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梨将那个紫檀木盒甩到他身上:“你自己看!”
云谏开盖翻了翻,一盒子雪白柔软的细长布条,他茫然抬起头。
“紫瑶给我准备的月事带……”
黎梨呜呜哭了起来:“你这个王八蛋!我这个月葵水没有来!”
葵水没来,意味很明显了。
云谏瞳孔颤了几颤。
“可是……”
云谏下意识说道:“之前我没有弄在里面……”
黎梨一顿,难以置信地睁大泪眼:“什么意思?”
“你这是想不认账?!”
第39章 刑具
黎梨憋着泪,用力揪起他的衣襟:“你没弄在里面,所以这是别人的种,是不是?”
云谏没料到那话会令她多想,慌忙应道:“是我的,当然是我的!”
他撑起身,拉住她结巴道:“我们成,成亲……”
黎梨甩开他,转过脸,“哇”一声又哭了:“你就知道成亲!”
“我们才在一起几日?”
“一时欢愉容易,可婚姻嫁娶动辄就是几十年的事情,现在就谈成亲,实在是草率从事。”
她低头抹眼泪:“我不愿意。”
云谏叹了口气,将她拉回怀里。
他心知自己思慕多年,若要朝朝暮暮似欢今夕,并非难事,但于她而言,这段青涩情意才刚抽出枝芽,难以接受也正常。
“可是……”
云谏揽着她的腰,指尖微动:“若是真的有了……”
黎梨闷声道:“那也不是成亲的理由,我又不是自己养不活他。”
云谏又叹气:“那也得有个亲缘名头吧,不成亲的话,我与他怎么办……”
黎梨沉吟。
她灵机一动:“先让他喊你舅舅怎么样?”
云谏:“……”
他觉得很很很不怎么样。
话至此处,云谏才想起最关键的事情:“你叫大夫来看过了么?”
“没有,我一发现这事,就来找你了。”
黎梨颓丧地望着一旁的紫檀盒子:“我信期一向很准,如今一月未至,我当真害怕……”
“别怕。”
云谏稍松一口气,摸着她的发顶安慰道:“万事未定,我们现在去找大夫看看,说不定只是一场误会呢?”
黎梨吸着鼻子应了。
她想想又觉得委屈生气,攥拳往他肩上捶了几下:“都是你的错!”
不痛不痒的力度,云谏老实挨了。
他一边将她拉起来,一边给她擦脸颊上的泪痕:“是我的错,我是王八蛋。”
这次回来两人都受了伤,庶务也多,心神一分开,不知怎的竟然忘了避子的汤药,委实不应该。
黎梨跟着他的动作抹了抹脸,嗓音还有些哽咽。
“我们在一起,这样突然的事,往后还会发生吗?”
“好像铡刀悬在头顶,不知何时就会松动落下,当真令人提心吊胆。”
“可我又喜欢与你待在一处……”
云谏想要安慰她,谁知撞上她那双泪汪汪的桃花眼。
“云谏。”
黎梨可怜兮兮地央求他:“不如你自宫吧。”
云谏:“……”
他脸上的表情逐渐裂开,突然觉得双腿有些发软。
黎梨看着他的神情变化,懂了,用力挣开他的手就哀哀怨怨地转身离开:“骗子。”
“还说喜欢我,自宫都不肯,算什么喜欢!”
云谏一把将她捞回来,简直是哭笑不得:“肯什么?我若自宫,你该不喜欢我了。”
毕竟若能得她三句夸奖,至少两句都是那种虎狼之词。
他实在觉得啼笑皆非,好脾气地哄道:“乖,别阉我,往后我吃避子药便是。”
“男子适用的避子药也是有的,我陪你去看大夫,顺道买些回来,可好?”
黎梨忖量着,十分勉为其难地点点头。
云谏好险松一口气,生怕她反悔似的,紧忙打水给她洗净脸上的泪痕,当即就要带她出门找大夫。
谁知还未转身,他的房门又“嘭”地声被人推开。
“云二!”
