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袅衣眸光轻颤,脸色微白地点头,但因为紧张搭在他伤口上的手指,越发用力。
指尖深陷,像是直接插进了皮肉中。
黑暗中唐袅衣看不见他的面容,闷哼声却听得很清晰。
他凝眸盯着她,眼神微动,钳制她肩膀的力道倏然软下,摇晃着倒在了地上。
见他倒下,唐袅衣面色惨白,手脚虚软抽出手,把粘在手上的黏腻在他身上搽干净。
院中平白无故闯进一个戴面具,还浑身是血的男人,指不定是哪里来的刺客。
唐袅衣原打算出去找人,但目光不经意扫了眼昏迷的男人,觉得他脸上所戴的面具有些熟悉。
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
唐袅衣壮着胆子,探身去取男人戴的面具。
暗淡月光落在男人面容轮廓上,单薄的唇,因失血过多而苍白无色。
这……
看清男子面容的那一刻,唐袅衣的腿也不软了,忙不迭撑起身。
拿下门口灯烛架上的一盏豆灯,点燃后转身过来,将光对准昏迷在地上的俊美男子。
男人身着似融入黑暗中的黑袍,面如冠玉,秀俊的眉峰蹙起,昏迷中都有逼人冷寒之意。
是陆朝央。
唐袅衣看清他的面容后,立即就想起此前打造的匕首。
正愁着没机会,他就自己送来了。
她递刀的机会来了!
在之前她就在为这一刻到来而准备,还特地去专门打造的了一把匕首,现在终于能用了。
她满眼激动地看着昏迷的陆朝央,现在就完成自己给自己递刀,再刺杀陆朝央的最佳时机。
唐袅衣满目期待地打开盒子,拿出里款式漂亮的小匕首,对着昏迷的男人左右比划,打量从何处下手。
正想要下手时,忽有些犹豫。
她没有杀过人,不能真的捅下去罢,而且她后面,还有关于陆朝央的预知梦没有完成。
况且偌大的季府他受伤了,哪里不能去,偏出现在这里,这一刀下去,她不仅不能杀死陆朝央,还得让他活着。
有些难办。
唐袅衣对着他的头比划,想起之前如何完成有关季则尘的,或许对陆朝央也同样有效。
她勾起陆朝央的头发,割下一缕,缓松一口气。
应该完成了。
夜已至午夜。
唐袅衣将地上昏迷的陆朝央扶起来,放在一旁休息的小榻上。
她看着昏迷的人,心中划过一丝疑惑。
陆朝央为何会一身伤的出现在这里?
而且刚才给他查看身上伤口时,发现那些伤都不是刀剑的伤,而是用线勒出来的。
用线勒出的伤?
她想到手系红线的季则尘。
应该不会吧……
唐袅衣压下担忧,甩着泛酸的手腕,清瘦的身子蜷缩在窄的椅子上。
弥漫着淡淡清香闺房中,女子清浅的睡息渐渐传来。
月色透过半敞的窗牖,洒落在她单薄的身上,如披了一层朦胧的仙气。
原本躺在榻上昏迷的男人缓缓睁开眼,目光微转,落在一旁睡容恬静的少女,眼中闪过一丝暗光。
陆朝央从榻上坐起来,低头看了眼被包扎的腰,还有肩,系的结秀气漂亮,与他这张冷硬的体型并不相衬。
他勾住腰上的系法熟悉结,唇角微扬。
果然,无论什么时候,她都会选择救他。
打量完腰上的结,他抬起头,看向对面的少女,眼中的笑意淡去。
这么久了,他还是没能杀了季则尘,不仅如此他连雪昧也杀不死。
雪昧到时不足为惧,现如今被季则尘废了,但他若是杀不了季则尘,最后死的或许会是他。
上天既然让他能预知日后发生的事,那便说明,他才是真龙天子。
陆朝央忍着腰间的疼痛,脸上苍白地朝着少女走去。
他蹲在她的身边,伸手拂过娇艳动人的沉睡眉眼,手指缓缓停在她的脖颈处。
他亲眼看见,她是从澜园回来的,而如今这般深夜,谁知是前去作何了。
