争,后面就有人说道:“别吵!她看的好像是……”
云谏忽地被身后的副官拉了一把,他有些不耐地甩手,余光里却瞥见一抹浅色衣裙。
他心底蓦地一跳,抬头望去。
半个月来只在梦中出现过身影,娉娉婷婷地立在十步开外的街口,正微侧着脑袋看他。
二月初的苍梧仍有寒意,周边百姓的边关衣料多是朴素厚沉,她却穿着盛京的明丽衣裙,腰身细细一束,动作间衣摆摇曳,姝丽得像株早春的山茱萸。
云谏完全反应不过来,仍不自觉地上前两步。
对面的少女看着他,迎着夕阳的金光扬起了笑容,就像过往的无数次那样,飞扬着裙裾,满心欢喜地向他飞奔扑来。
云谏张开手,切切实实地将黎梨接了个满怀。
他搂紧她的腰,任她环住他的肩颈,将她一把抱了起来。
他听见她欢快放开的嗓音,脆生生地喊着:
“郎君!”
第66章 营帐
云谏还未回过神,就抱住她在原地转了两圈,甚至没让她落地,改手就将她打横抱起。
他看着臂弯里的人,喜不自胜:“黎梨,你……”
西风呼起,黎梨搂着他的脖子,笑声问道:“我来找你,你可欢喜?”
云谏低头贴上她的额,亲昵地蹭着她的鼻尖:“当然,我方才以为自己在做梦……”
前方的鸳鸯浓情蜜意,后头的副官们面面相觑,差点惊掉下巴:“少将军还真有娘子?”
方才率先发现“漂亮姑娘”的副官,正是断剑的那位,见状又开始捂脸说眼睛疼:“不行了看不下去了,天底下的好事都让少将军撞上了。”
撞上好事的云谏笑得灿然。
他压不住心底的雀跃,将黎梨往上掂了几下,又接回自己怀里,听见她短暂腾空时的小声惊呼。
黎梨慌忙抱紧他:“别,害怕……”
云谏收住动作,对她笑道:“这么小的胆子,还敢跑来苍梧?”
“当然敢。”
黎梨眸光晃着落日余晖,落到他的脸上,伸手抚摸过两道新鲜细小的擦伤。
云谏顺着她的动作往她掌心里贴了下,总有些低头想亲,又顾忌着大庭广众,迟迟未动。
两人安静地对视着,宁静氛围却被一道突兀的咳嗽声打破。
“咳咳咳咳咳咳咳……”
是沈弈的声音。
太煞风景,黎梨本不想搭理,然而听着沈弈越咳越起劲,差点要把肺都咳出来了,她终是不大耐烦地回了头:“你……”
下一眼,她就僵滞住了。
黎析不知何时来到沈弈的身旁,正冷脸看着这边。
黎梨不自觉屏住了呼吸。
云谏面色依旧镇定,将她放了下来,藏一只胆小的鹌鹑似的,将她拉到了自己身后。
他感受到后腰衣衫被揪住的轻微力道,仍从容地朝前行了礼:“黎将军,此行清伏一切顺利。”
黎析冷哼了声,扫了几眼对面少年风尘仆仆的军袍,终是转过了轮椅。
“到营帐再说吧。”
黎梨未听到责怪,如释重负地拍拍胸口,悄悄跟在后头。
云谏伸手往后够了几次,终于捉住她的指尖,将她拉来自己身边:“别怕。”
云谏说:“他要骂也是骂我,不会说你半句不是的。”
黎梨听得眸光微闪:“当真?”
云谏:“当真。”
耳边静了两息,然后云谏就听见她柔软的语调:“他骂你,我也不忍心啊。”
云谏诧异于混世魔王难得的良心,正有些感动,就发现她松了一口气似的,毫无顾虑地扣紧了他的五指,惬意自在又张扬地晃了起来。
丝毫都不担心被黎析看见了。
小魔王就差在脸上写着:他只骂你,那我就放心了。
云谏:。
他好气又好笑,带着她进了黎析的营帐。
出城清伏的副官们将此行的要事逐一回禀,在沙土上标记出清伏的范围,算是苍梧城关外稍安全的地带。
黎析说起梨梨带来的蒙西援兵,如今人手稍丰,正好趁此良机,再将胡虏往沙洲的外围驱赶。
黎梨与云谏坐在后头听着。
黎梨有些走神,倒不是军机晦涩,而是鼻息间有阵清甜,总让她在意。
是她最熟悉的花香。
自二人解了三次酒药,身上的花香就变得十分清淡,不仔细闻的话,几乎闻不出来。可眼下的花香实在丰盈,她毫不费力就能闻得清楚。
黎梨想起,往常只有动情的时候,花香才会浓烈。
于是她侧身要往云谏脖颈上嗅,心道这蔫坏的狼崽子,不会听着军机也起了坏心思吧。
云谏却抬手将她拦住:“几日奔波,我还未来得及好好梳洗呢。”
黎梨眯了眯眼睛,只道他心虚,云谏却跟洞彻了她心里的想法似的,将她脑袋转向一侧的黄铜香炉。
暖白的香烟正袅袅缓升。
“是它的味道。”
云谏:“我第一次来这,也吃了一惊,里头的香料,与我们身上的花香当真相似。”
黎梨认真嗅了几下,果然觉得相似:“所以,那里面是……”
云谏:“我有问过,黎将军说是早年间我兄长不务正业,丢了国师的职责游山玩水,来苍梧的时候,给他送了一些果干。”
“只让他扔香炉里烤着,旁的也没多说了。”
果干。
黎梨听得迷糊,她心知云承那人神神叨叨,他的所作所为最难琢磨,只怕她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
前头的黎析也在问云承的事:“国师呢?他与你们一同出去,怎么没与你们一起回来?”
有副官应道:“前日清剿了一支胡虏的营队,国师盘问出箭毒的来路,他带人去查了。”
这倒是意外之喜。
黎析道:“营中受毒的将士不少,若能查出解药,于我军大有裨益。”
黎梨见过那箭毒的厉害,听闻云承查出了来路,忍不住对云谏感慨:“你兄长为兵作将是有几分本事的,为何非要去做神棍骗人……”
云谏正低头捏着她纤细的手指,闻言径直忽略了后半句,醋道:“怎么只管夸别人,我为兵作将就没本事么?”
黎梨觉得好笑,从善如流地反握住他,给狼崽顺毛。
“当然有,你最有本事。”
*
再有本事,云谏也有没辙
的时候。
比如这几日,黎析严慎小心,将黎梨的营帐挪到主将营帐附近,派足了守卫值守,他插翅也飞不进去。
云谏向黎梨控诉:“他像防贼一样防我!”
黎梨简直哭笑不得:“军中那么多男子,不见得是针对你。”
云谏不满咕哝道:“就是针对我,我都看清他的眼神了,恨不得再买一把煽猪刀……”
但他很快就没时间埋怨了。
军命下来,云谏又领人出了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