云谏麻木地望着摇摇欲坠的薄薄门扉:“你们兄妹俩,开门的方式都出奇一致……”
萧玳领着沈弈出现在门外,嘴里还快活地喊着:“听说街上好热闹,走,叫上迟迟,我们上街玩去!”
他喊得兴致勃勃,然乍一定眼,却发现房内竟有一高一低两道人影,顿时就止住了笑容。
黎梨拖着步子去到他身边,怏怏不乐地唤了声:“五哥。”
萧玳稍微低头,看见她泛着红的眼尾鼻尖,立即就把目光放回云谏的身上。
他冷着脸道:“你做什么了?”
云谏莫名其妙:“门都没锁,我能做什么?”
萧玳见他不认,捋起袖子就要上前:“你——”
气氛瞬间剑拔弩张,沈弈连忙冲上去当和事佬:“哎呀!郡主都没说什么呢,五殿下不要冲动!”
他好声好气地拉开萧玳,打圆场道:“你看,刚搬进来,行装都未收拾完,房间里乱糟糟的跟个野山洞似的。”
“郡主与云二公子,总不能在山洞里做什么吧?”
话音一落,黎梨与云谏的眼神齐齐飘忽起来,一左一右地挪开了视线。
萧玳本来已经被劝住了,一回头瞥见这二人的反应,他又警惕地眯起了眼:“你们……”
黎梨率先往外溜:“不是要上街吗?”
“上街上街!”
*
郜州位于大弘边境,北面与羌摇接壤,西北还有尺寸土地临近胡人的
金赫,是以市集之上多的是外族打扮的游商。
与大弘的规圆矩方不同,羌人胡人不拘细行,即使穿着大弘本土的衣裳,也时常将领口开敞到前胸,更遑论大胆的外族装扮,走在街上当真恣肆惹眼。
有这样的游商在,市集上自然也有不少稀奇趣致的新鲜玩意,换作往日,黎梨早就逛得兴味盎然了,但她今日委实没有心思。
甚至瞧着前面人头攒动熙攘,她也只是打发了云谏与萧玳去看看情况。
“你俩身板结实,挤去瞧瞧那里有什么热闹的,再回来与我说。”
使唤完人,她带着沈弈坐到一旁商铺的石阶上,倚着立柱放空脑子。
沈弈接连给她递了两样糖糕,都遭了摇头拒绝,他忍不住好奇,问道:“郡主今日是怎么了?”
黎梨没精打采:“我摊上事了。”
沈弈笑了起来:“郡主说笑了,依五殿下与云二公子的性子,哪有麻烦事能落到你的头上去?”
黎梨说起这个就生气,忿忿踩了脚石阶:“就是云二闹出来的事!”
沈弈更是乐呵:“郡主还在说笑,连我都知道你是有仇必报的,云二公子哪敢招惹你不开心?”
“他可敢了。”
黎梨从他手上的油纸包里挑了块糖糕,幽幽怨怨道:“他现在已经不听我的话了,叫他自宫都不肯,还与我讨价还价。”
沈弈:……?
此时已近黄昏,华灯初上,二人并肩坐在屋檐下,低头分享同一袋子糖糕,很容易就让商贩们有所误会。
有位羌人模样的商贩晃着珠光宝气走近前来,向沈弈推去一个小包裹,用不大熟练的汉语招揽道:
“小郎君,与你家小娘子买些漂亮礼物吧!”
沈弈听言,窘迫摆手:“我们不是……”
黎梨却被包裹缝隙里的莹亮光泽吸引住,朝他问道:“老板,那是什么东西?”
羌商一听招呼,立即旋身转到她跟前,殷勤地将包裹掀开一角递上去:“小娘子,你瞧瞧!”
“我也看看……”
沈弈随着投去视线,只一眼,便诡异地沉默了。
只见包裹里头盘旋着两样皮质物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