若是她注定如梦中那般,会被别人抢走,他也不必将她的命留下。
本就应该是他的人,死在他的手中,总好比落入旁人手里要好。
雪昧身上有毒,没有解药注定是要死的,所以不足为惧,唯有季则尘是威胁。
只要杀了季则尘,太子自然无依靠,皇权便是他的囊中之物。
但若是她爱上了季则尘……
陆朝央眼中闪过冷暗的情绪,虚握住她的脖颈,指尖聚拢。
只要他用力就能将她掐死,只有她死了才不会爱上别人。
可当他目光落在她无辜睡颜上,手一颤,最后还是松开了。
陆朝央面无表情地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睨视榻上的人,拂袖离去。
月色朦胧,渐落下影。
翌日。
清晨明媚的光落在窗上。
唐袅衣从梦中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而昨夜的陆朝央应是醒来回去了。
捂着头坐在床边发呆,回想昨夜的梦,似乎真的没有梦见递刀了。
这种方法对陆朝央,果然也是一样有用,接下来就剩下最后一个预知梦,她就能脱离结局,抽身事外了。
只是不知道剩下的预知梦,何时才能有机会完成。
昨夜应下今日要与季则尘出府 暂且将陆朝央之事,抛之脑后。
唐袅衣洗漱后坐在妆案前,摆弄这些很少用的胭脂水粉膏子,随即挽了个漂亮的发髻,换好衣裙便去人烟稀少的北门。
马车早已经停在外面多时,天寻见她出来,取下木杌。
唐袅衣踏着上去,撩开竹帘往里看去。
里面的青年恰好此时一道看来,目光落在她的面容上,似微微一怔,然后莞尔道:“袅娘今日很漂亮。”
唐袅衣被夸得心中微喜,但很快又垂下眼睫,局促地坐在角落,手指捏着珍珠腰链,心中已然后悔。
清晨起来也不知道为何,会忽然想着要描眉染胭脂。
本觉得没有什么,可现在被他看一眼,才觉得浑身不自在。
其实她偶尔也会打妆的,也不是因为要见他,所以才这样的。
唐袅衣在心中安慰自己,脸上的热意刚退散些,耳畔响起季则尘的声音。
他看着她紧绷的小脸,指尖持珠一顿,问道:“你不高兴吗?”
“啊?”唐袅衣茫然抬首,杏眸微圆,黑瞳仁较多,显出几许懵懂的迟钝之感。
她进来的时候还笑了,没有不高兴,甚至连刚才的后悔也只在心中划过,并未露出来。
季则尘放下持珠,平静道:“你见我未曾笑过。”
从上马车后选的位置也远远的,没有多看他几眼。
他不禁去想昨夜,似乎并未做得太过分,那她为何不对自己笑?
没笑吗?她怎么记得对他笑过?
唐袅衣朱唇微扬,露出皓白贝齿,梨涡微甜,“这样呢?”
季则尘脸上肉眼可见地浮起温柔,拿起被放在一旁的持珠,“坐这里。”
唐袅衣看他身旁铺着软垫,比现在坐的地方要舒适得多,也不纠结,抬臀便移过去。
甫一落坐,掌心便被塞进冰凉圆润的物什。
“这是?”唐袅衣低头定睛一看,是刚才他把玩的一串珠子。
季则尘垂下长睫,指尖勾着珠子,没有说话。
唐袅衣越看这串持珠,越觉着有些眼熟。
看见上面的卐纹,忽然想起这珠子似乎是去见法师时,法师给他的。
她记得这枚珠子很重要,能清他体内的毒。
唐袅衣想要将珠子褪下。
季则尘眉心不动,按住她的手:“戴上。”
唐袅衣看着他将持珠,一圈圈地缠绕上自己的手腕。
檀木珠颗颗分明,戴在纤细的手腕上,有种从墨画中才能勾勒的美态。
看着她戴着持珠,他欣赏几眼道:“好看,以后都戴着。”
唐袅衣闻言耳廓微烫,不知为何,他今天格外喜欢夸她。
唐袅衣看了几眼持珠,迟疑抬眸道:“法师的遗物,而且对你体内的毒有帮助,我带着不好吧。”